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真相
满座哗然。三皇子和贵妃相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呈上来!”皇帝声带恼怒。大太监急急忙忙地把军报接过来,皇帝三下五除二破开信封,浏览完军报内容,脸色大变。
军报落款日期为十日前,冬月二十三。彼时,御门关遭受了梁军的围攻,六万大军兵临城下,而谢麟提早知道了风声,带了三万岭南军绕道支援,双方展开殊死搏斗,伤亡惨重。
信件由谢麟座下副将陈雨亲自发出,言明战况惨烈,谢麟重伤昏迷,恐回天乏术,疑心此次战役乃朝中有人里应外合,梁军欲取下御门关后直捣郢都,控制西北。若无西北地图在手,计划不可能如此周全。军中已人心惶惶,朝中空有通敌之贼,此战危矣,望圣上定夺、派兵支援……
皇帝怒目圆瞪,扫视着底下一双双殷切的眼睛,一时血气翻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体,为他拍抚后背,忧心道:“出了何事?”
皇帝把军报递到皇后手中,皇后接过,亦是花容失色。
“反了天了!都反了天了!”她将军报拍在桌上,难得地失了体态,凤眸扫视一圈殿内大臣,视线定在三皇子身上,“李瑾,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瑾大惊失色,慌忙跪地:“母后何出此言!儿臣冤枉啊!”
皇后将军报和陈雨呈上来的线索递给姚姑,送到在场的大臣面前传阅。
“诸位爱卿,你们仔细看,看清楚!这信上字迹,乃是玉琦公主亲笔!是她贴身侍女灵儿亲自传递的消息!公主说,三殿下要了西北地图、军防图,一定要小心为上!还有一封给三殿下的家书,望三殿下看在公主不惜投身西北的份儿上,照顾好生母怡妃!”
皇后言辞犀利,目光如炬,好似要在贵妃和李瑾身上烧出个洞来。
贵妃急忙道:“陛下,娘娘,此事必有误会!玉琦公主与我儿素无来往,怎会无缘无故给他写信!还有地图,这分明是给怡妃的,不是给瑾儿的啊!”
怡妃慌忙跪地解释:“臣妾冤枉啊!”
皇后眯着眼睛,盯着她道:“你怎知,这是给怡妃的?”
李瑾道:“是怡妃娘娘主动给儿臣的!当时儿臣只觉得奇怪,怡妃娘娘怎会有地图!后来娘娘说,玉琦早就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博得了谢麟的信任!儿臣并未做任何不利于我朝安稳之举,请父皇明察……”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查!把他府上都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禁卫军领命:“是!”
一场年宴竟然碰上了“谋逆”案,大臣们心惊胆战,暗地里安抚着惊慌的家眷。
三皇子将东西藏得及其隐蔽,府中戒备森严,周顺趴在墙角上观察了数日才确定藏匿地点。他换上禁卫军的衣裳,跟着统领一间一间地搜查。不出半个时辰,便从恭王府府中搜出了那副地形图。
原来,李瑾竟然将地图做成了雕刻,嵌在墙上,而墙体是可以转动的。为了遮掩,墙体正面贴了一幅画,而书桌上的烛台则设计成墙体的转轴。如此一来,外人乍一看墙面,不会产生任何的怀疑。
禁卫军把一整块墙面卸了下来,周顺又在书房中翻找出了付绮月那些“家书”,确认过上面的内容,大喊一声:“这里有信!”
大殿之上,李瑾和贵妃如坐针毡。
李瑾跪在地上,手心开始冒出冷汗。待禁卫军将那刻着浮雕的墙和书信呈上时,李瑾的背后浸了一层冷汗。
皇帝看见那刻得十分逼真的地图,怒不可遏:“李瑾!你说,这是什么!”
不等李瑾开口,四皇子李玙抢先道:“父皇!三皇兄他联合兵部尚书凌柱、兵部侍郎冯知等人一同串通外敌!儿臣这里有证据!”
李玙府中侍卫上前,跪地呈上密信。
皇帝与皇后一看,正是兵部上月至今的库械调用,明显与往月不同。还有一份军械的制造用料图表,上头记载着兵部将近半年,将真实的铁料偷换出去,用粗制滥造的兵器应付差事。而那些铁料铸造的精兵器,则暗中送往梁国,作为与梁军合伙、取下御门关的“诚意”。
皇帝双目赤红,手掌颤抖着,脸色惨白。
“为什么……”他看着李瑾,又看看贵妃,“朕哪里对你们不好?你们竟然要覆了朕的国家!为什么!”
