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赛宝大会
黄昏渐至，外面栾轿仪仗已然备好。寒霜换了装扮，遮了面纱，一行人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向赛宝大会的高台行去。赛宝大会上早已是高朋满座，见圣女轿子到来，众人齐声高呼：“恭迎圣女！”
寒霜的座位设在最高处，前面却用一扇屏风遮得严严实实，众人只见其影，难见其面。那屏风上也不知用的什么布料，从正面看去密不透光，反面观去又是清晰可见，正合当下所用。
各城弟子倒也很好辨认，俱都着着盛装，各自座上也高高束起了旗帜。无双城弟子多穿月白锦缎，神情飘逸，个个富家气派。那江海棠也在其中，倒是一身藕粉纱衣，是个世家小姐模样，很是显眼。天幽城弟子均是一色的黑色锦袍，并统一在眼尾处绘制出幽蓝色印记。凤梧城弟子多穿绿底白边的礼服，双肩处镶着护甲，手上各拎着宽宽一柄重剑。广陵城弟子则尽着黄色衣衫，辅以披风，衣裳纹路精巧，发饰繁多华丽，露出一身贵气。
离天公子笑道：“贵客光临，灵域招待不周，万望见谅。近年来在广陵王庇荫下，四海安宁和睦，处处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我碧灵渊中也是甘霖阵阵、物产丰盛，在四城中享有美誉。如今恰逢我族圣女出关，施福泽于万民，特于今日举行赛宝大会，精选了灵域中十种顶级珍品，供大家赏玩品鉴。当然，如又贵客有意购买，也可价高者得，或以其他条件交换。有请紫麟长老主持。”
却听台下有人小声议论道：“碧灵渊的圣女只在传说中出现，没想到是真的啊。”
又有人道：“是啊，只听说碧灵渊中灵气繁盛，都是因那圣女的缘故。灵域中有几个长老都是修仙的，身具特殊的灵力法术，寿数也比普通人长上许多，想必就是这渊中灵力所致。”
先前那人接着道：“奇了，我来了这几日，除了觉得春风拂面，景色怡人，什么灵力倒是一分也没感受到啊。”
另一人又道：“哪有那么奇异，不过仗着山水造化会用灵药养生罢了。这谷里专植药草，最好的药估计就是长老们自行享用了，自然身康体健。”
又有新的一人加入讨论，笑道：“这么说，应该是挑选了身份尊贵的女子充当圣女一职，逢节庆日主持个赐福仪式，骗老百姓多交点香火钱吧。”
先前那人便嘿嘿笑道：“听说这圣女闭关几十年才出来，岂不是个老婆婆了。那可不能叫圣女，得尊称圣婆才是。”
寒霜听他们编排自己，不禁苦笑不已。心想，灵域内个个说我闭关了三百年，外间倒是不知这些隐秘，连我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要说这域中灵力是因我之故存在，那也的确是太玄幻了。
紫麟长老向众人施了一礼，便有大弟子龙渊捧着一张锦盒过来。打开一看，正是那绿玉葫芦，通体翠绿透明，光泽闪闪，葫芦内部仿佛有人影晃动。锦盒内另装着一个银质小瓶。
紫麟长老道：“此乃本族圣物绿玉葫芦，代代相传，已有千年啊，已有千年。此宝还有个别名，叫天女散花，甚合今日胜景。”
只见龙渊将绿玉葫芦置于几案上，又打开盒中小瓶，滴了几滴液体进入。须臾绿玉葫芦中光华突盛，有绿光冲天而起，光幕中却忽然出现七个美人来，个个体态婀娜、脚步轻盈、轻纱覆体、笑脸盈盈，依次飞入台中，舞动起来。又有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霄。中间一个仙子，仙髻高悬，下着五色罗裙，长长水袖挥动，水袖掷出花瓣散开，周围六位仙子手持琵琶宝笛，金光闪闪，拨弹转摇，仙乐不断。一曲舞罢，云雾缭绕，众仙子人影绰绰，回归绿玉葫芦中。
众人恍如梦醒，世间真有如此宝器？广陵城大护法南宫离最先反应过来，高声赞道：“好个天女散花，果不负碧灵渊圣物之名。年底广陵王寿辰将至，我等正寻不着合适的宝物相送。愿以十箱明珠及广陵城万盛街店铺五间交换，还请紫麟长老成全。”
紫麟长老笑道：“甚好啊，甚好。”其他人听了纷纷懊悔不迭。但广陵城素为五城之首，又以广陵王寿礼为由，众人也不好争抢。只能向广陵城弟子说声“恭喜恭喜”。
又见风云长老座下大弟子风峦带领四个弟子，捧了四个锦盒上来，一一打开，朗声道：“这是我们师父花费十年，精心打造的四种防身武器，分别名为千影珏、隐身披、摄魂镜、引雷球。需以一套成名上乘功法交换，众位请看。”接着命弟子一一演示。
千影珏外表看似一块普通方形玉佩，可日常配于身上。辅以特殊法咒，激发灵力，佩戴之人立觉身轻如燕，跑动瞬息千里。几句话的时间，那弟子已然从城中最远端的酒肆买了坛当日的美酒回来。有了此宝，对敌之时，胜过万千轻功身法；逃跑之时，更是宝马良驹难追。可用十次。
