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无字羊皮
寒霜和叶风刚到客栈门口，便看见燕少白与旋风二人伸长了脖子在房间门口苦等，一看到寒霜便满脸堆笑地把二人迎了进去。
进得房来，发现房中早已置了一张长长宽宽的大桌子，铺着月白色桌布，摆着精致的杯盘碗碟、酒壶茶具，还特地换了几株娇艳的粉牡丹插瓶摆在一旁。
旋风拍拍手，便有四五个小二列着队把几十盘热菜依次送到席上，鸡鸭牛羊鱼俱全，各色清淡菜品不缺，点心汤水三四样，新鲜水果五六种。又特意选了一只玻璃瓶，盛了那血色葡萄美酒，亮闪闪的，放在寒霜身前。
看来，玉箫公子的排场果然大，这是要摆赔罪酒呢！
寒霜也不客气，她本也饿了，想也不想坐上了主位。其他几人笑眯眯陪坐在一旁。
燕少白倒了一杯酒，递到寒霜嘴边。寒霜突地想起了轿子上两人相见的第一天，心中再也无法生起气来，略顿了一顿，便用口接了，由着他喂了下去。燕少白心中一甜，知道寒霜心中已经不再怪他，忙把那最名贵最出名的几样菜肴，都夹了一一送到寒霜嘴边。寒霜也一一吃了，味道甚好，脸色也越加缓和起来。
旋风司空见惯，不以为意，抓了几只鸡腿已然自顾自啃了起来。那叶风却是未曾见过这等场景，问道：“圣女的近卫，竟要贴身伺候到如此地步么？”
寒霜吃得正开心，鼻中“嗯”了一声，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用右手指了指远处一盘牡丹花状的粉红色糕点，燕少白马上心领神会，夹了一块送到寒霜嘴里。
叶风道：“既如此，我作为圣女的新任近卫，也该好好表现。”忙夹了一块豆腐，也送到寒霜嘴边。
寒霜正欲去吃，燕少白却伸出筷子挡开道：“太淡了，霜儿不喜欢吃这个。”
叶风又夹了一块鲫鱼肉，送到寒霜嘴边。燕少白却再次伸出筷子挡开道：“太多刺了，霜儿不喜欢吃这个。”
叶风心下有气，转而夹了一块西瓜，问道：“这个总该喜欢了吧？”
谁知旋风凑过来一口叼了过去，嬉皮笑脸回道：“这个是我的最爱。圣女姐姐就只有一张嘴，哪里禁得住你们两个人轮流夹菜。你要是想锻炼近卫服侍技巧啊，我可以牺牲一下，你不如来喂我吧。圣女姐姐就交给我家公子了。”
燕少白甚为开心，拿起一只葡萄喂给寒霜。两人亲密无间，羡煞旁人。
叶风心中虽不是滋味，也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与旋风二人抢起菜来。
用罢晚餐，燕少白自去院中练功去了，旋风拿了些菜品专心逗那炎奇。房中，便只剩下寒霜与叶风二人。
叶风站在屏风旁边，正拿着一只极小的三角形飞镖在手上把玩，懒洋洋地抬了眼，口中有意无意问道：“你已经原谅他了？”
寒霜正对镜专心梳着一头秀发，镜子里映出一张朦胧的清丽脸庞。她那张脸，不笑则清，笑则生艳，懒则生媚，蹙则生怜，总是变幻不定。
“嗯嗯。”寒霜点点头。
“你相信他说的话？”叶风接着问。
“只信了一半。”寒霜答道。
叶风更加好奇了，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问：“只信了一半，就决定原谅他了？”女人，都是这么好哄的生物么？叶风实不明白。
寒霜笑了：“我自上殿的第一日就遇到天幽城的刺客，无双城的暗探自然不可能只是偷几颗果子。想必他也是来杀我的。”
叶风奇道：“看来你想得很清楚。可明知他是来杀你的，你为何一点都不介意？难道……难道你心里当真已然对他一往情深？”说到最后一句，叶风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打颤，他有些不敢看她。
寒霜回头看向他，眉间的红痣迎着烛火，仿佛也在跳动。“一往情深又如何？你就算把刀递给他，再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忍心伤我一根头发。我为何要介意？”
“但是……但是你可还记得卫郁香的话？只怕你和他的婚事没有可能的。”叶风突然觉得有些怅然。他很想再走近一点，但是想了想，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只把那飞镖用力捏了一捏。
寒霜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烛光下摇曳多姿。她极为认真道：“你自认洒脱自由，我以为你的想法会同我一样呢。其实，有没有婚事又有什么打紧，不过是给别人看的一场礼罢了。我本也并不在乎，只是他心里执着罢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别人同意？今日我想跟他一起，我自不会放他走。改日我若想离开了，他也留不住我。”
这一番话，甚是惊世骇俗，不像圣女，倒有个魔女的样子了。
