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曼洱之森】
离开血族的领地后,旅行的生活就突然变得意外平静。
这对格琳妮来说可谓是求之不得,毕竟之前死香与轮回接踵而至,让她短时间内就遭遇了过多的麻烦,此时有得休息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她仍旧是一边冒险一边前进,向着赫曼洱之森漫行而去。
终于在走走停停几个月后,少女看到了一片广大森林的边际,那就是树木的陨神之地,赫曼洱之森的入口。
格琳妮没有急着进入,而是打算在外围的村落里收集些情报。
广袤的森林只是幕布的一角,走进这片自然之地才能发现,那些树木遮掩了一方瑰丽的世界。
无数树木与藤蔓构建出上下左右方位奇幻的幽静之城,精灵与一些血脉特殊的人类在树屋上生活经营,那是魔法世界才会孕育的社会。
不论是生于平凡的温轻语,还是囿于奥韦里斐的格琳妮,都未曾见过这般景色。
这种独特的新奇不由令人心情愉悦。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到赫曼洱之森,才能分离出那个妖精身上的恶意?在其他地方不行吗?”
少女边漫步在树城当中欣赏着美景,边和犄角中的魔鬼闲聊,她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
魔鬼已经对这位魔女的搭话渐渐习惯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到分离恶意之前,都会和过去一样,在魔界一直睡下去,可是没想到自从在那段轮回中回应过一次搭话后,格琳妮就时不时地会叫他出来聊天。
这段时间他甚至都没怎么睡,光是陪着少女说话了。
因为莫名的原因,现在即使不睡他也没再听到那无尽的呓语,所以男人难得地清醒着,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太过久远的从前,回忆起了魔界尚未诞生,他还在大陆上冒险的时候……
魔鬼微微有所感触,嘴上却也没有忽略少女的问话,诚实地回应道。
“因为恶意寄生的是一个妖精,如果想要在分离中保留下他这个存在本身的话,必须得到精灵女王的帮助,准确地说,是赫曼洱的神力。”
“所以,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觐见精灵女王吗?”
“是的。”
“想在赫曼洱之森觐见女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我怎么感觉不会那么简单呢?”
“……如果一般情况,的确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个妖精的身份有些特别,精灵女王应该不会拒绝会面的。”
格琳妮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疑惑,于是也没犹豫直接询问出口。
“身份特别?他难不成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你猜对了,他是现任妖精王的儿子,的确称得上是皇亲国戚。”
……
???
格琳妮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情报,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抓的一个妖精,居然还有这么尊贵的身份呢?
可是知道这一点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没有答案的疑问。
这位妖精王子怎么会被恶意寄生呢?即使是妖精王子也会拥有这样的恶意吗?他被寄生后,又为何会出现在奥韦里斐境内?
格琳妮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露出了些许思考的表情。
魔鬼自身除了宿体本身的情报以外,对于之前的经纬也不甚了解,于是也跟着少女沉寂了下来。
即使安静下来,他也没有回去,只是盯着召唤自己的魔女沉默地观察。
观察对方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成为魔鬼后的经历本身实在是太过单调了,单调到即使只是这么点时间的相处,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无尽的呓语下,为了不被逼疯,他往往只能强迫自己沉入深眠,自然也就只能沉溺于无尽的单调,此时的所闻所见,甚至称得上是一种救赎了,即使他什么都不做。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沉静,魔女只是沉思,魔鬼只是看着她。
就在这时,格琳妮突然感受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气息,顺着感应看去,她立马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也只能说是单方面熟悉,她认识对方,对方却不认识她。
毕竟当时她们进行演奏对决,她用的是“幻想流线”构成的分身。
不远处的树屋商店前,赫然站着那个曾在瑟尼芬见过的银冠精灵,斐南利迩。
他似乎是在挑选着什么商品,满脸踟蹰地在货架前徘徊不定,店主似乎也不在意,好似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格琳妮意外又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意外,主要是因为根据情报,他几乎从未停下过旅行的脚步,只在偶尔才会回到这片自己出生的神秘森林。
不意外则是,这里毕竟是精灵的故乡。
少女突然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随后身上幻光一转,她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犄角里的魔鬼默默看着对方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那个银冠精灵的身后,以红白相构的姿态悄无声息,宛若幽影,只是下一刻,她就具现出幻想编织的琴弦,突然弹奏。
小提琴的琴音刻意模仿了瑟尼芬那位魔女的风格,陡然出现在至近的距离,斐南利迩顿时被吓了一跳。
可是当他警觉回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什么都没有,耳边只听到一句慵懒的问候。
“嗨~好久不见啊银冠精灵,你这是突然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吗?”
