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任海黎看着贺征那隔着衬衫依然隐隐若现的劲瘦的腰身线条，指尖小心地回避着温热，她决定给眼下的氛围打个岔。
“那你的意思，那些关于你的报道很多都是不真实的？”她用一种随意的口吻说道。
贺征一边下排骨焯水，一边回道：“也不能这么说，看是哪方面的吧。”
任海黎突然涌起了好奇心，探到他身边：“那说你喜欢长腿美女呢？”
贺征笑了一下，反问：“难道你没有审美倾向吗？”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语气微扬：“是我在问你。”
“OK，”他含笑点点头，“认真回答，这的确是我在女性外貌上的一种审美倾向，不过大概和很多人想象的有点出入。”
“什么出入？”她问。
贺征似乎认真想了想。
然后，他调小火，放下手里的勺子，倾身凑了过来。
任海黎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措手不及，她被困在了操作台和他中间，只能僵挺着背脊，闻着他身上柑橘和檀木混合的淡香，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道：“比如你也是我的审美倾向之一，如果这个时候有狗仔从外面的某个角度拍过来，你猜明天的报道标题是会说我们在做饭，还是——在做别的？”
任海黎不由一惊，下意识转头想往窗户的方向看，奈何虚弱的核心力量让她突地腰背一抖，整个人当即撑不住地往后倒去。
贺征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站定，气息微屏，抬眸时看见他清晰的下颔线。
“别担心，这里拍不到。”贺征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慰又几分调侃，他松开手，退回去的时候还顺走了一个碗。
任海黎看着他从头到尾自然地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样子，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来自纸上谈兵的打脸效果。
她当时居然还那么自信地跟他说有需要随时配合。
黎黎你看看你，这是你能配合得起的吗？
难怪贺征那时候要笑她。
不过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任海黎很快摆出了一脸淡定：“所以之后在你父母面前要演的剧本就是这个吗？我恰好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接得利落而坦然：“这倒不用演，我爸妈看得出来，所以你不用那么大压力，继续像刚才那样处变不惊就好了。”
任海黎：“……”
她默默平复着心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说，“你不就是想说那些报道一会儿传你和这个美女，一会儿传你和那个辣妹，好像只要你和那些外表符合你审美倾向的女人站在一起就是有暧昧，这些都是很不靠谱的，就像你也可能，”她顿了顿，“和一个腿不是那么长的女人过从甚密。”
贺征笑笑，手上不停之余点了下头：“嗯，不愧是任大编辑，阅读理解的水平相当到位。”
任海黎看了看他，突然道：“时间差不多，我先走了，那盆花就先寄放在你这儿，看看养下去会怎么样。”
贺征正在烧锅热油，闻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任海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贺绍允和敬芳菲夫妇，她便使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客气地向两人道别，说是临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贺征也跟了出来，他已经解下了围裙，对她说道：“我送你吧。”
任海黎看见敬芳菲的眼神往他身上瞟，又想起了刚才他那句“我爸妈看得出来”，于是当即摇头婉拒：“不用了，你这儿正忙呢，我自己来得及。”
她觉得自己几乎像是逃走的。
任海黎站在2023年的街角，看见一对情侣手牵手从远处走过，心情复杂地默默舒了一口气。
还好。
她想，如果刚才再在他身边多待一分钟，或许自己就会忍不住问出口：我是你什么样的审美？
他应该会有一个答案等着她。
她一贯知道他的坦诚。
却也更一贯的知道，她不应该，也不可以当真。
任海黎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
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李若琪走进凤琴路的这间咖啡厅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二十。
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面带笑容地向眼前人表示着歉意：“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我也是刚到不久，早上在出版社那边多耽误了会儿。”任海黎回以一笑，“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先点个餐。”
李若琪点点头：“吃过了，我要杯卡布奇诺就好。”
