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有凤来梧
凤梧城的一家酒楼里，二楼沿街靠窗的一桌，寒霜正专心品着当地的名酒“火凤酒”。这“火凤酒”入口辛辣无比，本不适合女子饮。但是却有一种奇趣，甭管你是从未饮过酒的孩童，或是日日以酒当水的豪汉，一杯下去全都会眼睛变成火红色，如同一只火凤。喝得越多，颜色越深。
叶风生得眉骨狂野，眼睛深邃，尤其眼中经常闪着一种说不清的光，甚是多情迷人。不知变成火红色会是什么模样，寒霜很是好奇。于是她便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特意点这“火凤酒”来尝上一尝，叶风自然同饮，且看看他饮完是何形状？
“你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干什么？又想什么坏主意呢？”叶风倒甚爱这酒辛辣的口感，如刀锋一般，充满凌冽的杀气。
看着叶风妖冶火红的眼睛中突透出一道光来，像一支羽箭，让人难以躲闪，一颗心砰地跳了一下，竟然乱了节拍，寒霜突然脸红了。
她慌地移开目光假装向那街边的梧桐树望去，掩饰道：“我在想这凤梧城的传说呢。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凤凰和一只小鱼是最要好的朋友，同时求学一位道人，修炼成仙之道。那道人成仙之前，喂给小鱼一棵种子，说日后可帮它渡劫。过了几年，没想到发生了干旱，那池塘的水渐渐干涸，小鱼也快干死了。那凤凰为朋友着急，到处找寻水源，也只得了半口，飞回来全浇在那小鱼身上，哪里管用？小鱼终是死了，凤凰伤心得不行。
可是，后来那小鱼死去的地方却长出一棵梧桐树苗来。原来仙人给的那棵种子正是梧桐树种，凤凰找来的那半口水，正好助它发芽长大了。仙人告诉凤凰，小鱼的魂魄其实未散，寄生在那梧桐树上呢。所以凤凰便日日栖在这梧桐树上，别的树它看都不看一眼，只因为那是两人早定的缘分。”
叶风笑道：“怎么你听到的，尽是这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我倒听说，这凤梧城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几百年前出了一名天才，名叫萧凤鸣，才十二岁便琴棋书画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通，就连武功也修习成顶尖高手。远近各城不知道多少人前来挑战，有比拼诗才的，有比拼琴艺的，有比拼武功的，全都拜在他手下，人人心服口服。恰好他家院子里又喜种梧桐树，这才得了凤梧城这个名字。从此全城大街小巷各家百姓都喜种梧桐树，为的就是希望自家的孩子也能像他一般惊才绝艳，凤舞九天。”
寒霜惊道：“才十二岁就学富五车、名震天下啦？竟还要文武双修。他这父母想必待他颇为严苛吧。这萧凤鸣小小年纪便要受这等苦楚，真是可怜。想我们碧灵渊，人人寿命绵长，自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修习，倒是不必如此勤勉。便是普通人，比之鱼啊、鸟啊、兽啊的，寿数已经长上许多了，何不放宽心胸，好好享受这天地之乐，领略这自然之赐？”
叶风又笑了，向她道：“你倒是别有见地。怪不得我见你日日悠闲，惜花弄草，游山玩水，惫懒得很，原是为了领略这自然之赐？我如是造物之神，也当甚为感激你吧？”
“咦，这话怎么听着颇为古怪，既像是赞我，又像是损我呢？”寒霜有点迷糊了，一时却没想出什么精妙的话来驳斥他。便撅了嘴，伸出手指往那酒杯里沾了滴酒水，用了“玄女指”的手法中指弹出，直向叶风眉心而去。
叶风笑一笑，坐在对面岿然不动，内劲暴增，将那滴酒水转了方向，却向街上而去。
“是谁？是哪个坏小子打坏了我的糖葫芦，非要你赔双倍不可！”只听街上一个稚气的童音高声叫道，声音甚是熟悉。
寒霜与叶风唬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骑在一只小鹿上，手上抓一只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串，最上面的一颗已经穿了一只大洞，碎裂了。只见他一张小脸怒气腾腾，十分不好惹的样子。旁边还另跟着两名紫衣青年，一男一女，男的手拿一柄重剑，正向这边张望。
这小脸寒霜却认识，可不正是七夜那小子。