隐身批，乃是一件银色披风，上面符文密布。裹在身上，带上帽子，便如消失了一般，每次使用功效可维持一个时辰，需间隔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使用。
摄魂镜乃是一面圆形铜镜，正面刻着一个符文，只能在日间使用。借助光照即可激发灵力，镜身出现黑气。铜镜反面照向谁，持镜之人即可任意操控其心神行为，事后记忆全无，状若摄魂。可用十次。
引雷球，乃是一个苹果大小的透明水晶球，里面光华闪闪时有电光。辅以特殊法咒，对敌之时激发灵力，可引雷电之力击中敌人，光束可至数十米远，碰到屋宇殿堂亦可瞬间炸毁损坏，是一名攻击利器。可用十次。
那天幽城最大的生意便是刺杀与悬赏追凶，日日腥风血雨，这几样宝贝正合心意，为首的玄阴长老便抢先叫道：
“天幽城愿以我年轻时的成名绝技‘流星箭阵’以及天幽城‘昆吾刀法十三式’交换，但须四样法宝一起购买。”
这两个功法确实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世人皆闻风丧胆，这二套功法换四个宝物，自己却也不亏。
紫麟长老摸摸胡子，笑道：“甚好啊，甚好。”
寒霜心里笑道：“这紫麟老头真会做生意啊，四样法宝虽然厉害，却都有次数或时间限制。等灵力用尽了，自然还得来回购修补灵力或咒法。要是用得好，其他人自然也会来抢购。天幽城可不是帮忙免费代言了？”
接着，芍药长老座下大弟子何芙蓉也领着四名弟子，捧着四个锦盒上来，一一打开，朗声道：“众所周知，碧灵渊的灵草秘药天下闻名，医馆药庐更是遍布各城。今日为贺圣女临世，特将我师父珍藏多年的两种灵药、两种毒药呈给贵客赏鉴，灵药可售，毒药只可赏。分别名为驻颜珠、千芝草、业火虫、曼珠花。众位请看。”
驻颜珠，乃用三十种灵草制成，无论男女，只要日日佩戴便可永驻青春，更可延长寿数。我师父芍药长老便有一颗，美貌艳丽不减当年。驻颜珠还有一个妙用，便是如若不幸有亲人离世，只要将驻颜珠置于死者口中，可保千年不腐。
千芝草，乃是我灵域独有的一种灵草，生性娇气，极难种植，且需种至开花药效才至最佳，可生死人肉白骨。便是再难的病症，只要服下千芝草，也能恢复如常，续命三年。
众人听了都惊呼，这两种灵药可是太实用了，平日都是有价无市的。纷纷以绝技功法或明珠黄金出价，俨然大型拍卖会现场。最后，以无双城江家以三家武器店铺购得驻颜珠，凤梧城宋家以一套“凤影六合掌”秘籍购得千芝草。
及至业火虫，众人不免失望，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粒甲壳昆虫，看着普普通通，昏睡不动，拍之即死。正议论纷纷，却见何芙蓉命人抬了一个巨大的笼子上来，里面却是猛虎一只。何芙蓉又取来一只红色瓶子，打开瓶口，撒点粉末在自己身上，又将瓶口给那昆虫嗅上一嗅。须臾那昆虫醒来，振次飞起，身上隐约发出蓝色荧光火焰。何芙蓉一指那笼子，昆虫闪电飞入，撞到那猛虎身上。猛虎瞬间点燃，身体由内之外燃起蓝色火焰来。只见那猛虎在笼子里百般咆哮打滚，东跑西跌，也难以扑灭那小小的蓝色火焰。不多时，一只硕大猛虎便被烧成灰烬。业火虫飞回盒子，又睡着了。
想不到小小一只虫子竟能让一只庞然大物瞬息成灰，要是养上一群，岂不是全城皆亡。众人皆惊，心道：这碧灵渊竟藏有这些毒物，将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得罪他们。
曼珠花，打开来看，却是鲜红色极美艳的一株花草，托圣女洪福灵域三十年竟开得三株。其花朵成球形，花叶卷曲细长繁多，根须粗壮。只见何芙蓉取来一只玉碗，内置少许清水，又取来花剪小心剪下一小节花瓣，泡在一碗清水中。
众人议论纷纷，惊疑不定。因有那业火虫在先，倒也不敢小觑，耐心等待变化。约莫半盏茶功夫后，众人突觉眼前景物全变，天色墨黑，飞沙走石，桌椅人群全被卷得七零八落。转身看去，又发觉周围人的脸上、脖颈上全都布满青筋，人人眼神呆滞、眼白全无，指甲颀长，形若僵尸厉鬼，竟然相互撕咬起来。也有人吓得四处奔逃，活脱脱一个地狱场景。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幽幽醒转，发现赛宝大会上依然高朋满座，一片祥和，才知刚才一切皆为幻觉，不由得各个心惊，暗自叫绝。