任海黎主动帮她下了单，然后语气关心地询问道：“最近你那边没有受到什么骚扰吧？有些网友还在网上找到了我们公司的电话。”
李若琪显然听懂了，浅浅一弯唇角，神情间不知是麻木还是已经习以为常，只平平说道：“我也不看那些评论和私信。”又叹了口气，“我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完成梦想，他们真的想太多了。”
任海黎看了看她。
“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她把打开的电脑转了个角度，“你看看，这是我统好的第一版稿，章节顺序我稍微调了一下，因为是以你为主，所以篇目上的编排我建议以上菜的流程为标志。”
李若琪滑动着鼠标看了眼，口中道：“甜品篇放在最后了啊。”
“对，甜品在正餐后面嘛。”任海黎看见她的视线在《提拉米苏》的篇目上停了会儿，然后又随着鼠标滑动回到了最初的“前菜”部分。
李若琪似乎陷入了思考。
有人走过来，在任海黎的眼尾余光中站定。
她转过头，抬眸，看见了一个挽着长发，戴了对黑色珍珠耳环的女人，瘦削，漂亮，凌厉。
是章悦音。
任海黎发现她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径自将目光落在了李若琪的身上，看不出情绪。
“Hi，这么巧。”她开口，唇角轻勾。
李若琪闻声回眸看来。
下一秒，气氛微寂。
任海黎看见她似乎愣住了，直到服务员过来送上饮品，她才声音发轻地回了声笑，表情显而易见的透着僵硬。
“我正好回国来办点事。”章悦音说，“方便聊两句吗？”
李若琪顿了顿，然后点点头，起身跟着她走了。
任海黎坐在位子上，视线从搭在对面椅子上的那件外套，缓缓移到了落地窗外——章悦音背对着她的方向，应该是说了句什么，片刻后，李若琪返回了店内。
“不好意思啊Hailey，”她说，“我突然有点事，要不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
任海黎站起身，颔首道：“你先去忙。”
她看着李若琪匆匆离去。
任海黎拿起手机拨通了乔越的电话：“外面什么情况？”
“被你给算中了呗，”他说，“章悦音上了李若琪的车，估计是要去找个地方谈判了。”
“我现在开车跟着她们呢，放心，一定能帮你把这个项目给搅黄了。”乔越还有工夫调侃她，“你都这么为我偶像着想了，我必须全力以赴啊。”
任海黎没有搭理他。
章悦音竟然真的来了。
这好像是件撞大运的事，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把剩下那口咖啡喝完，然后招手示意服务员：“麻烦再来一杯美式。”
***
电话又开始震动起来。
任海黎停下敲字的手，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乔越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压不住的惊色。
“海黎，出事了。”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章悦音把李若琪给捅了。”
任海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人怎么样？”她站起身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
“扎在肩膀上，伤的不重，我看酒店这边已经报警了，120也在路上。”乔越顿了顿，“海黎，章悦音是不是真疯了？”
任海黎火急火燎地开着车赶了过去。
事发地是在东一环的一家酒店里，也正是乔越一路跟过来发现的章悦音在锦城的落脚点，任海黎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有发生过纠纷的痕迹，只在酒店对面的停车区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乔越。
“警察来过了？”她一上车立刻问道。
乔越“嗯”了声，摇了摇头，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还好李若琪的伤不重，不然这事儿恐怕就不止上热搜那么简单了。我本来看她们两个进酒店的时候气氛还挺平和，结果没想到二十分钟都不到就出了事。”
根据他的叙述，任海黎这才知道，原来李若琪受伤之后自己打开房门跑了出来，正好遇上了其他回来的住客，于是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章悦音被当场制服。
乔越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派出所打来的。
“让我过去配合下询问。”挂断通话，他对任海黎说。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估计是要查章悦音今天过来找李若琪的动机，我和你一起去。”
乔越一笑：“这回总是为了我吧？”
任海黎面无表情地系上了安全带：“为了你爹妈。”
车子驶上马路，她低头看着手机。
“任大编辑，你是真一点不担心啊。”乔越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瞥了她一眼，“情况闹到这地步，咱俩大事虽然捞不着，但小麻烦肯定会有——主要是你，现在在李若琪这茬上冒了头，你想好怎么跟老谢交代了吗？”
任海黎皱着眉，双指放大了屏幕界面上的附近地图。
“这家酒店……”她说，“方圆距离最近最好的医院，只有济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