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
八角巷是一条老巷子了，四通八达的俯观就是一颗八角的形状，所以命名为八角巷。当初城区拆迁改造，这里原定了要拆迁建个学校的，拆迁的条例都下来了，人还没搬走，不知为何不拆了，住在这里的家家户户看着周围起高楼，建大厦，一条狭窄老旧的巷子在钢铁水泥之间像是一条斑驳的腰带，将整个一区一分为二。
曹与岩的家就在这里。
二层的小楼在低矮的房子中拔地而起，铁锁都已经生锈了，家里的钥匙也早就丢了，曹与岩撬开锁开了条门缝仔细地观察着，确定没有问题后跻身进去。
空气中浮尘在光射入的地方清晰可见，家里的花草早已经枯死了，正对着门口的客厅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全家福，曹与岩眯眼看了许久才认出来那是自己十二岁的时候拍的，此时全家福上的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他嗤笑一声，走过去将照片取了下来。
看着怪碍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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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卧槽你轻点，”路志城就像是条砧板上的鱼，被人按着药水刚落到身上就恨不能原地蹦出三米，身后的贾西悦按着他的肩膀，对于他的哭爹喊娘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下手越发的重了。
路志城呲牙咧嘴的，“姐姐姐你放过我吧你这是把药往我肉里怼啊你晓不晓得这玩意是用来吸收的。”
贾西悦不急不躁的将瓶口倒扣在他的伤上面，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看他因为疼又动不了浑身的肌肉都僵了，咧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
“你昨晚跑出去我就以为你不想活了，死都不怕还怕疼？坚强点，实在不行你自己咬舌自尽吧。”贾西悦看着他伤口处皮肉翻起，拿手指抠了抠又给他按了回去，“早点死别耽误我早点找下家。”
“有钱吗？能给的起八十八万的彩礼吗？能让你——”
“啪！”
贾西悦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路志城闭嘴了。
他是被贾西悦从车子下面挖出来的，左腿膝盖往下都截了，幸好他命大，觉得不对及时跳车，只是速度再快也没翻车的速度快，整辆车都翻了他被砸住，命大，还活着，但是他不知道贾西悦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问她也不说。
“那些个暴动的异化者都是藏在这个城市街巷中的，没道理全都一股脑的跑出来找死啊。”回归正传，路志城以前的工作就是负责保护那些突然变异又特征不明显容易隐藏的，人们对于异化者的厌恶，双方如水火的关系让两方注定没有和解的可能，不管有没有理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枪、杀，路志城救了很多人，他们在他的庇护下伪装人类生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突然暴动。
他不知道，贾西悦是知道的。
她收起瓶子，又将路志城的衣服给他盖在身上，坐在他身边看着窗外，阴暗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形成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因为你走了。”她说，“你突然没了消息，一开始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离开几天的事儿，后来一直找不到你，大家遇到事儿没了主心骨，除了一部分悄悄躲起来的，其他人都跟着陈斐走了。”
陈斐也是路志城救回来的，要不是路志城，陈斐早就死了。
可是在这时候，陈斐趁虚而入，取代了路志城的地位。
“陈斐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为他们搞来了物资，人心被收买，我们自然也就不被需要了。”贾西悦抬手摸了摸脖子，她的喉咙在舱室城那一战中差点被切断，要不是她一跃跳进了海里，可能真就死在他们手中了。“有几个一直跟着你的和我们一起另外找了地方居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住不了几天就会暴露，我们的物资在流窜时几乎全丢了，有几个在逃跑中跟特装队的人交手被打伤了，城区药物领取需要身份核实，我们只能靠叶荞去搞物资和药物。”
“叶荞？！”路志城对这个名字有着天然的警惕，“她又去诈骗谁了？你们的物资需求不少，哪个冤大头让她去诈骗？”
“你好好讲话。”贾西悦又给了他一巴掌，“要是没有叶荞，我们早就死了。”
“好吧，女菩萨去哪儿给你们搞的药物？”
贾西悦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那个宛铧集团的大小姐。”
“李芝芝！？”
路志城震惊，他一动，身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疼的他直吸气。
等他缓下来了，路志城两眼满是钦佩，“我去我叶子姐牛逼啊都敢骗到宛铧集团总部了，李芝芝要是知道得气死了吧。”
被骗财骗色骗物资，他要是李芝芝能被气疯了。
“然后我收到你的消息，你让我去找的那个小孩，我没想到是他。”贾西悦是在路志城的远程指导下顺利的进入舱室城的，路志城让她去带走一个人，详细还没来得及说信号就被切断了，她以为是跟以前一样，收留一些低级不能自保的异化者，没想到是曹与岩。
“你认识？”路志城惊讶，贾西悦的社交范围很狭窄，人几乎已经到了自闭的程度了，竟然会认识曹与岩。
贾西悦也不管他看没看得见，点了点头，“好久之前吧，我给他送过面包。我不知道他叫做曹与岩，他是在这条巷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听说学习很好，是个内敛的小孩。”
“你说的是那个光头曹与岩？”路志城想，他要是内敛，这世界上没有内敛的小孩了。
贾西悦继续说，“我开那家纹身店你知道的，附近学校里不学好的小孩都跑来纹身，有一回店里来了一群孩子，他们带着一个矮个儿小孩进来说是要纹身。”
