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酸黄瓜
“1219号病房的病人因失血过多出现休克现象,病人的肩膀和大腿中弹,术后伤口经过二次重创需要紧急处理。”向书仪给黎霜做了急救措施,没有用,出血量太大了,江小楼将他放置在床上,床单被子已经被血给湿透了,病房里消毒液的味道混合着腥潮味儿,撕裂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出血。
紧急赶来的医生看到那致命的出血量只觉得黎霜这命悬了。
江小楼看着他们将黎霜推进手术室,没有在等,转身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就跟了出去。
他不觉得黎霜有事儿。
有那么多医生守着,黎霜又是医院的高级vvvip,多得是人会陪着他,少自己一个不少。
安全通道内因为常年不见光,里面阴冷无比,江小楼一层一层地追下去都没见到人,在五楼反倒是遇见了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江小楼上前将人给翻了个面,看到那已经畸形的颈骨就知道人没救了。
“该死的异化者。”江小楼气的发抖,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一枪杀了他的。
楼下,小护士被付云捂着嘴一路拖下去,付云没有准备走安全通道的门离开,他在二楼的时候看着鼻涕眼泪糊了他一手的小护士,有些嫌弃地蹭了回去。
“我不杀你。”付云说,“你闭嘴,安静一点好吗?”
小护士慌忙点头,付云满意地冲她一笑,“真乖。”
字音落,在小护士惊恐地瞪大双眼注视下,付云精准的一个手刀将人给打晕了,确定她还有气后将她拖到安全通道的门口,然后站在楼梯上,与拐角的窗户差不多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的猛地原地跳起,像只蝙蝠一样整个人撞向墙壁,在人即将坠落的时候付云猛然抬手勾住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窗台,敲碎玻璃扭曲着身子以倒栽葱的样子从窗户钻了出去,他身量本就纤细,骨架小,狭小的窗户根本困不住他,只是身体被不平的玻璃给扎的血肉模糊,不过这对付云来说都不是问题。
医院的后面是早已经废弃的家属院,付云翻出去后没有急着离开,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转头钻进了家属院。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几件不引人注意的衣服,付云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大部分都是黎霜的,想到刚刚那个场景,付云有些疑惑,江小楼是真的不管黎霜的死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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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呈文市靠近海岸还是有些凉,夜晚的风从海上吹来还带着湿气,一行人身上挂着水雾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黎霜手术还没结束,基地离得近,傅柏荣早一步赶到求爷爷告奶奶各路神佛拜了个遍,没见得效果立竿见影,心里也没多少安慰,一个人靠在墙边数着时间,看到沉津的瞬间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上前,声音抖的差点哭出来。
“老大,黎副不行了。”傅柏荣表情灰败,天知道这一个多小时他经历了什么,他说,“黎副失血过多,医院血库供血不足,供血问题刚刚解决,医生说他伤势太重,伤口严重撕裂,就算是命保住了他的胳膊也保不住了。”
“不是让江小楼守着他吗?江小楼人呢?”祝常不明白情况,人有些奇怪,江小楼被沉津安排到这里守着黎霜,人呢?
傅柏荣摇头,“我不知道,护士带我过来的,没看到江小楼,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
“这小子,怕不是哪儿偷懒去了吧。”祝常观察着沉津的表情明里暗里地为江小楼说话,“等他回来,该罚,还得好好罚,让他吃个教训才好。”
他这样说着,沉津脸上的表情没动半分,祝常心里一点点地变得忐忑,这次的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一行人在手术室的门外安静地等待着,所有人都沉默着,为这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环境增添了一份愁。
楼道尽头临时安置的办公室开着门,进进出出的护士每每看到这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脚步声哒哒哒地惹人心烦。
“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傅柏荣忍无可忍,噌一下起身,祝常还没来得及拦截就听到开着门的办公室里传来短视频播放的声音,这下他忍不住了。
祝常:“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办公室,似乎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他们迈着恨不能踩穿地板的步子走过去,祝常门都没敲,站在门口直接打断里面正在休息的几个人。
“能安静点吗?”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办公桌,电脑正在外放视频,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没有看电脑,而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窝在椅子里打游戏。
祝常一出声,屋里的几个人停住了手中的事儿,离门口最近的人放下正在接水的水杯,小心问他,“打扰到你了吗?”