话音一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后连忙安抚道:“陛下当心龙体,此事从长计议吧。”
皇帝咳了一阵子,平息下来,手掌拍拍皇后的手背,摇摇头。
“你们一个个,都觊觎着朕的皇位。巴不得朕死了是不是!”
李玙、李珏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跪地劝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陛下!有苦主敲响登闻鼓,请求到陛下面前诉说冤情!”
大臣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寂静中,那远方传来的鼓声声声入魂,敲得皇帝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宣吧。”皇帝疲态显露,无奈地抬抬手。
不一会儿,禁军带着几位百姓走入大殿。他们在外头等候了许久,早就四肢僵硬,唇色发紫,只有眼中光亮尚未熄灭,见到端坐上首的帝后,更是激动万分,只是舌头都冻得捋不直了,开口都是颤抖。
皇后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吩咐姚姑:“快给他们披件衣裳,端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
姚姑带着两个宫女,将毯子盖在他们身上,又端来茶水递到他们手中。
几位当中的一位妇人含着泪喝了两口茶,跪在地上诉说:“陛下、皇后娘娘!求求你们给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女儿朱宁儿被四皇子掳走禁锢在府中,生死未卜!可怜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地宠着,生怕她受了欺负。谁想到!这天子脚下,还有人强抢民女啊!求陛下给民妇做主啊……”
其他几人也声泪俱下,控诉自家女儿被掳走的实情。有一户人家乃是长安城郊的村民,世代耕作,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已经变卖田产,几乎无米过冬。
李玙脸色一变,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刁民,竟敢空口白牙、诬蔑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他转向皇帝,行了大礼:“父皇休要听他们信口胡说!他们有何证据……”
“陛下,微臣有证据。”
大殿的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
周顺脱去盔帽,大步向前,单膝跪地,行军礼。
“陛下,娘娘,微臣乃定北侯营下守将周顺,奉命在京城查探西北军械一事。侯爷自发觉长安军械异动后,便将西北军械一一登记造册,数量虽与长安库械中一致,但用量却差之千里。此外,李玉琦公主并未将真正的西北军防图传回来。”
他站起身,对上李瑾、贵妃、怡妃等人惊诧的眼神,笑了。
“公主殿下深明大义,怎会甘愿做通敌叛国之事!她早就将此事告知了侯爷。殿下手中的地图,是侯爷修改过后的,做不得数。也就是说——”
他停顿了片刻,望着李瑾,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梁军必败。他们休想夺走我大黎一分一毫的土地。”
李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周顺转而看向李玙——
“四殿下,您困在别院里的那些姑娘,我都已经救出来了。整条街的百姓可都是亲眼瞧着的。那些姑娘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如行尸走肉一般!您就是这样对待百姓,对待供奉天子的无辜的人?”
殿外,宫女们带着十数位女子走了进来。她们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梳好了发髻,都是十四到十七八岁的好年纪,正是最好的芳华,只是她们眼中都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见到穿着龙袍的皇帝,听到周顺为她们鸣不平,那些女子才从恍惚的思绪中抽身出来,眼泪刷地落下,纷纷跪地哭嚎起来。
“陛下!娘娘!救命啊,四殿下他玷污了我们,还要杀了我们灭口!”
“先前的姐姐不听话想逃跑,惹怒了殿下,被殿下一剑杀了!”
“娘娘!呜呜呜呜……”
跪在地上的妇人们跑向自己的闺女,哭着将女儿搂入怀中,向皇后哭喊。
“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也是做母亲的人,求求您为我的女儿做主啊!”
“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可怜的孩子,可怎么活啊!”
……
大殿上哭声一片,凄凄惨惨,好似一出闹剧。可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发生在那个天资聪慧的四皇子身上,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皇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口一阵刺痛。
“好、好、好……”他苍老的脸上挂着悲凉的笑,看着李玙、又看看李瑾,居然鼓起掌来,“朕养的两个好儿子啊。一个,私吞兵器、通敌叛国;一个,草菅人命、欺压百姓。好得很呐!”
他把桌上的菜一扫而落,铜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在李珏和皇后耳朵里悦耳至极。
他不顾皇后的搀扶,走下台阶来,在两人的脸上各自狠狠甩了几巴掌。
“朕,要求你们从小读书识礼、明辨是非,希望你们将来,能做个为百姓做好事的人。你们可倒好啊,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不把朕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是不是?
你们眼中,还有君王、还有父亲吗?”
他高高地扬起手,李瑾闭上眼睛。那巴掌却迟迟未落下。
一睁眼,只见皇帝一手猛地捂住心口,身子一歪,吐出一口鲜血。
皇后惊呼:“陛下!”
皇帝两眼一翻,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