叶风盯着她，似乎重新开始认识这位圣女。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也曾难过得扑在他怀里委屈哭泣。就像一朵花，如果没有他来呵护，便被大风吹走了。但是她身体里却又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好像这世间的一切本就唾手可得，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人本就该匍匐在她脚下。这种矛盾，让他难以理解。
她就像一个谜，让人看不透。她就像一本书，每天都有新的篇章。盯着她的眼睛，就像看着夜空一样，能把人吸过去。
此刻，叶风发觉自己升起一种冲动，想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献在她的身边。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现出一种奇异的光来。
寒霜朝他招手：“你过来。”
叶风走了过去。却见寒霜将手指放在他的小飞镖上割了一割，血流了出来。
寒霜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羊皮纸打开吧。我手指疼着呢，我的血可不能浪费。”
叶风展开了季耀风留下的第一张羊皮纸，寒霜把血滴了上去。那血就像一朵花，突然在羊皮纸上绽放了，越开越大。羊皮纸上出现了文字。
寒霜笑了，赞许道：“嗯，白泽说的果然没错。我的血的确比他的好。”
那上面写的只是季耀风在外面的一些经历。他虽然背叛了灵域，但是却没有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习惯性会收集一些情报。他把他离开后到过的地方都记了下来，足迹遍及四大城。尤其是他偶然发现了几处隐约有碧灵渊圣女踪迹或传说的地方，但苦于没有一一探明，并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深以为憾。
赶巧就在这无双城便有两处。第一个地方，便是燕来楼，无双城中最大的青楼。第二个地方，却是饮马寺的藏经阁。
叶风奇道：“圣女踪迹？几十年前，你不是一直闭关未出么？”
寒霜笑道：“所以，他发现的踪迹，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正好，我们要找的也正是几百年前的旧事。跟着这些踪迹，有可能便有紫来碎片的下落了。”
“对了，提起饮马寺，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记得弥勒佛的大口袋么？你帮我传一个口信给离天公子吧，我倒很期待有这样一只口袋，可以把我的行囊全都收纳进去。让灵域长老们开始研究吧。嘻嘻，必要时，也可以装装美人们的尸体。”寒霜补充道。
叶风被逗笑了，知道她是在取笑今日他在天王殿讲的恐怖故事。
叶风又展开了季耀风留下的第二张羊皮纸，寒霜把血滴了上去。随着血的晕染，羊皮纸上渐渐出现了一幅画。竟是一幅迷宫，甚为复杂，弯弯曲曲，有的线路是死路，有的线路可通行无阻。只在迷宫的门上刻有一个萤火虫的图案，便再无其他信息，也看不出迷宫到底位于哪个城池。
叶风和寒霜看了许久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又展开了第三张羊皮纸。寒霜忍痛又滴了一滴血上去。最后这张羊皮纸上出现的是一个房间，里面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像，冠带服侍华丽应该身份不低，但面貌看着又不清晰。房间的墙上则刻着几句诗，字却甚小。寒霜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写的是：“旧事如天远，相思似海深。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
这诗写得甚是悲切啊。无来由的，寒霜心中痛了一痛。
叶风牵了寒霜的手，涂了点药在她伤口上，感叹道：“这季耀风留下的线索也太不清晰啦。地理位置全无标记，南北东西也看不清楚，有这刻诗的功夫，不如把那人名留下。光留下两张图景，可去哪里寻去？”
寒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笑道：“何苦忧心？一切自有缘分。估计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也就明白啦。”
手上挥一挥第一张羊皮纸，又道：“更何况，无双城的线索，我们已经拿到了。”
叶风擦一擦自己的三角形小飞镖，问道：“那明日，你是穿男装呢？还是穿女装？”
寒霜笑道：“自然是女装。何必抢你们的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