第六章
出了魏府,马车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喜云有几分兴奋道:“小姐,这魏大人当真是一表人才!”
“不过小姐若是不喜欢也无妨,往后兴许还有更好的!”
马车之中,沈姮忽而睁眼,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市集,说不上来心下为何有几分怅然。
沈姮在家数着日子,等着半月之期一过,自己与魏忱从此便再无瓜葛。
京城某处桥下河道旁,此时围上了不少人。
岸边站着的人们面露担忧,看着河里面落水的姑娘:那姑娘跳了河,身上锦衣看着富贵。
很快来了几名侍卫,跳入水中救下了那姑娘,直到那位纤细柔美的姑娘被救上了岸,不少人才松了一口气。
人群之中有不少是来看热闹的,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
原来啊这位姑娘便是孙将军独女,名唤孙令言。
不少人便猜测孙令言出身名门,为何正值妙龄便跳了湖。
有人倒是消息灵通:
“这位孙小姐,便是陆丞相公子心仪的人,听说陆公子便是为了她,才和沈家退了亲!”
旁边又有人附和道:“我亲眼见过那沈家小姐,长得可并不比这孙小姐差。”
“所以说啊,男人最会变心了,宁愿辜负了青梅竹马的沈小姐,也要另娶他人!”
“我可听说了,这位孙小姐当日在山道上救下了陆公子,陆公子也算有情有义非卿不娶。”
沈姮当日在陆家门口大闹一番,此等事迹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陆清浦也背上了“背信弃义,移情别恋”的名头。
作为“移情别恋”的主角人物,孙令言自然少不得被人指点,孙姑娘觉得面上不光彩,便羞愤地跳湖自证清白。
魏府之中
“消息如何?”,魏忱放下手上公文,抬眼看向进门的探子。
元胡身上带着刀,单膝跪地道:“回主子,孙小姐跳了湖,很快便被孙家守卫所救。”
魏忱听到孙令言跳河的消息,便让元胡前去查探。
先前便知道这位将军府小姐身弱多病,却十分心小善妒。
当日沈姮令其颜面尽失,这位孙小姐一定会做些什么来。
魏忱把玩着手中白瓷杯,“孙令言此举,是冲着沈姮而去。”,魏忱抬眼,眼底一片清冷漠然。
“孙秀金爱女心切,他必然会为难沈家。”
“主上可否要出手相助?”
魏忱从椅子上起身,勾唇道:“这是自然”
元胡等着下话,魏忱却不再开口。
只是临了出门时又吩咐道:“孙秀金手上有兵,他为人冲动莽撞,你领支精兵暗中守在沈府周围。”
元胡听后拱手:“属下领命”。
事情果不其然如魏忱所猜想,孙秀金领兵将沈府包围。
元胡领了一支精兵守在沈府周围,派了探子悄悄翻进了沈府之中。
沈姮还在闺中绣花,先是听到孙令言跳河的消息愣了一瞬。
自己当日一闹,京城中不少人便知道了陆清浦薄情寡义,移情别恋。
可矛头少不得指向那另一主人公,孙家小姐孙令言。沈姮不清楚那两人之间纠缠,也并无陷害作弄她之意。
可事情若是因自己而起,少不了有几分自责担忧。
“喜云,我竟不知道此举竟然害的那孙小姐羞愤至此,害的她跳河。”
喜云轻声安慰道:“小姐未曾存有伤害他人之心,好在孙小姐被救上来了,小姐也莫要太过自责。”
沈姮点了点头,却依旧放不下心来,正想着要不命人送些灵芝人参过去,便有丫鬟过来传话,
“孙将军如今来了府上,还是带了兵来,老爷和夫人如今都在前堂之中。”
沈姮心下一咯噔,强自镇定道:“喜云,跟我去前堂。”
那丫鬟急忙拦住沈姮,“夫人让姐待在闺房之中!”
然而不等沈姮作何反应,便被闯进来的两名带刀守卫‘请’去前堂。
沈姮到了前堂之中,眼看着情况不对劲,还是礼数周全地朝着孙将军行礼。
孙秀金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沈夫人连忙起身,面色不虞地将女儿护到了身后,质问道:“孙秀金,你私自带兵擅闯丞相府,可知是何罪!”
“我儿当日跳了湖,大夫说她差点命悬一线,我今日便要带走沈姮,让她也尝尝这般痛苦!”
“你!”,沈夫人气得站不稳,沈姮连忙扶着母亲。
“不行,我们姮儿如何对不起你女儿?姮儿说的是事实,你要找,便去找他陆清浦算账!”
沈护快步走到沈姮面前,拦住几名守卫,语气之中带着威压,“我沈护乃是当朝右相,尔敢在我沈府为非作歹!”
“我今日定要将沈姮带去衙门,你沈府上下不过二百余人,如何能拦住我!”,
孙秀金冷笑一身,便命人押了沈姮,欲带沈姮出府。
沈护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着孙秀金,“你简直狂妄之极,就不怕圣上与太后降罪于你!”
孙秀金本就是一介莽夫,无视沈府众人,高声吩咐:“来人,将沈姮给我带走!”
“姮儿,我的姮儿”,沈夫人难得失了仪态,隔着侍卫苦苦拉着沈姮细白的胳膊。
沈姮哪里经历过这般事,眼中含泪,声音细若蚊蝇,浅浅摇着头呼救,“母亲,救我……”
“丞相府里好生热闹”
说话声音清冷中隐隐带着威压,一言毕,府中上下静了下来。
沈府外立马涌进了另一支精甲兵队,中间那人玄衣墨发,有如谪仙一般。
是他!
