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之雪
海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是个像素小人。
她穿着两个像素点的白色公主裙,奔跑在一望无际的像素海岸。
天空是黄色的,太阳是蓝色的,海水是红色的,都是饱和度极高的那种调色,看久了晃眼!
天空中吊着一只鱼骨架,红红白白的骸骨爬满了一个像素点的蛆虫,像落雨一样,随着界面的刷新,不断往下坠落,掉进殷红的海里,掉进黑灰的地面,也掉进王子的衣服里。
——王子就站在鱼骨架下。
他一身华丽的绿金衣袍,洒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像素点,一左一右地蠕动,像是会爬动的“珍珠”。
她脚步不停,一路跑到了王子跟前。
王子回过头,一双红眼睛像是太阳,又像是现在的大海。
然后,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捅了她一刀。
这一刀扎在心口上。
她往后倒去——
像素小人的倒地和站立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从占一格,变成了占两格,手脚还是在无意义地前后摆动,真是个死板的程序!
在蓝色的太阳下,现实和虚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天空。
不知何时,她的尸体旁围过来了一圈像素动物。
——脖子一伸一缩的蛇、耳朵一上一下的黑兔、没有腿脚的红猪,以及一只比猪还大的苍蝇!
它们戴着白围脖,叼着银刀叉,这种颜色在像素点的映衬下,灰不溜秋的,看起来跟没洗过似的!
她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讨论什么,但猜得出来——这场“死亡研讨会”,看着正儿八经,实际无非是关于“吃喝”。
然后——
鱼骨架掉了下来。
溅起一阵血红的巨浪!
她醒了。
她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便是白色天花板。稍微动动鼻子,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耳边还有切苹果的沙沙声。
她从床上坐起来。
兜抓着水果刀,惊讶地回过头,道:“你醒啦?”
她捋了捋昏迷前的信息,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一盘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上。
“这个,可以给我吃吗?”
“本来就是削给你的。”
“谢谢。”
她端起盘子,秋风扫落叶般吃光了里面的苹果,顺带把没有削皮的也囫囵吞了两个。
“不然我给你叫个餐吧,”兜见她饿极的样子,哭笑不得道,“刚醒来还是吃点热食比较好。”
海月打了个嗝,摇摇头,拿纸巾擦擦手,道:“我睡着的这些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是前天过来的,然后就被叫到医院了——”
兜擦干净水果刀,收回刀鞘,继续道,“不过这里也算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我打听到了不少消息——说起来,你居然还是个大名人!”
她一本正经道:“我很厉害的!”
“看出来了。”
接着,兜就把这些天“道听途说”的消息,挑了比较靠谱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首先,海月通过了这届中忍考试,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忍——与她同期晋升的,还有木叶的油女良贺与一名云隐忍者。
其次,她在这场考试可谓“出尽了风头”!
-——她在决赛中的对手天藏因为不明原因查克拉失控,暴露了木遁实验体的身份,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就连放他进入考场的团藏,也被火影请去“喝茶”了!
甚至于,在复活赛中与她对战过的花崎流果也意外猝死,据说死时七窍流血,死状分外可怖!
不过,也有人传谣说,这是海月半吊子的封印术淤堵了死者的经络造成了查克拉逆行,这才导致了此人的无辜枉死。
海月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真是背了一口大锅!
没等她消化完这些情报,兜又道——别担心,你的那些事,热度只是一时的,没多久就消停了。
最近这些天,真正的大新闻是木叶高层顾问——志村团藏的停职调查!
很多人说,志村团藏这次阴沟里翻船,是要倒大霉了!
——新任火影一直想找机会打压这些手握重权,却倚老卖老、与他阳奉阴违的“前朝旧臣”。
但他新官上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由头发作,忍了好几个月,终于给他逮到机会了!
——团藏暗自搞违禁实验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看火影卖不卖他人情。
但看这回的架势,四代火影显然是不会像上任那样轻拿轻放了。
据说暗部全体出动了,就连十年前涉及到根组织的卷宗也翻了出来——火影放了狠话要严查严办!
兜虽然不知道“志村团藏”是谁,但看这么多人幸灾乐祸,想必是个不守规矩的“大老虎”!
他很乐于见到这种“大老虎”落马——毕竟以后要在木叶混了,池子的水还是清一点比较好。
“也是因为志村团藏的事,最近木叶上下都不太平,一个案子拔萝卜带出泥,牵扯出另一个案子,所有忍者都在忙——你的老师、朋友也不例外,所以我一来,就被留在这边照顾你了。”
海月点点头,又抓了一根香蕉。
她一边嚼着齁甜的香蕉,一边想兜这家伙还真是个收集情报的行家!明明初来乍到,却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探听到这么多消息!
“行啦,你先别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我去食堂给你买饭——粥和面条,你更想吃哪个?”
“面条,多加醋。”
“行!”
没一会儿,兜回来了,两手空空,不过身后跟了不少人。
水门、玖辛奈和纲手都来了。
“感觉怎么样?”水门道。
“完全好了。”海月拍拍胸脯。
水门点点头,把手藏在火影罩袍下,不动声色地对她比了个“行动失败”的暗号,表示那日没有捉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她眨眨眼睛,表示理解——那家伙敢引爆别人的精神体,显然是做了充足的逃命准备,要想一击拿下,也不容易。
这时,玖辛奈挤到水门前面,一手摸摸她的脑袋,一手拎着一个三层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笑道:“那么就恭喜你当上中忍了——海月!”
保温盒被一层层拆开——里面有香气四溢的鸡丝蔬菜粥,还有一碗热乎乎的酸菜肉丝面,最底层是一些容易克化的小糕点,做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
“兜也过来吃吧,我准备了很多——这些天辛苦你了!”