祝常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看不到这是哪儿吗?能不能保持安静。”
“哦。”男人说话慢吞吞地,还带着一点点奇怪地腔调,在祝常听来有些阴阳怪气的,“那你忍忍不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说的太理直气壮,祝常有一瞬间都怀疑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家属,你让我忍?你有没有职业道德,我要投诉你们。”
“那你随便。”男人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墙,“那里有举报电话,你打吧。”
“……”祝常就不信了,抬手就要打电话举报他们,屋里的几个人根本不在意他的举动,该做什么做什么。
“你们看群里,韩医生出事儿了。”站在窗边的小护士一惊一乍地,“保安将人抬出来的时候说他脖子断了,韩医生好惨。”
“你才看到啊,这不是发很久了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打游戏的男生说,“人现在据说是被送到殡仪馆了,怎么死的还另说呢。”
“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还怪不得劲儿的。”女生翻看着群里的消息,摇头,“我刚刚吃饭吃晚了,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早知道就不磨蹭了。”
“我姨夫说可能会尸检。”让祝常随便举报的男人端着杯子晃到办公室另一边,“多此一举嘛,还尸检呢,现在别说是法医了,就连个法师都找不到,人还能是怎么死的,不就是撞上异化者被拧断了脖子嘛,只能说是韩医生点背。”
“罗珠也是这么说的,”女生赞同,“撞上这种事情,真的就是他命不好啊,这百里挑一的概率,买彩票中大奖了。说来,闻敏敏被挟持了都没事儿,如果真是异化者干的,那唯一的冤种就是韩医生了吧。”
“时也运也命也,就是不知道谁会补韩医生的……哟大爷,您还没打完举报电话呢。”男人一抬头,看到祝常还在门口,看样子是在偷听,冷嘲,“要不你干脆把举报内容和所要求和我说说,我给你传述给我舅舅,嗯,我舅就是要接你电话的那个。”
祝常:“……小兔崽子。”
“嗯,”男人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这一称呼,然后反刺他,“老酸黄瓜。”
“我们不是故意开着门让你们听见声音的,”女生锁屏后走过来说道,她态度还算是诚恳,“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外面下雨,就把门打开通风透气了,你放心,声音不会传到手术室里打搅医生做手术的,隔音效果很好的。”
“是啊是啊大爷,您要是心里不爽要不您过来跟我们玩一会儿,打游戏也成看视频也行,一把年纪了别没事儿找事儿的。”
“还举报呢,打给他舅舅跟打给他不一样嘛。”
祝常听这群小王八蛋不知天高地厚,撸起袖子就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还没动手,衣摆突然被人牵住了。
“别拉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身后的傅柏荣没有动静,祝常回头。
楼梯口,江小楼浑身都湿透了,杵在那里当木头,衣摆还在滴水,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让人觉得渗得慌。
“你。”祝常挣开傅柏荣的手,上前给江小楼肩膀一拳,“你他妈的死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这里守着吗?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情。”
江小楼轻轻推开祝常往前走了两步,傅柏荣看他这样,觉得熟悉又感到陌生。
“他身边有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江小楼边走边说,“凭什么要我在他身边给他当保姆。”
“不是让你当……沉队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傅柏荣说着,江小楼突然冲他一笑,这让他有些云里雾里的。
江小楼:“黎霜不是没死吗?”
“你疯了?”傅柏荣看他的脸,只觉得曾经的熟悉一点一点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狰狞全然陌生的一个人,江小楼面无表情,但他总觉得他在笑,在讽刺黎霜,讽刺他们,讽刺沉津。
看着他这样子,傅柏荣打心底里冒出一个想法,也许从一开始沉津让江小楼与黎霜和解的方法就是错的,江小楼与黎霜之间横亘着陈宏方的一条命,他不可能和解的,甚至因此怨恨上了沉津。
“我没疯,我很清醒,”江小楼看到了傅柏荣眼中的失望,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随之而来的是想当然与那些仅有的同袍情谊烟消云散,他果然不应该对他们期待太多。“你们对我兴师问罪,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在你们面前将态度表达的很清楚,是你们一定要我守着黎霜,我守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你们为什么现在要反过来责怪我?沉队,我追击异化者是错的吗?我保护无辜的人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