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你、你……”
叶良呆呆看着沈桂的脸，粉黛未施却自有一股妩媚气息。
带劲儿，太带劲儿了！
亏得他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就算是心中油腻腻，可面上也丝毫不显，沈桂被他直愣愣地盯着，浅浅低下头。
等了好一会儿，可叶良还是没有再出声，沈桂这才开口，“叶哥，你……”
叶良猛然回神，他属实是没出息，竟然就这么看呆了！不过是个长得美艳一些的村姑罢了！
叶良温柔地看着沈桂，笑容温润如玉，“我叫叶良，如果你想继续叫我叶哥也可以。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沈桂，桂花的桂。”
叶良点头，“‘人闲桂花落’，好名字，简单而又清丽，像你一样……”
说着，他轻轻垂首，脚步不着痕迹地向前进了一步。明明动作不大，可因为四下实在寂静，他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鞋底摩擦泥土的沙沙声也还是如此清晰。
沈桂心中一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叶良面色不变，反而带上了些歉意的笑，“抱歉，是我太唐突了。因为我看到你，就会想起来我们之前互通的信件，就无法压抑我的感情……总归是我不好，我会注意一些，尽量克制我的激动。”
他话语轻轻，沈桂莫名涌起心中的不安也随之被抚平。或许是她带着先入为主的想法，才会对叶良有防备之心，但是现在看来，叶良好像不是什么急色的坏人？
沈桂连忙点头。
叶良看她的样子，突然噗嗤笑出声，“你现在这样子，就像炸毛的猫一样，还挺可爱的。”
沈桂耳根子一热，又低下头。
在她看不叫的角度，叶良嘴角嘲讽地一扯，他就是说两句夸她的话，她还害羞上了，看脸以为是个小辣椒，谁知道是个保守的。不过保守也好，更有反差感……
“叶——我还是叫你叶良吧，你之前在信里说在厂里当工人，可是怎么突然辞职了？”
叶良明显一愣，可好在有夜色的遮挡，沈桂没能发现，“……这事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可是既然你问了，那我是一定会告诉你的，毕竟是你……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妈生了急病，可我手里并没有那么多钱去治疗，只能把工作卖了，凑我妈的医药费。”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脸上也露出一丝痛苦。
“竟然是这样，那你妈呢，现在有好转吗？”
叶良深深吸气，看向沈桂的眼睛里盛满悲伤，“没有，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病魔，撒手人寰了。”
他颓然垂首，肩膀也略略沉下，身子好像也在微微颤抖。
沈桂咬唇，有些不是滋味，她简直无法想象失去母亲的痛苦……
她的手缓缓举起，僵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收回去，“叶良，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都怪我没用，”叶良摇头，这女人怎么连上手拍拍他肩膀都不舍得，“可我现在下乡了，我又遇见了你，幸好有你冲淡了我的痛苦……”
聊到现在，叶良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这女人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得手的，真是人和信中的文字一样纯。
他强撑着一笑，作出坚强的样子，“好了，不说这些伤心话。以后我在村里，我们也不用天天互相写信等信了。”
即便只有几分钟的路，可叶良也坚持要送沈桂回去，而一路上他也没有什么过分举动，更是贴心地跟沈桂保持合适距离，不让她觉得不舒服。
等沈桂自己走在走廊上，心里还是觉得妥帖得很，一直到悄咪咪打开宿舍的门，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也还是回味着今晚。
或许，叶良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就像如意以前感叹过剧情发展走向歪了一样，说不定叶良本人也并没有小说中那么不堪，她跟他真的能有结果……
沈桂闭上眼，嘴角也还不自觉地带着微笑。
【二姐回来了，我觉着她挺开心的。】
‘……你能看出什么来，就是有小火苗，以后看到渣男的真面目也会灭了的。’
沈桂唇边的笑僵住了。不用等到那时候了，现在一听沈如意泼的冷水就想灭了。
*
自打沈如意从沈家搬出来，不用做杂活，不天天吃难以下咽的窝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更容光焕发了。
平日里也不用被沈婆子压着去喂鸡砍柴，周末的时候想往哪逛就往哪逛。
临近黄昏时分，太阳不似午后那么刺眼，鎏金日光洒落下来，给花草都裹上蜜糖似的色泽，忽而一阵清风也吹得空气中燥热不再，蝉鸣声细细密密，灌进人耳朵里成了低低的催眠曲。
沈如意坐在院内支起的凉棚下，头撑着木桌小鸡叨米般一点一点，眼睛也已经阖上了。
“……知多少。好啦，终于写完了！如意姐，我写完了，你看——”
巧云认真地一笔一划写完之后，扬起小脸拿起桌上的本子就要给沈如意看，可一抬头却是看到沈如意垂着脸睡得沉沉的样子。
