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
第21章
“大哥你看，”白若盼从匣子里拿出楚凌嫁妆里庄子的地契，除了地契，还有就是每个庄子大小位置各种的规划图纸。有了这个图纸，就能知道庄子的界限在哪里，不会与别人的地产生冲突。
“母亲留下的庄子，选的自然都是好的地。可是离庄子不远，还有大片的荒地。哪里远离水源，土质不怎么好，就连佃户都放弃在那边开荒了。可是番薯这种东西耐旱，又不怎么挑土壤，我觉得很适合在那边荒地种植。”
白江穹接过地图看了看，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说这种作物耐旱，收成又高，所以我才想着拿去西北种植。你也知道那边风沙大，水少，麦子与稻谷种在那边收成很低。哪怕是之前的玉米收成高了点儿，也只是勉强果腹罢了。如果真像皇上说的，这东西每亩能有七八百甚至上千斤的产量，那么西北的百姓岂不就不会再挨饿了吗？”
“只是……”白江穹犹豫了片刻，道：“皇上说这种作物想要保存能够吃上一年，有些麻烦。它很容易发芽，若是冻坏了会烂的很快。不过晒干之后也能食用，只是味道比现在还要差上一些。你若是种太多，怕是以后也不好卖掉。”
白若盼笑道：“那怕什么？它现在口感确实不怎么好，也许只是我们没找到合适储存以及食用的方式。我种来多琢磨琢磨，兴许就能琢磨出新的法子来。再说了，就算真的不能改善，也不好卖掉，但是我打算明年开春养猪，实在不行就喂猪呗。”
白江穹一愣，问到：“你要养猪？”
大盛是不怎么食用猪肉的，牛作为能够耕地的动物，是不允许随意食用的，所以很多肉食都来自于羊，鹿和猎户在山上打来的野味。而养羊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必须有人看守，每日放羊。到了冬日若是没有储存大量的草料，羊就会很瘦，卖不上价格。
猪长相难看，肉又腥臊。虽然比羊出肉多，而且能练出油脂，可是就算这样也只有穷人们逢年过节才会买上一两斤，好歹给家里大大小小肚子里添点儿油水。
目前城里的肉铺子卖的大多都是羊肉，鸡鸭肉。偶尔会有点儿鹿肉，不过基本都会被大户人家订空。天气冷了也会偶尔拉上一头猪卖，卖出去的基本都是肥肉，瘦肉差不多无人问津，或者十分便宜才能卖掉。
所以听到白若盼要养猪，白江穹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实咱家现在也吃得起羊肉鹿肉，等大哥休沐去山上打猎，兴许还能打到狍子什么的野味，咱也不缺肉吃。”
他只当是妹妹在庄子上没有肉吃馋坏了，所以现在手里有了银子就想着要养猪吃肉。
“哥，我当然知道咱家不缺肉吃啊。”
白若盼笑着将手边的热茶倒了一碗，给白江穹推了过去，“可是如果我知道如何能让猪上膘，变得更加肥硕，而且能去掉那股子腥臊味的办法呢？猪肉价格便宜，而且又不需要人力去放牧，若是能养好猪，百姓们能多吃上些肉，体质就能强壮，这不是更好吗？”
“你有办法？”白江穹先是吃惊，随后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表情变得沉痛。
“若是当年我没有那么极端，或许你也不用去受那样得罪。”
当年母亲走的突然，几乎一夜之间家里风向就翻天覆地。他咬牙死活不承认陈瑶的身份，到现在都不可能喊一声母亲，最后被自私的父亲送去军营，还连累了当年不过才八岁的弟弟与六岁的妹妹。
等他回过神来，妹妹已经被送去庄子上，刚开始还能见上两面，妹妹哭着让他想办法接自己出去。可是后来，就没能再见到，一问就是妹妹在佛堂静修，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再后来，他被调去西北，怕弟弟受欺负也把弟弟接去西北，几年都回不来一趟。
等妹妹再被接回来，已经面黄肌瘦，变得唯唯诺诺，与他和江英两个哥哥都不亲了，一门心思只想讨好陈瑶。
还好，妹妹现在又恢复当年活泼聪颖的样子，否则他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白若盼叹了口气，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你我都太小了，父亲那个人……不提也罢。这家中所有事，不说是被陈瑶掌控，简直可以说是被永阳伯府掌控。就连外家也无法有什么合适的办法，幸好我熬出来了，想办法扳倒陈氏。可是大哥，我们仍旧不能松懈，毕竟有了一个陈氏，就很有可能会有两个陈氏。”
白江穹想到陈氏这几年的作为，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其实他对陈氏做什么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白之义。白之义作为他们兄妹三个人的亲生父亲，却任由陈氏磋磨从不劝阻，白江穹对这个父亲，早已经心寒了。