货架的另一边突兀升起了奇怪的气息,斐南利迩转回来时正好看到刚刚自己端详的商品被一个少女好奇地拿起,对方的视线穿过隔断,在自己和商品之间逡巡不去。
格琳妮也不是胡乱猜测的,主要是斐南利迩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看的东西虽然稀少,却也是由赫曼洱之森出产的存在,不至于引来特别的关注。
既然商品本身没有那么珍贵,她也只能往情绪价值这方面推测下去。
“阁下是……?”
斐南利迩感觉这气息有些熟悉,然而更多的还是陌生,他倒不至于对小小的恶作剧有所反应,甚至还担心自己认不出对方会不会惹人不快。
格琳妮倒也没卖关子,身体在一瞬间宛如波纹转换成曾经参赛时的幻想模样,在对面的精灵恍然后又变了回来。
“阁下是……幻世的奏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奏者阁下,真是巧合啊,您是来赫曼洱之森旅行的吗?”
格琳妮也觉得巧合,刚到赫曼洱之森就遇到了熟人,顺着这个话题,她语气自然地与斐南利迩交谈起来,过程中也顺势得到了刚刚问题的答案。
“……因为在瑟尼芬与您的胜负,我发现了许多从前因为银冠精灵的身份而忽视的自身缺点,正好我也对未来的旅行感到迷茫,于是就打算回母树身边沉淀一段时间……”
“所以,你挑选这些对精灵来说十分常见的材料,是为了?”
“自然是想通过它们更深入地感受母树孕育的气息,说来惭愧,这对普通精灵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本事,可我因为自小沉迷演奏,反而掌握得较为生疏……”
恐怕不只是因为沉迷演奏,还因为银冠精灵的身份,这种小事往往不必亲力亲为。
格琳妮终于搞懂了现在的情况,随后便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银冠精灵本就生而高贵,斐南利迩在音乐方面更是天赋异禀,没想到到头来反而生出了这样的问题,看来世间万物总是有得有失。
她看着眼前显得有些单纯的青年,不自觉地开导了几句。
这看上去善意的举动惹得对方谈兴更甚,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带着这位魔女,朝着赫曼洱之森的深处走去了。
魔鬼仍旧安静地待在犄角里,默默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女忽悠着身份尊贵的银冠精灵为自己带路。
他其实不太懂精灵,更不懂音乐,坠入魔界前这片大陆上倒是有【音乐之神】这个神格,可惜那与自己这种不懂欣赏的粗人向来没什么关系。
可是看到魔女一边忽悠精灵,一边愉悦地和对方交流着演奏经验,早已死寂的内心突然就生出了一丝难以发觉的好奇。
她所演奏的音乐……会是什么样的呢?
魔鬼只听过上古那时候的吟游诗人唱歌,那也已经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他早就记不清内容是什么了,只模糊记得那是一种放松的感觉,毕竟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心思去感受那陌生的乐音。
除此之外便是征战,毕竟上古万灵肆虐,不比现在安稳。
可是那种浅淡模糊的感觉,丝毫无法适配上这个敢于唤醒魔鬼的少女,所以他才好奇,甚至生出了询问的冲动。
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他也只得默不作声,然而那种好奇留下了痕迹,让他不免又多看了少女几眼。
格琳妮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关注,偶尔也会瞥过犄角所在的位置几眼。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没怎么多余反应,只专注于和自己“相谈甚欢”的精灵身上,毕竟现在的重点还是觐见女王。
斐南利迩好歹也是银冠精灵,跟着他着实能够免去许多繁琐的手续。
她也不是欺骗对方,只是真的兴之所至聊嗨了嘛,至于心里有没有趁机躲避其他精灵检查的想法,只能说别多问。
聊着聊着,格琳妮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原本只是幽静的自然,不知何时带上了一种宏大的韵味,那就像是大地的吐息,高耸的树木拾阶而上,逐渐化作辉煌的天梯。
“咦?我们怎么走到母树这边来了?”
斐南利迩才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下意识出声,说出的话却让格琳妮身姿一顿。
“……那是因为母树听到了命运的序曲,前来迎接尊贵的客人了。”
清冷优雅的女声从深处传来,充斥环境的树木天梯席卷褪去,袒露出了身后连接母树的长廊。
长廊尽头,王座高悬。
一位宛若自然化身的绝美精灵执起权杖,她的头上金色桂冠辉光映照,彰显着这片领土之上,谁才是君王。
“幻世之魔女格琳妮阁下,赫曼洱的使者,这片森林须臾的女王,希泽蕾娅,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