她声音一下子止住了，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沈如意身边的季若松，以及他竖在唇前的食指。
“嘘，你把本子放在这里，今天任务完成了，去玩儿吧。”
季若松放下手，将本子接过来，轻声道。
巧云眼睛一亮，蹑手蹑脚从凳子上跳下去，一溜烟跑走了。
写字的沙沙声消失，四下突然静下来，空气中好像只剩下沈如意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季若松将巧云的本子合起来，然后慢慢放在桌边。
沈如意全然无觉，唯有头时不时随着晃动的手臂东倒西歪，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睡觉。
季若松眼神几乎是一刻不离，唇角的弧度也一点也没下去过，手肘轻轻放在桌子上，头也跟着支上去。他就这么撑着脑袋，侧着脸，垂眸盯着眼前的人。
“唔……”沈如意嘤咛一声，手臂剧烈颤动一下，脑袋也猛地一晃，眼看着人有栽下来的意思，季若松连忙伸出手要去扶她，可这么大动作，沈如意却仍然能稳稳撑着头。
季若松怔愣片刻，哑然失笑。
可下一秒，沈如意就突然失去平衡，刷的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倒。
季若松长臂一伸，紧紧拉住她的手臂，沈如意这下子猛然惊醒，身体被一股大力带着往前拉。再睁开眼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就是一张清俊脸庞。
大脑一片空白，沈如意呆呆眨眼。
季若松及时拉住人，不由轻轻松口气，可也忘了两人的距离。明明还隔着几厘米，可他好像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热度。
沈如意也好不到哪去，被吹了一口，脸登时就发热起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放大的帅脸就急急往后退去。
吁。她莫名还有点不舍。
“咳。”
“噗嗤——”
季若松听见她的笑声，突然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只好摸摸后颈，手下的皮肤触感还有些烫，许是晒着了。
“季若松，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我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害羞呢。”沈如意微微仰头看他，眨着一双水灵灵杏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似乎还有些揶揄。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季若松忽地凑近。他的呼吸离得极近，一吸一吐打在她耳垂上，明明很轻，却又仿佛敲在她心上。
“是吗？那为什么，你的耳朵这么红？”
低哑的声音好像绕着圈钻进她耳朵，打在耳膜上，有点儿痒。
沈如意感觉喉咙里梗到了什么东西，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尽力低下头，远离那道热源。
于是季若松看到眼前的女孩像蜷缩起来的小动物一样努力抱紧自己，可却露出更大的弱点。长辫遮不住细白的脖颈，她耳垂的红也已经蔓延其上。
空气静寂至极，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响起，沈如意听在耳中，又缩了缩脖子。
“哥，如意姐，你们在干什么呀？”
稚嫩的童声响起，两人瞬间如遭雷劈，同时抬起头望向来人。
巧云手中捧着一堆小石子，眼神清澈，还带着疑惑。
“咳，”沈如意轻咳一声，“我俩说悄悄话呢。”
巧云恍然大悟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哥凑到你耳朵旁边。没关系，我才刚回来，没有听到你们两个说悄悄话哦！”
沈如意顿时哭笑不得。
巧云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沈如意看，“如意姐你看，这是我收集的小石子，都是我重重挑选下来的呢，特别适合用来抓石子！”
摊开的小手沾满了灰，手心躺着的几颗石子确实如她所说很合适，不会过大也不小，形状均匀。
“好了，巧云。今天就先不玩了，你看天都要黑了。”
巧云看看颜色变暗的天空，点点头，立马将手心合起，“哥说得对，还是要早点回家！如意姐，今天辛苦你啦！你都累得睡着了！”
她闪亮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感激，沈如意心一软，可又摸了摸鼻子。
有点儿心虚，她根本不累，在季家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给兄妹俩讲些知识。只是今天天气太好，下午太让人昏昏欲睡，她才睡着的。
只不过巧云一脸崇拜，她还真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沈如意只摸了摸巧云的头，在她恋恋不舍的目光下跟着季若松出了门。
季家在村尾，房子也是寂寥独立于山前，周遭没有几户人家。
沈如意没着急往知青宿舍去，反而盯了季家对面的空地好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