沈姮听见魏忱的声音,猛然回头看向门口。魏忱面色凌厉,一袭玄色锦衣矜贵无双。
似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
沈姮不自觉启唇,“魏忱……”,他怎么会来……
堂中人俱安静了下来,下人们先反应过来,一个个朝着这位权贵叩拜,大气不敢喘地看着这位年轻权臣一步步走近。
这位当今圣上的亲舅舅,燕国的首辅大人不仅位极人臣,更重要的一点,魏忱手上握有兵权。
掌管整个玄武军,足以同孙将军的虎旗军抗衡。
朝廷上下皆心知肚明,魏忱如今借着帝王年幼之名摄政,朝野上下谁不忌惮他?
即使大胆莽撞如孙秀金,在这位后辈手上过几次亏后,也要避其锋芒。
孙秀金心下一咯噔,今日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贸然在京城带兵,且擅闯朝中大员官邸,这两项无论哪一项都够孙秀金进大牢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疼在手心的女儿,因为羞愤便跳了湖,而罪魁祸首正是沈姮……
可在魏忱面前,孙秀金不似方才那般底气十足,他故意装傻,朝着魏忱拱手道:“下官拜见魏大人”
魏忱弯唇,环视一圈,也同样明知故问道:“孙将军也来沈府拜访?”
沈护朝着魏忱行礼,声音中带着气愤道:“还请魏大人做主,孙将军目无王法欺人太甚!”
魏忱收了笑,看向孙秀金道:“孙将军,沈丞相说的可有其事?”
孙秀金亲眼见过魏忱一句话便夺了大臣性命,连忙解释:“是沈姮害我女儿在先,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才——”
“才不顾王法,私自带兵,闯进了沈府之中?”
孙秀金猛地抬头,看向魏忱,见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可这位首辅大人一向阴晴不定。
孙秀金一下子慌了神,忙跪在地上,“还请魏大人看在我爱女心切的份上,对臣网开一面!”
魏忱倒像是个好脾气的,他点了点头,弯唇道:“孙将军爱女心切,本官可以理解”
话音一转,魏忱看向沈姮,见沈姮双眼红红,魏忱看着孙秀金,语气隐隐带上了威压,他道:
“本官承先帝厚望,辅佐幼帝统率百官,便应当一视同仁。本官体谅孙将军爱女心切,擅闯沈府一事便不再追究。”
孙秀金暗自握紧了拳头,明白了魏忱想说什么。
“此事起因本官也略有耳闻,只是错不在沈小姐。沈大人同样爱女心切,既如此,孙将军理应放了沈小姐。”
孙秀金忽而抬头,几分气愤尚未能掩盖,他道:“可我家令言至今昏迷——”
魏忱眉眼清隽,眼底清冷,他道:“那便快些找大夫,孙将军还不赶快回去照看,在沈丞相家做什么?”
孙秀金握紧了拳头,朝着副将吩咐道:“放了她”
魏忱美目一扫,看着沈府中孙秀金带来的一支精兵,“擅闯一事本官不欲追究,可私自带兵这一罪……你便向大理寺自请二十军棍。”
大理寺乃是宋子安掌管,宋子安此人公正严明,这罚是不得不受了。
孙秀金目呲欲裂,心下对魏忱的厌恶更盛。
可一口牙也只能咬碎了咽进了肚子里,临走时孙秀金忽而想到了什么,他道:“魏大人居然就那般巧,亲自带兵来一趟,沈丞相真是好福气啊!”
沈护不欲听他煽风点火,干脆直接将其无视,只听魏忱笑笑道:“是魏某觉得聘礼不够丰厚,毕竟沈小姐金枝玉叶,不能教旁人看低了她去。”
孙秀金面上一震,魏忱这是……要娶沈三小姐?
孙秀金在心里冷笑,原来是来拉偏架的什么主持公道,他就不相信魏忱这人能如此好心!
同时孙秀金也有几分后怕,若是自己将沈姮带走,依着魏忱睚跐必报的做派,自己怕是有的折磨了。
“孙将军不如回府看看孙小姐,若是缺什么补品药材,尽管开口,本官定不会吝啬。”
孙秀金即使心中再忿忿不平,却也不得不应下,“魏大人说的是”
魏忱笑容更深了些,提醒他:“如今沈小姐未曾接下聘礼,孙将军还请勿要外传,恐坏了沈小姐名声。”
“……是”
孙秀金走了之后,沈家上下松了口气,沈护转身拱手向魏忱真诚道谢,“今日多些魏大人!”
“举手之劳,丞相不必多礼”,魏忱微微敛眸,“方才我将下聘这件事公之于众,许是会对沈小姐名声有损——”
沈护抬手打断了魏忱的话,“魏大人多虑了,能让魏大人这般璧人下聘,实乃我姮儿的福气。”
沈姮:“……”
沈姮看向魏忱,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京中传闻,传闻魏大人乃‘玉面阎罗’。魏忱面如冠玉,经行之处如玉树临风,‘玉面’不假。
可今日这位‘阎罗’却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沈姮一时心绪复杂。不过更多的,是对魏忱的感激。
沈姮轻轻呼了口气,走到魏忱跟前行了大礼,极为诚恳道:“沈姮叩谢大人”
余光看见面前伸来的魏忱的手,手指骨节分明十分漂亮。
沈姮抬头仰视着魏忱,画面静止了片刻,在魏忱收回手之前,一只白皙纤柔的手拉住了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沈护和身边夫人对视一眼,眼中意味深长,说实在的,魏忱比陆家那位要更出众些,就是不知道姮儿意下如何……
走之前,魏忱果真命人抬进来了几箱聘礼,沈护在沈姮静静凝视下收了笑意。
府中下人一个个的都隐隐有几分自豪,恨不得直接叫魏忱一声‘姑爷’。
毕竟这可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以后有他在,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擅闯沈府!
沈姮:“……”,有没有人听听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