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幽廊一瞥
几簇明亮的光线照进来，映在两张风姿绝伦的脸上，仿佛增添了一抹朝霞仙晕。屋子里此时静默无声，督院宋鸿章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二人，心里仿佛开出花来。其中一名青年男子邪魅的薄唇和懒洋洋的神色已经是世所罕见、秀色可餐了，没想到另一名年轻公子更是通体贵气，眼神清澈而又神秘、笑容清浅但极为可亲、行为有礼却尊贵生敬，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力，让人移不开眼睛，又止不住地面红耳赤。
宋鸿章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心道：“我的宝贝女儿果然有眼光啊。这小子果然仙姿缥缈，便是请进来当个招牌只放在书院摆一摆，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就凭这颜值、这气质，这得吸引多少家族争着抢着把子侄送进来啊？”
宋娉婷见父亲盯着叶寒总不说话，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心下不免着了急，站在一旁悄悄地扯一扯父亲的袖子，宋鸿章方回了回神，摸摸胡子，挥手叫进来三名弟子，笑道：“早就听婷儿说叶公子一表人才，而且目力非比常人，最擅断人筋骨资质，老夫近日正有疑难之处，这三名弟子的筋骨，不知道可否指点一二？”
叶寒凝神看一看那三人，一个生得高大威猛膀大腰圆，一个生得精瘦矮小似乎营养不良，还有一个中等身材黝黑脸儿无甚特别之处，心中不禁暗笑：“这宋鸿章好大的架子，竟然故意找来这三人考我。”
叶寒施了个礼，朗声道：“督院容秉，这第一位嘛虽然骨架看着结实，但经脉纤细不强，支脉繁多主脉堵塞，应该只适合修炼外家功法，心法一途难有收获。此外他右膝关节有损虽不影响日常行走，但也难以修炼上乘腿法或者对轻功要求较高的功夫，资质当属下等。”
宋鸿章摸摸胡子，沉吟不语。
叶寒又一指那精瘦之人，接着道：“这第二位嘛经脉生得异于常人，脉脉相通，处处强健，内力流转自如，资质应属上等，尤其适合修炼上乘心法，想必这位弟子是几位中武功最高的，力气最大的。”
宋鸿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依然不说话，耐心等他讲来。
叶寒看着最后一人，道：“这第三位嘛，无论内外都普普通通马马虎虎，但是倒有一个奇异之处，身上皮层倒似比旁人厚上三分，若是修炼横练金刚不坏之术，应该会一日千里，资质应属中等偏上。”
“哈哈哈，果然好眼光，叶公子说得一丝不差。真是想不到啊，叶公子年纪轻轻，倒有这等相人的本事，佩服佩服。”宋鸿章咧嘴大笑起来，走上前来拉着叶寒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又将他肩膀重重拍一拍，突然极为亲热地夸道：
“好小子，怪不得我家婷儿对你赞不绝口，不愧为人中龙凤。这样吧，就委屈你在书院先做一名副院祭，日常杂事一应不用管，让那主院祭干就可以了。你呢，每日只负责在书院巡视一番，若看到合意的弟子指点一二，乏了就多陪娉婷逛逛，此事最为紧要。对了，几日后新生考试也是件大事，可得靠你细细挑选小辈良才了。”
又转身看一看自己女儿，再看看叶寒，摸着胡子心中暗想道：“哎呀，真属一对璧人啊！我今日真是捡到宝了。”一面哈哈笑着，甚为满意地出去了。
叶风笑一笑，对寒霜悄声道：“喂，叶公子，那位督院看你的眼神可甚是古怪啊，倒像是新翁看女婿。”
寒霜斥道：“你休胡说。你一向自诩潇洒风流，今日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比下去了，你定然心中不忿了。”
宋娉婷笑盈盈过来，对着寒霜道：“叶寒哥哥，我带你去你的居所瞧瞧吧，屋中摆设装饰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就是不知如不如你的意。”
叶风笑道：“娉婷姑娘放心吧，既然是你精心挑选的，不管是什么样，想必你叶寒哥哥都会如意的，估计今晚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叶风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寒霜伸出手偷偷拧了他一下，只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副院祭”想必是宋鸿章为了准女婿特意单设的一个职位，有名无实，清闲得很。书院的主院祭乃是一个老头，姓章，约莫六七十岁了，负责书院的祭礼、大典等仪式的筹措，为人古板固执的很，那些幔帐便是有一根丝坏了也得重新织好，甚为难缠。只跟寒霜礼节性地应了一两句话，便甚为高傲地带着下属忙去了。寒霜倒乐得自在，把那书院里里外外先逛了个遍。