“我听你嫂嫂说，你们打算在父亲身边……放个人？”
这件事他刚知道的时候其实是不太赞同的。
父亲毕竟是长辈，他们作为儿女，却要给父亲找同房纳妾，这传出去脸都不要了啊。
白若盼道：“大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亲现在对陈氏不喜，永阳伯那边早晚会再塞个女人进来。如果父亲只是七品小官也就罢了，可父亲是三品大员，天子近臣。这家宅之中任由永阳伯的人随意折腾，万一作出祸事来，最先遭难的是我们啊。”
白江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可是这个人，你要去哪里找？这京中你也不熟悉……你问了舅舅？”
白若盼颔首道：“对，我们不方便总是去舅舅那边，但是我给舅舅和外祖母去了信。这件事外祖母让我们暂时不要管了，如何找人，找什么样的人，舅舅那边会帮忙。到时候人送过来，接到府中怎么安排，这才是我们的事。”
白江穹再次点头，他发现妹妹真的越来越聪明了，竟然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既然妹妹心中有了计较，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对了，你要多少番薯种？我去向皇上请示。”
白若盼灿然一笑，道：“哥哥不用这么着急，如今还是冬日，不着急种。明日我去找人丈量荒地，多买上一些多种点儿。还有就是，这件事大哥不用操之过急，先看朝中其他大臣要如何做。既然我们决定要种这番薯了，就必须让皇上能看到我们的决心和魄力。”
“你的意思是？”白江穹心中一动。
白若盼端起茶碗抿了口，道：“身为皇上的臣子，自然得急皇上所急。可是我毕竟不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想这份功劳落在父亲头上。还有西北种植番薯，想必镇西候心中也有了计较，大哥无需出头，只要跟嫂嫂商量此事即可。”
“妹妹打算在皇上那边，留个名？”白江穹思忖片刻，“明年开春皇上选秀女，难不成妹妹有想法？”
“大哥说什么呢？我才不要进宫。宫外多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进了宫，抬头就是那几尺天地，还要与旁的人争宠，妹妹可做不了那些。”
白若盼白了大哥一眼，道：“如今皇上想要推广新粮种，必须是需要大臣先做出表率的。可是白府名下庄子极小，原本就种不了多少粮食。白之义自然会想要争取，你觉得这样的事，他会放过母亲的庄子？可是他又不方便直接与我开口，我呢，也不能让他张这个嘴。”
“丈量荒地，弄的热闹一些。索要番薯种这件事，还得让舅舅去做。”
“父亲不是一直觉得，白家能有今天，与楚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我就得让他看看，真的事到临头，没有银子，什么都办不成是一种什么感觉。”
……
白若盼去丈量荒地这件事也没有瞒着其他人，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皇上又想要推行新粮种。丈量荒地为了什么，很多人心知肚明。
因为这个，朝中大臣看白之义的眼神都变了。
“白大人，那可是几百亩的荒地啊，你这是真的要全部种了番薯？”
“急皇上所急罢了。”白之义脸上淡淡的，但是心里却很舒服。现在终于没人八卦陈氏的事了，让他的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
“就算是荒地，几百亩，我听说连附近的荒山都圈上了，这可是不少银子。”好信儿的同僚可真不少。
白之义听到银子，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不过是些荒地，又能用得了多少银子？白府也是有些积蓄的。”
他向来不管家，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就直接跟陈氏伸手，从来不管这银子要从哪里来。
原本他是有考虑要不要用自己名下的那两个小庄子种新粮种的。可是那叫番薯的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吃，若是种了，来年吃米面都会成问题。
还好白若盼懂事，差人去丈量荒地，那荒地必然是要种番薯的。就算她不想种番薯，自己发了话也必须要种。
几百亩的番薯地，就在皇上眼皮子下面，那皇上能不高兴？
只要皇上高兴，那自己……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