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笑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她听过一位伟大英雄的故事。”
“在你所熟知的这个世界以外，还有别的世界存在；在你所居住的这个宇宙以外，还有别的宇宙存在。”*
“其中，就有这样一个世界，注定沉沦、毁灭、消解——当人类还沉浸于美梦中时，殊不知黑暗的命运已悄然而至，厄难的蛛网在大地上铺开，无处不在，无法逃脱。”
“……有人主动为自己戴上枷锁和镣铐，主动走进暗无天日的囚牢。我们知道，英雄永不屈服，她说——我唯一承认的命运只会是我自己为自己打造的那个！”*
“她胜利了？”
“不算太好，但也不那么糟糕——”
“嗯哼，那肯定就是个悲剧了……劳拉，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不适合讲故事，就像刚才这个。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赫卡忒——这位希腊神话里的女神，她是真实存在的？”
“哈哈，我可不是这位女神的信徒，希拉，我只是想告诉你——预言是命运的起源*，但并非不可战胜。”
神灵、命运、悲剧，一团乱麻，希拉仍然评价道。
她手里捏着一卷类似羊皮纸的纸，那是一份魔法契约，从“曾经有个人”手里得到的，也是劳拉和其他法庭成员签署的那个。
自从前些天，劳拉给她讲了那个故事之后，这东西就到了她手上，劳拉把这作为所谓的“告别礼物”送给了她，这意味着，她可以掌控猫头鹰法庭。
希拉并不为此欣喜，她想不通劳拉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这样一个外人。
外人。
她是这么认为的，劳拉和凯西她们应该更亲近才对。
“没有外人，希拉，我相信你。”劳拉信任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投向希拉。
希拉不为所动，她扭头看向窗外，那里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她平静地说：“你只是相信乔安娜，相信先知，相信她的那些预言。”
“你错了，乔安娜的预言一直是可以规避的。”劳拉起身站在窗前，挡住了希拉看向窗外的视线，“就像，当我选择使用契约和冷冻制剂，我不可能输。”
契约，在没有见到它之前，希拉想象不到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魔法物品存在。
她一直以为是劳拉用利益让那些人倒戈，或者把柄——希拉利用自己出众的计算机能力把他们网上的东西查了个底朝天。
而冷冻制剂，希拉知道这个东西，她知道那些有缺陷的产品，它们仅可以在利爪体内作用大约一天的时间——不太准确的推算，可能会更短。
所以，他们计划在领袖换选仪式前的一段时间，赶在利爪被唤醒前，将它们注射进利爪体内。
但从劳拉现在的口气听来，似乎早就有更完美的产品了——她却没有提早使用它们迫使利爪进入沉眠，她甚至都没有把那拿出来。
劳拉根本不需要巴克的帮助，也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希拉眉头紧锁，她压下心中那些阴暗的猜测，沉声问：“他们一直知道的是错误的预言？”
“不，那是曾经的预言，只是一个最糟糕的可能，我不选择使用它们，甚至放弃抵抗。”
“为什么？”
“我在等命运的齿轮转动，就算我不去使用它们，一个也能让命运发生改变的人出现。那一天，乔安娜为我带回了好消息，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将带领人类前去无限光明的未来。”希拉几乎是讽刺地说出这句话了，她有些为劳拉云里雾里的谜语恼怒了。
“这可不是一个谎言，当你决定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这条路上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你。希拉，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杰森，那个小家伙儿也是。”
劳拉没有转过身，希拉只能看见她略有些消瘦的背影，只能听见她不紧不慢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如此的风轻云淡，好像曾经发生的只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事，随时都可以遗忘，愤怒瞬间涌上希拉心头，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死死地盯着劳拉，几乎怒不可遏。
“别提杰森！别转移话题！我只想要个答案！”
“你是不是知道所有！你早就可以搞定猫头鹰法庭的事，但是现在死了这么多人！难不成你想告诉我，这也是命运！”
希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来了：“爱德华变成利爪那副鬼样子也在你的预料之中？曼柯林公寓楼的爆炸也在你的预料之中？我们都是舞台上供你嬉戏的小丑吗？”
“告诉我！劳拉，告诉我！”
“希拉，我很抱歉——”
“这抱歉可不该说给我听，我可没从中受到什么伤害。”希拉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嘲讽地说出这句话，“但你辜负了他们，那些相信你的人，我真不知道你嘴里有哪些话我可以相信。”
“我很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