“圣女！圣女！”那两名紫衣青年同时叫道，正是风博与盈盈两人。
“哇，圣女姐姐！你怎么变成妖怪了？眼睛红彤彤的，像要吃人的模样？你旁边那小子是谁？生的这般诡异，是不是他打坏了我的糖葫芦？”七夜兴冲冲地上得楼来，倒把只小鹿也一起牵了上来，摇头摆尾，在寒霜身前蹭来蹭去。
只见酒楼的小二忙上前道：“这位小公子，马匹坐骑咱们有专门的小院可以存放。不能放在这厅里的。不如交给小的，带下去帮您喂一喂。”
七夜一本正经道：“你错了，它不是马匹也不是坐骑，它是我的师弟，名叫九天，只是长得有点像鹿罢了。你这样取笑它的长相，它是会不开心的。我们师兄弟人人平等，怎能歧视它？它自然是要跟我们坐在一起的。我们吃什么，它也吃什么。”
叶风闻言直笑得前俯后仰，店小二看了看，似乎也没想明白为啥这位师弟长得如此像鹿，愣了半晌，便也退下去了，心道：最近这凤梧城里古怪之人真多。
寒霜也笑道：“你师父一向拘你甚紧，连山都不让你下来，怎么如今这么大方，倒舍得放你出渊来了？”
七夜叹道：“我师父自然是不想让我出来，他不过是自己想出来寻你罢了。圣女姐姐，你有所不知，自从你走后，我那师父的话便比平日要多上好些，害我耳根子百般不得清净，我可总算逃出来了。”
叶风笑道：“呵呵呵，你倒还嫌别人话多。自己语无伦次，拉东扯西，怕不是你师父嫌你烦了，特地赶你出来，祸害别人？”
小七夜撅了嘴，正待反驳，却听龙盈盈笑着接道：“这次还真是冤枉了他。白泽师叔听说凤梧城的鸣凤书院近日正在招收新弟子，想着小七夜久居山中，也该出门学习点新东西，结识几个新朋友，便有心亲自送他出门，自己则顺道打听下圣女的下落。”
说到这里，龙盈盈看着寒霜，神色却颇为古怪地笑了。
寒霜忽地想起白泽来，细品她这话中隐藏之意，不禁面上一红。
还是风博接道：“谁知被紫麟师叔和我师父风云长老知道了，两人一起反对。说什么四大长老年尊位高，老渊主在时吩咐过，不能轻易离开碧灵渊，须得日日坐镇，族人方得心安。又说已经占卜过，圣女福泽深厚，在外历练即便偶遇坎坷，终会柳暗花明，不必过分挂怀。还说修行之人与天地同寿，也应顺应天命，自当清心寡欲，养神凝气，不宜贪恋红尘，情思不净等等。
弄得白泽师叔好一顿生气，转而驳斥紫麟长老日日只想着金银珠宝、油米钱粮，连算盘都是金的，并未见他只吸天地灵气、独纳日月精华，又责骂我师父日日只顾着拆看各方信使来信，尤爱收集各城八卦隐私，对红尘俗世显然眷念得很，也不见他三省己身，独坐高台，导致渊内弟子灵力衰微，风云不再。
一时闹哄哄的，各不相让，三位长老差点没打起来。最终亏得芍药长老赶过来好一顿骂，又找他们讨要之前打赌输给她的几样宝贝，这才歇了纷争。但是小七夜出门求学之事倒是甚合大家心意，商议一番，便只派了我和盈盈两人护送他来了凤梧城。白泽师叔便冷着面回山去了，好几日再也不见他下山。”
“原来如此，想来白泽一定被气得不轻。”寒霜心道。
叶风突然懒洋洋地向寒霜道：“白泽长老倒是特别关心你。”
寒霜不免甚是心虚，不敢看他。
小七夜插嘴道：“咦？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同圣女姐姐在一起，把她也变成红眼妖怪了。”
叶风道：“小鬼，我是你圣女姐姐的贴身近卫叶风，可不是什么妖怪。你喝了这‘火凤酒’，也能变成我们这样。”
七夜奇道：“你是近卫？怎么易天哥哥却不在这儿？”
骤然听到他名字，寒霜不禁面色一变，目光一冷。
叶风忙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以后可不许再提他的名字了，他并非碧灵渊中人，乃是无双城的少城主玉箫公子燕少白，你圣女姐姐只怕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七夜吓了一跳，忙抢了一杯酒来喝，一边拿手上那剩下的糖葫芦喂那九天灵鹿，一边大声道：“原来是这酒古怪，那我也要尝一尝。对了，那不如说说你赔我糖葫芦的事情吧。你打算买几串还我？”
叶风笑道：“糖葫芦我是没钱赔你的。但是我也有一位小师弟，名曰胖红，长得也是颇有些古怪，每日不说上百十句话，是不会罢休的。却可送你与他玩耍玩耍，如何？”
捏了个法决，只见胖红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上，一只胖胖身子左看看右瞧瞧，怪声叫道：“红眼妖怪，红眼妖怪！”
七夜喜不自胜，瞬间引为知己，自与那鹦鹉嬉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