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二女相争
寒霜多日不见燕少白，心中已然挂念得很，只道他出城寻那楚暮雨踪迹，故而耐了心苦苦等待。
今日晨起，来到天字二号房一看，里面空无一人，收拾得甚为干净，就连桌案上摆的花瓶都换了。正自吃惊，却见叶风从回廊过来，穿一身云纹暗紫黑底红色镶边的锦衣，衣料甚是讲究，肩膀处羽翼状外衬护肩高高挺起，腰间一条宽阔皮制锦带，配着红宝石短刀，挂着一只蓝田玉珏，甚是华贵，微卷的长发上由左侧编了一串小辫上去汇总至后侧，用了一只银制阔叶簪固定，手上又另捧着一只大大的锦盒。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寒霜奇道：“叶风？你今日怎么如此装扮？”
叶风道：“不止我，你今日也需要盛装打扮才好。”说完掀开锦盒，露出里面一套深紫色银麟纹云纱礼服来，并有头冠簪钗等配饰，甚是隆重。
“咦，今日是什么日子？”寒霜问道。
叶风回道：“今日是少白母亲的大寿，昨日已差人送来了请帖。你虽不喜交际，但我等在此做客良久，还是去一去的好。”
寒霜拍手笑道：“怪不得这几日皆不见少白，原来是回家帮母亲准备寿宴去了。看他房间空荡荡的，倒像搬走了一般，可把我吓了一跳。”
叶风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但随即隐匿了，却从怀中掏出一只镯子，内里似乎是木质的，色泽暗红，外边用黄金雕了花叶的脉络绕行一圈包着，中间又镶嵌了几颗凤凰螺珠，古朴中带着华丽，精美中带着淡雅，凑近了还散着淡淡的香味。
叶风把镯子认真戴在寒霜手上，低头嘱咐道：“昨晚灵域也来了信，长老们已经找到了可以克制那噬心蛊的办法，便是这只血藤凤镯。你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不要摘下这只手镯即可。”
寒霜笑道：“那是自然。总不能在少白母亲的宴会上出丑。”
两人准备停当，来到城主府，果见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一片喜气洋洋。到得内堂，正瞧见一众弟子向城主夫人一一献礼。厅内两旁都坐着不少贵客，都是无双城的百年世家的代表人物。有一对中年夫妇旁边站着一身银红色锦衣的江海棠，想是江家的长辈了。
燕少白立在母亲身边，穿一身淡黄色锦衣，束着银质发冠，长发上垂着淡黄色发带，更显得丰神俊朗，只是那眼神颇冷，面容似是不甚开心。见到寒霜进来，本欲来接，却又止住了脚步，只把一双眼睛往寒霜望来，似乎也往她手腕上仔细瞧了瞧。
寒霜落了座，却离燕少白甚远，叙话不便，只一味远远地瞧着他。
“叶风，我怎么觉得少白今日不甚开心呢？不是他特意回来参加母亲的寿宴么？”寒霜小声问道。
“许是他同你一样，也不喜这等嘈杂之所。招待宾客这许多日，定是累了。你不必为他担心。”叶风安慰道。
等众人礼毕，那中年夫妇却突然站起，向城主燕玉树施了一礼，转头向众人道：“今日城主夫人大寿，我无双城众位贵客皆临，真是难得一见的盛会啊。我江水寒也想沾一沾妹妹的喜气，特地向众位宣布另一件大喜事。”原来这二人正是江家家主江水寒与易薇夫妇。
只见另一深蓝衣衫的中年男子也站起来，催道：“江兄别卖关子，什么样的大喜事，快快说来让大家一块高兴高兴。”原来是易家家主易遥，两人也是亲戚，江夫人易薇正是他的亲妹妹。
江水寒摸了摸胡子，笑道：“我的宝贝女儿海棠与少城主已经定下婚事，婚期就在今年中秋。到时候还请众位光临一聚。”
少城主？不正是燕少白？
寒霜很是吃了一惊，正巧燕少白也朝她看来，一双眼内甚是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听见此事，都是喜形于色，一一向燕家和江家恭喜，说什么“亲上加亲，双喜临门”云云。
寒霜突地起身，盈盈走向前，朗声道：“燕城主，江世叔，不知道是否搞错了？我与少白情投意合，已互许终身，少白又怎会与海棠姑娘定了亲事？”
江风燕笑道：“哦，原来你就是碧灵渊的圣女寒霜姑娘，果然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呈你抬爱，圣女之身，与我白儿同行数月，对白儿甚是照顾，我做母亲的也是感激不尽。不过，年轻人血气方刚，在情爱方面有些误会也是难免。白儿近日回来禀告我，说海棠与他青梅竹马，可堪良配，所以才定下亲事。怎么，他没有告知你么？”这番话说得礼数甚为周到。
竟是少白自己请求的亲事？寒霜看向少白，见他一言不发，眼中神色甚是悲戚，一只手紧握玉箫微微颤抖。
“我不信，定是有人强迫他。”寒霜大声道。侧身看一眼江海棠，见她虽然怒气满面，但目中似乎又躲躲闪闪，隐忍不发，似有难言之密。
寒霜怒道：“江海棠，你明知我与少白心心相印，为何从中作梗，逼迫于他？你们江家也是百年世家，怎能做出这等强行逼婚之事？他就算娶了你，也不会喜欢你，何苦来？”