原来这曼珠花还有一别名，唤作地狱之花。其每一片花瓣都有剧毒，少许花瓣汁液即可致幻，足量则一炷香时间必然致命。若是点燃花瓣，浓烟弥漫，方圆五十米内皆无生还。但是造物神奇，曼珠花的根却是解毒良药，磨成粉，外敷内服，可解百毒。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如此花。
寒霜心下也是暗暗点头，这紫麟长老打的一手好算盘呀。几样宝物既赚了钱，也得了商铺产业，方便日后生意扩张，以及刺探各城消息。又收了别人的成名绝技留为己用，必能进一步让碧灵渊声名远播，叫外人不可小觑。而末了，特意拿出这两种毒药供人赏鉴，却是为了震慑四方之用，避免有贪心之徒铤而走险，招惹灵域。谁知道那没拿出来的毒物尚且有多少呢？
九种宝贝已出，欣喜的、害怕的、羡慕的、嫉恨的，各人自有心思。只听得下面有人议论道：“今天真是没白来啊，真正长了见识。不知最后一样宝贝是何物？”
有一人接口道：“那第十样宝贝既然是压轴之物，想必更是非同凡响。”
寒霜心里也正好奇，几位长老都出手了，难道白泽长老这样冷淡之人还有什么私藏宝器不成？却听离天公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圣女，这最后一宝非得需要您配合开启才行，请您摘下面纱，站于屏风左侧。”原来又使用他那悄悄话异能啦。寒霜暗笑，不知他又搞什么歪主意，姑且依言行事。
只见离天公子持着一幅画轴，挂在柱子上，徐徐展开。却是一个闺中美人，手持锦扇，窈窈窕窕，立于屏风之边，额上一颗美人痣，胸间闪烁紫水晶，含羞带情，凝视着众人。边侧还写着两句题诗：“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又听离天公子朗声道：“此图是我碧灵渊至宝，名曰倩夕盼兮图。”
台下有人高声议论道：“原来是一幅美人图，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也高雅别致。美则美矣，但比之武器灵药，还是稍逊一筹啊。”
离天公子笑道：“莫急，诸君请看。”一挥手将手中折扇飞出，在画前打了个转。一时白雾弥漫，暗香袭人，画中美人似乎动了，竟走了出来，亭亭立于画前。众人回首再看那画中，只剩景观，人影皆无，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离天公子从弟子手中抢过一柄宝剑，纵身一跃，位于寒霜身后，把剑置于寒霜手中。自己左手抱着纤腰楚楚，右手握住寒霜持剑之手，两人舞起剑来，一边朗声诵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画中仙子掩秋扇，何如明月照剑光。书中难寻颜如玉，月阙邀来紫衫凉。芳心不知何所系，舞罢空余淡淡霜。”两人衣袂飘飘，紫光掩映，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一时舞罢，寒霜见众人一个个脸色惊异不定，被这离天公子耍弄尚且不觉，各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真以为自己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禁不住嫣然一笑。笑完又觉太过失了圣女威严，不由得含羞举扇遮住半张俏脸，一双美目却忍不住依然看向大家，眼中笑意却是未减。
高台上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这画已经足够美，画技也是足够细腻，但尚未绘出这美人三分神韵。这美人离了画，眉眼中竟突然添了许多生动意趣，难以用言语形容。那眉眼初看端庄，再看又似带了春意，偶尔有点狡黠，再想却又有稚气，细看还有高贵，粉面更带傲然，种种捉摸不定，让人既想亲近，却又不敢。好一句“芙蓉帐暖度春宵”，若得在这美人之侧相伴片刻，软语几声，便是刀山火海也可以闯上一遭了。
骚动之中，只听碧灵渊众弟子拜倒在地，高声呼道：“拜见圣女！圣女芳龄永继，福泽万世！”
紫麟长老笑道：“众位莫惊，这位便是我碧灵渊的圣女了。圣女感激高朋远到而至，故特地现身一见。”
原来这便是碧灵渊的圣女啊，哪里是一位高龄老婆婆，竟是这等绝色佳人，果然当得上赛宝大会的压轴。圣女这等现身方法真是别致。一时恭贺声不断，谄媚声不觉于耳。
议论声中，只有江海棠愤然恨声道：“可恶，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