海月望了一眼食盒。
——以玖辛奈的水平,即便花了功夫,也做不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病号饭”。
海月端起面条,尝了一口——
嗯,破案了,做菜爱放糖的习惯——是美琴的手艺!
吃完了饭,海月擦去额角的汗,然后听见纲手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这次打算收徒——本着相逢便是缘的道理,她决定把海月和兜一并收作徒弟;
第二件事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海月必须专注于修行——任务可以先放着,但必须抓紧提升实力——等她出师后,就得跟着自来也进行一个高难度任务了!
但具体是什么任务,纲手和水门都没有明说,只说这一两年好好准备,今天过后,就要正式进入修行阶段了!
***
两个月后,次年元月,木叶下起了这一年最大的雪。
玖辛奈也是在这个时候怀了孕。
她拿着体检报告单,从医院出来,神采奕奕,就像是中了头等奖一样,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
不过,她在雪地里狂奔了一会儿,冷静了不少,最后只告诉了比较亲近的人。
卡卡西已经入职暗部一个多月了。
在听说了玖辛奈的喜讯后,向来风雨无阻的他破天荒地请了半天假。
他去找了海月,想让她跟自己去烈士陵园扫墓。
雪花纷纷扬扬,如纸屑般落下,轻柔地覆盖住房顶、树梢和大地。
今日休假的他没有带暗部的动物面具,但依旧带着黑色面罩,挡了大半张脸。
他收起伞,抖了抖雪,推开门帘,钻进开在街头的“一乐拉面”店。
海月、止水和悠斗正坐在店里复盘今天早上的“极限生存演练”!
他们面前的碗基本空了。
隔着五、六把椅子,他听见海月说,两个月前,她刚从医院听说高强度修行的时候,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他眉毛一挑,想起了海月小队这两个月以来的“悲惨遭遇”。
他们三个小孩成天被自来也按在大大小小的演练场里,进行着各种S级难度的实战演练——他听水门老师说,他们至今还是全军覆没!
卡卡西有幸围观过一次现场,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演练结束后,三个小孩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自来也坐在高处,笑眯眯地摇晃着手里的三个铃铛,说了句——可惜,你们还是没有出师。
然后,他又故意挑衅说,你们现在被剥夺了领取任务的权力,什么时候能从他手里抢到铃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的忍者生活——没有本事拿到铃铛,就继续在村子里窝着吧!
先不说海月和止水,悠斗这么高傲的人自然是挂不住面子,今日演练一结束,就气鼓鼓地拉上队友研究战术了!
海月原本不想来——她上午结束团队训练,下午还得跟着纲手学习医疗忍术,等到晚上,下了班的火影还要抽查她的功课!
吃饭的时间,她还在默记时空间忍术的基础概念,就连止水问她要不要酱油都没有听到。
卡卡西咳嗽一声,唤起三人的注意。
他坐下来,跟老板点了一份海鲜拉面,然后手指无意义地把桌面上的油盐酱醋瓶一一摆正,沉默片刻,说起了玖辛奈的事。
他说的事,海月很早就知道了。
——今天早上,八点不到,水门就跑过来和自来也说了这事,也顺便跟他们几个小朋友分享了自己的喜悦。
不过,玖辛奈确认怀孕后,高层要开大会讨论后续事宜,所以今天的午饭需要海月自己解决。
心情大好的水门在交代完事情后,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演练场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如果他会抽烟,估计这会儿早是一地烟头!
好在他不会,只能咔嚓咔嚓地咬着指甲。
自来也见他这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接替自己操练那边三个等着“吃瓜”的小孩——好缓解一下压力!
于是,火影挽起袖子,亲自上阵,跟他们玩了一场追逐战,以至于最后自来也动手的时候,他们个个体力透支,没了还手之力!
吃完面条,他们师兄妹二人与止水和悠斗道别,来到了木叶的烈士陵园。
他们一人捧着两束白菊,来到了墓园最边上的一个角落。
这里有一个属于宇智波的墓碑,上面刻着一位少年的名字。
墓碑上的字落了风霜,卡卡西扫去积雪,打了盆水,亲手将它清理干净。
海月帮他拧抹布,然后看着黑底白字的碑文逐渐清晰——
宇智波带土,殁于木叶五十九年——神无毗桥之战,享年十三岁。
“这是你师兄。”
说着,卡卡西移开抹布和水盆,放了一束花在墓碑前,然后点了三柱香。
海月也有样学样,放花,点香,然后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我知道他,”她道,“水门老师有说过他和野原琳前辈。”
卡卡西笑了:“水门老师如何说他们?”
“他说,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他盯着带土的名字,沉默片刻,笑道:“老师说的没错,你有空的话,可以常来看看他们——琳的墓碑在更中间一点的位置,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听到这话,海月知道了卡卡西今天带她过来的目的。
他加入了暗部,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更少了,也因此,无法常来看望自己的两位朋友。
于是,他想拜托海月这位名义上的师妹替他扫墓,比如像今天这样,墓碑积了厚雪,便能及时清理。
海月感受着飘散在空气中、如潮水般汹涌的思念与哀愁,望着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师兄露出如此脆弱的情绪,不免有些意外。
忽然,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墓园中间——
“怎么了?”卡卡西道。
“刚刚……那里有奇怪的波动,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奇怪的波动?”
“太快了,”她摇摇头,“感觉就像大晚上蹿过的黑影,我也讲不清那是什么。”
卡卡西也望向海月盯着的位置——或许是巧合,琳的墓碑就在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