书院的学生每个上半日都忙得很，要上两门课，每门课一个时辰。下半日却不用上课，自己温习课业或者自由玩耍活动。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公子，没有不调皮的，学了几招几式，必得切磋切磋。有拳脚相斗的，有刀剑拆招的，有骑马奔腾的，有射箭玩乐的，认真安静看书本的没有几个。
那赛银花几日不见叶风，心急得很，日日寻他，终于打听到他来了鸣凤书院。叶风今日收了那赛银花的信，怕她闯出祸来，决意出去找个理由与她断个干净，将那美人计画个句号。寒霜一人走在书院中，看那些顽皮子弟嬉戏，倒也有趣。
可巧剑眉星目四人也在，见到寒霜，眼珠子一转，便要报当日之仇。几人小声商议一番，便由骑射功夫最佳的萧子星远远地搭了一枝弓箭，朝她发冠上射来，定要弄得她在众位学生面前披头散发，丢人现眼。
寒霜浑然不觉，只听得“倏”的一声响，自己的腰部被人紧紧抱住旋转两圈，一只羽箭贴着自己耳畔划过。站定一瞧，却是教习骑射的首座老师宫逸，穿一身黑衣，身背弓箭，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侧脸上赫然多出一道血痕。
“你受伤了？”寒霜伸手摸一下他伤口附近惊道。
宫逸却冷着脸不说话，一把放开寒霜，朝萧子星喝道：“萧子星，行为悖逆，不服管教，伤害老师，杖责三十，速去领罚。”剑眉目三人一溜烟跑了，留下萧子星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不情不愿挪去了赏罚室。
寒霜还待谢一谢他，帮他伤口上个药粉敷上一敷以示关切，谁知宫逸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着脸转个身径自离开了。
“好拽的老师！”寒霜心中暗道。
这么一来，寒霜反而起了兴致。自从在碧灵渊醒来，可谓众星捧月，人人对自己不是怕就是敬，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便是出了碧灵渊，这一路走来，也总有各路英豪百般殷勤，从未遇到今日这般对自己不屑一顾，连话也懒得多说半句的男子。
寒霜看着他背影，好奇心顿起，便悄悄尾随而去。
只见那宫逸冷着面一路回到自己居所，掩上了门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寒霜藏着一棵大树底下，耐着性子等了半刻，即使被蚊子在手臂上连着叮了几只大包也岿然不动。终于等到他出门，手中却拎着一个大包袱，又在门前警戒地观察了四周，确认了四下无人，才静悄悄地向后院走去。
书院的居所挺大，全是四合院设计，每处院子之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走廊，本是留给各院洒扫之人贯穿方便之用。如今宫逸作为首座老师竟然也走这等阴暗小道，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小道里并无遮挡之物，寒霜也不宜跟着太近。每每等到宫逸转了弯才快速跟上去，生怕跟丢了。也不知转了几处，终于听见隐约的人声。寒霜凑近了转角边偷偷瞄去，发现好几个孩子蓬头垢面蹲在一处，男女皆有，正整理着废弃的弓箭、箭靶等物。宫逸拉住了其中一个女孩子，将那大包袱交给她，打开一看全是馒头、果子、点心等食物，又有几样换洗衣服。其他孩子见了一拥而上，在那包袱里挑拣起来。
宫逸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孩子们的脸，寒霜看不真切，但隐约能听到哽咽声。宫逸似乎说道：“且千万再忍耐些，等我找到解药，自然想办法带你们出去。”
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哭道：“逸叔叔，这个月已有二个人不见了。只怕等不到那一天。”
宫逸又道：“再过几日便是断魂林新生考试，成败在此一举。等我入了那地下城，就不怕找不到。你们千万忍耐些。”
那小女孩拿着一块点心，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呜呜咽咽，想是尽力忍住。寒霜听了一阵，亦觉心酸，伸了头仔细望去，要瞧那小女孩面容，心中顿时大惊。原来那小女孩虽然面上污垢，又兼数道青紫伤痕，但是面容轮廓依稀竟然是小洁若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不是闭关三百年醒转不久的碧灵渊圣女么？难道记忆中的一切不都是南柯一梦么？难道小洁若不应该只是幻象么？为何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
寒霜心念电转，难道记忆中的一切竟是真的？小洁若其实也如自己一般掉入这个空间？瞧她遍体伤痕满脸泪水，显是受了许多苦楚万般磨难。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