劳拉永远挺直的脊背仿佛一下子弯下去了，她颤抖着扶住旁边的墙壁，想要支撑起整个身体，可是无济于事，她只好双手撑在窗台上，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我太傲慢了，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就像我曾经做的一样。我以为爱德华就是最糟的结果了，但是你知道，只是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对不起，劳拉，我知道，你不想看见的。”希拉用袖子擦去眼里的泪水，她一直擦啊擦，就是擦不干净，“我能感觉得到，那个时候你的心简直要碎了。”
希拉趴在桌上呜咽着：“你说，你要他们死，劳拉，我从没见过你那样失态。只是，就像你说的，意外总是先来一步啊……”
哈，一团乱麻。
书房外——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道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声：“Miss，杰森小少爷醒了。”
“我马上过去。”希拉朝外面说道，她打量了手中的契约书几眼，在把它塞进书架的隐秘暗格之前，还是没忍住吐槽了，“Lara, you’re like the boss in the game, so stupid……”
希拉推开门。
门外不是珀丽，珀丽去德州陪亚娜监工了。
亚娜和她父母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了，为了她着想，也是为了双方都冷静一点，希拉还是让她出去散散心，总归那里有猫头鹰看着，不会出事。
门外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实际上她也才刚成年没多久。
没错，她就是希拉聘请的babysitter。
其中的一个。
至于为什么选择她，这就要从前些天说起了。
那天，希拉刚和珀丽商量好，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了。
一方面是她们希望应聘上的人能跟着她们去德州工作，这就不能随意挑选了，万一他们后悔，不希望离开哥谭，那就有点尴尬了。
另一方面是希拉想让珀丽先去照看亚娜一会儿，她实在有点担心亚娜的心理状况，等她把哥谭的事处理好了，就马上带着杰森和员工们出发去德州。
第二天。
剔除掉那些心怀鬼胎、别有用心的人，和那些毫无经验、性格不太合适的人，在剩下的人中，这个女孩子的表现很不错，但是她是该上学的年纪。
最终让希拉决定录用她，是因为这个年轻女孩子已是孤身一人，她的父母是曼柯林公寓楼爆炸的受害者，而她说她不打算念书了，她就只想工作，特别是为希拉工作，这是她的梦想。
真是令人头疼的青少年，希拉很绝望，但她没法放任不管，只好雇佣她，带她去德州，再劝她继续念书。
罗斯·施蒂纳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叫道：“Miss！”。
希拉心平气和地朝罗斯颔首。
现在她知道了，babysitter不是杰森的麻烦事，这是她的麻烦事！永无止境的麻烦事！
“莫莉和玛丽在照看杰森少爷，已经收拾妥当了，杰克去车上等着了，随时可以出发。”
“Ok.”希拉点头表示知道了。
莫莉·埃森和玛丽·弗拉斯，希拉的雇员，她们都四十来岁，之前在家政公司工作，和罗斯都是专职照看baby杰森的。
杰克·伯兰德，四十九岁，希拉的另一位新雇员，专职司机——之前是珀丽开车，兼职照看baby杰森，他很喜欢小孩子，他曾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房间里——
杰森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开心地和阿姨们一起玩，他很欢快地咿咿呀呀，丝毫没有察觉到开门的声音。
“Jay！”希拉看见小熊杰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来啦！”
杰森听见妈妈的声音，愣了一会儿，直到希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号啕大哭。
“哇哇啊哇——”
希拉手足无措地看着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哭了，才一会没有见到啊，她慌乱地把杰森抱进怀里，熟练地拍着他的背，哄他：“Jay，妈妈错了，妈妈应该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想，是不是因为刚刚Jay只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没有看见她？
杰森抽泣了一会儿，终于在妈妈的安慰中止住了眼泪。
“小麻烦精。”希拉温柔地用湿毛巾擦去杰森脸上的泪，扶住他的头部，把他抱在怀里，“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妈妈，对不对？”
杰森咯咯地笑了。
笑声清晰又响亮，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
巨大的喜悦包裹住了希拉，让她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记得夸赞：“天哪，Jay，你会笑了！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宝宝！Jay，我迫不及待要告诉珍妮他们这个好消息！上帝啊，不敢想象……”
他笑了！他笑了！！！
罗斯有些震惊地说：“他笑了！第一次笑！”
“你是对的。”
罗斯晕乎乎地说：“莫莉，不敢想象，我听见他第一次笑了。”
“罗斯？”
“没什么，玛丽，我只是有些高兴。”罗斯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表，决心要记下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一九九八年二月七日下午二时三十一分，我——罗斯·施蒂纳，听见了杰森·海伍德人生中的第一次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