“曹与岩被他们按在椅子上要我给他文个猪头，我当时劝都劝不住，因为我不肯文，那个小孩就被他们按在地上蜷缩着挨打，当时那小孩还留着及肩发，头发被他们扯下来的时候都带血，我报警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贾西悦也没想到这么巧，隔了这么久她还能认出曹与岩来，而曹与岩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小崽子，难怪现在变得这么疯。”路志城一直以为他是天然疯呢，没成想还有后来的因素在。“那后来截走人的是陈斐的人？”
“不知道。”贾西悦跟他们交手吃亏在他们有枪，光凭这一点都能看出与陈斐没多大关系，“陈斐一直在寻求其他方的帮助，他不敢跟特装部打交道的，沉津也不可能容得下他，能跟他联手的，我猜是田织野。”
“实验团的人？”路志城惊讶。
“可能吧。”贾西悦对陈斐没有好感，这人是路志城救回来的，心却是个黑的，而且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异。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所遇到的异化者变异都能找到缘由，只有陈斐，他被救的时候情况是最特别的一个，也是对自己接受度最高的一人，没有人能这么自然地接受自己变异的事儿，除非他是心甘情愿的。“对了，钱柞明死了，你在舱室城找的那个小孩好像被他们送到基地去了。”
“钱柞明死了？”
“嗯，被发现后脑袋被打爆了，钱小小从舱室城转移出来后据说是被送到基地了，现在宛铧集团又创建了一个新的基地，你要是还想找人，说不定在这里能找到。”
路志城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迟疑。
贾西悦问，“你为什么要找她？”
路志城就是想救人，那么多的异化者为什么偏偏追着钱小小不放？因为她年纪小吗？
“因为她是我感染的。”
路志城说。
当时在船上还未发生暴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钱小小的不对劲了，异化者与异化者之间有些是能感应到的，再加上他刻意的训练，除了像盛饮清那样的怪物，路志城基本上能判断出百分之九十九，而钱小小就是一个例外。
“你能相信，她变异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变异反应吗？”就连钱小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变异了。
“当时我刚接触她，我肯定她变异了，但是她并没有异化特征，”路志城一直想不通这一点，直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后来船上暴动，钱小小被人挤来挤去的落入异化者手中，我亲眼看到她被感染了，但是直到她进入舱室城都没有展现出任何的特征。所有人都知道盛饮清近距离接触污染源没有感染，其实还有钱小小，在盛饮清之前，钱小小的无变化引起了黎瑶玉的注意，黎瑶玉一直拿她当个玩意儿，她迟迟展现不出变异特征，这在那群人看来就像是一块肥肉，没办法，我只能亲手感染了她，只是为了自保展现出自己异化的一面，她也确实如意了，成为混迹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异化者，我当时只是放心了，然后找方法合理在舱室城自由活动的时候，她被黎瑶玉给带走了。”
路志城也怀疑过钱小小是不是也跟盛饮清一样，后来他遇到了黎瑶玉的变异，他发现原来世界上的变异并非只有他们以为的一种。
“钱小小被感染了三次才拥有变异特征？”贾西悦提取重要信息，心想这可真是够怪的。
“准确说，她第一次就变异了，只是因为没有变异特征她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的两次感染对她来说都没有作用，出现异化特征并不一定是因为我，而是她听懂了我的话。”路志城觉得这样解释过于复杂，他又换了个解释，“就好像种感冒病毒在同一个人身上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一样，第一次已经发作过了，并且在她的身体里潜伏着，后面再出现就完全没有作用了。最重要的是，钱小小才芝麻大点，她竟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变异。”这才是他最震惊的，要知道许多大人都需要很长时间来了解接受自己身体上的变化，钱小小不仅接受了，还能自然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天才就是怪物。
这样的人，不就正是黎瑶玉他们所追求的那种吗？
路志城和贾西悦对视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
“饕餮计划！”
他早该想到的。
“饕餮计划”是早在很多年前实验团提出的一个关于基因变异的大胆假设。当时路敬文和成武暴露，关于他们两个的特殊存在众人一直很难处理，那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又因为展现出不同的变异特征，人们将他们看作是“僵尸”，“吸血鬼”，而学者林介山提出一个基因优化的课题，正值红月出现人心惶惶之际，林介山并不把路敬文和成武的存在看作是灾难的开端，他以为，这是一场“奇遇”，也许提取路敬文和成武的变异基因经过改良选择最优然后主动感染人类就能拯救世界，这个观点太前卫了，人们接受不了，后又因为林介山的死亡不了了之。
再后来，林介山的学生田织野接手了他的实验团。
时隔两年，田织野再次提出“饕餮计划”，和林介山不同的是，田织野是个行动派，计划重启后没多久，田织野不择手段的抓捕异化者，经过时间的推移田织野联合实验团的人证明了计划的可行性……
“钱小小真要是饕餮计划的一环，那黎瑶玉不可能不认识她啊。”贾西悦察觉不对，黎瑶玉是田织野的师妹，饕餮计划的研究员，如果钱小小是这其中的一个，那她不可能没见过钱小小，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计划成功了，找人做实验，也不能找一个小孩去啊。
路志城仔细想着这其中的关节，然后说，“钱小小不一定是直接被感染的，也可能是因为感染她的人是……我记得钱柞明的公交车行车路线终点站就是研究院附近吧。”
“……”
钱柞明人已经死了，很多问题都没法从他身上再找到答案，剩下的只能靠钱小小了。
“我要去基地。”路志城下定决心道。“不管怎样，钱小小都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贾西悦看了他一眼，然后淡定地将他给按了回去，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说道，“别做梦了，基地不收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