江海棠提着一把长剑跳了出来，指向寒霜，道：“你怎知他不喜欢我？我俩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是你不知羞耻，横刀夺爱。上次与你打斗，未分胜负。今日便再比试一次。”说完便朝寒霜攻来。
江海棠以前都是用长鞭的，今日却用的一柄古怪的长剑，剑柄处连着几只小铃，长剑挥舞时发出奇异的声响，显是练就的新功夫。
寒霜使出了“玄女指”的身法，巧妙地躲了过去。江海棠这套剑法极为凌厉，招数繁复灵巧，犹如长蛇凌空，让人目不暇接。那铃声延绵不绝，更是让人烦躁不已。寒霜留心观察一番，却发现两人打斗之时，周围众弟子似乎都皱着眉头运了内力忍耐，看来是了受那长剑上的小铃发出的声音影响。
原来，自那日江海棠惯用的长鞭被叶风损毁之后，江风燕为了安抚她，特传了这柄“碧铃剑”给她，又配合修习江家上乘武功“惑音剑法”，可于打斗之时发出迷幻压制对手功力的铃音，威力无穷。
好在寒霜体内灵力对这铃音似乎无感，略微施展开身法脚步，便在这大厅舞将开来。这“玄女指”的飞天身法，配合今日的盛装礼服，好似月宫仙子临凡，甚是惊艳。只见那江海棠招式凌厉快捷，连续刺出几十剑，都被她险险躲过。
但光是躲也不是办法，这身法甚是消耗灵力，时间一长便难维持。寒霜有意速战速决，瞅准时机，凌空转了几圈，拈花指运劲点出，正中江海棠手腕，虽不至于刺穿，但是却留下一个红印，力度也足够将江海棠手中长剑震于地下。
眼见江海棠丢了剑落了败，捂着右手，眼中含泪，便要撒娇哭泣。
寒霜认真道：“江姑娘，我本不欲伤你，可你实不该抢我的少白。”
想不到这圣女也不是弱不禁风之辈，竟然能打赢自己亲手教的惑音剑法。江风燕见状正待发怒，右掌一翻，已暗自将内力运满集于掌心。
却见燕少白抢先从一旁走上前来，向寒霜道：“霜儿，你不该伤她。她确实没有抢，是我心甘情愿求娶她的。”
这一下甚是出人意料，江风燕立住身形，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
只听叶风忙上前拦道：“燕玉箫，你何苦……”
寒霜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上前一步，距离燕少白更近了些，怔怔道：“少白，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燕少白握紧玉箫，盯着她半晌，终于柔声道：“是我心甘情愿求娶她的。”
寒霜瞬间如五雷轰顶，眼光逐渐模糊，一滴眼泪已然顺着眼角滑下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燕少白说的话。
他不是面对天幽刺客追杀宁愿自己落入悬崖也要挡在身前保护我的么？他不是在弥勒佛前发过誓“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日日相伴，永不分离”么？他不是在我毒发之际说好“就算以后需日日以他的血为生，也心甘情愿的么？”这才过了几日，就心甘情愿求娶别人了？
寒霜突然想起了卫郁香的话来：“圣女，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信燕家和江家的话。”
不，我偏不信！我才不信少白要娶她，定是燕玉树夫妇逼迫他！
寒霜抓了燕少白的胳膊，柔声道：“少白，你不用害怕，我带你走。你是我的近卫，我不放你走，谁也不能带走你。那碎片其实也没什么紧要，我今日便带你回碧灵渊，从此天高海阔，双宿双飞，咱们再不理旁人啦。”
燕少白颤巍巍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捏，脸上露出十分挣扎不舍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把她的手拨了下来，凄然回道：“带我回碧灵渊？想来那天幽城的聘礼都已经送到碧灵峰了吧？”
天幽城的聘礼？难不成你竟还吃那楚暮雨的醋？所以只是为着楚暮雨的留书跟我赌气？
寒霜心下略松了口气，继续柔声哄道：“少白，这倒不像你。为着楚暮雨写在扇上的那些胡话便生了气？他素来疯言疯语惯了的，这等小事，何足介意？你别使性子啦，我从未将他半分放在心上。跟我走，好不好？”
谁知江海棠之母易薇将江海棠搂在怀中，一边安慰一边阴阳怪气道：“笑话，女子的贞洁清白，岂是小事？寒霜姑娘贵为圣女，竟然如此不知自爱。到底不是世家贵女出生，少了规矩教养，也难为少白改了心意。”
易薇一挥手，便有江家四名弟子持剑围了上来，立在东南西北，结起阵来，剑尖直指寒霜。叶风冷哼一声，纵身上前，抽出腰间短刀，傲然站在寒霜身旁。殿内一时剑拔弩张，局势甚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