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谢府众人经过一夜的忙碌,都各司其位了,谢扶桑却傻眼了。
刚出生的婴儿一个时辰便要喂养一次,谢衍心疼崔婉,不愿让她夜间还要起身去喂养孩子,谢府便找了奶娘专门喂养女儿。
谢扶桑看着抱着自己的年轻奶娘,那奶娘抱着自己开始往她的胸口凑,谢扶桑突然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不不不不不!”
谢扶桑看着不过三十几岁奶娘,心里咆哮了一万个拒绝。
让她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去喝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奶妈的奶,她心里是无比抗拒的,但是这个婴儿机体让她很快感受到没有乳汁果腹的饥饿感。
奶娘见怀中的婴儿不肯喝奶,以为是刚出生的婴儿与自己不熟悉,怕生而已,于是奶娘主动把婴儿按到了自己胸前。
“喂喂喂!这位姐姐,牛不喝水您还强按头呐!”
谢扶桑无措极了,偏这一身婴儿机体说不了话也抗拒不了。
饥饿感在胃里越来越强烈,谢扶桑深吸一口气。
“算了,自古婴儿喝乳天经地义,上天既然给了我一次人生重来的机会,总不能当个饿死鬼白白浪费吧。现在的我只是个婴儿,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只是‘吃饭’而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昧着自己的主观意识自欺欺人道。
许是婴儿的身体太过娇嫩,或是在一天内经历了太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亦或是婴儿的本能之一就是吃饱之后容易犯困。谢扶桑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睡到了几时,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脸,随即耳畔传来两个男孩嘀嘀咕咕的声音。
“二哥哥,你这样会把妹妹吵醒的,父亲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三弟,你别大惊小怪的,身为我谢奕的妹妹,哪像其他府上的小姐一般娇贵,况且刚才奶娘都说了一会儿给妹妹喂奶还要叫醒她的。”
谢扶桑被吵醒了,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她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饶她清梦,她睁开眼瞪向了始作俑者——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
“倒是唇红齿白,长得挺可爱的。”
谢扶桑看向眼前的小男孩儿,心中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
她认为自己颇具恐吓力的瞪人,在谢奕眼中却成了自己亲爱的妹妹给哥哥的回应。
谢奕的热情更高涨了,他转头对着自己的幼弟说:“三弟,你快把你房里母亲给你买的兔头拨浪鼓和我房里母亲给我缝的老虎头拿来,我要让妹妹也看看,开心开心。”
接受任务的谢耀感受到了二哥哥对自己的信任,风一般的跑回了自己房里。
谢扶桑感觉自己快要炸了,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对着自己——一个高学历新时代女性又是像逗小猫小狗般的摸摸下巴,戳戳脸,又是拿着哄三岁小孩的拨浪鼓朝着自己挑逗……
俗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谢扶桑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只是奈何她如今只是一个婴儿,既不能大声呵斥把他俩赶走,又不能冲着他们拳打脚踢。
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谢扶桑被逼无奈,只得使出自己这副身躯的杀手锏——大哭。
只见“哇~”的一声,谢衍从隔壁房里冲了进来。
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的如此撕心裂肺,谢衍顿时火冒三丈,看向了重大嫌疑人——二儿子谢奕,谢衍大步走上前,揪住谢奕的耳朵呵斥道:“不是说了吗,不要招惹你妹妹,你是不是带着弟弟欺负妹妹了!”
说罢,他急忙抱起了在摇篮里的谢扶桑,不断轻声哄着。
谢扶桑见自己大获全胜,适时收敛住了哭声,徒留两个‘罪魁祸首’愧疚地伫立在原地。
谢扶桑从小就和同龄人不一样,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便是“阿娘”,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喝…喝羊奶。”,自此便断了母乳。
她一岁的时候便能说出许多完整的句子,走路、识字都要比同龄人学得快得多,不仅如此,她还对日常幼童感兴趣的玩物嗤之以鼻,不喜与同龄人玩耍。
崔婉和谢衍本以为谢扶桑是刚出生的时候,因窒息把脑子弄坏了,但请遍全城的名医都没查出来谢扶桑有什么隐疾。
后来两人瞧着自家女儿聪明伶俐倒也没其它异常,便只当她只是与众不同罢了。
谢扶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她觉得这实在不是她的原因,毕竟同龄人都还是玩泥巴的年纪,可她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博士生,实在是处不起来。
不过仔细算起来,苏府的千金苏合倒可勉强称得上一个。
苏府与谢府交情甚笃,苏府长子苏木和谢府长子谢陆也是交情匪浅的知己。
许是苏家人丁稀少,苏合除了长兄苏木,便再没有其它兄弟姐妹,偏偏谢扶桑自小在同龄人中便是出了名的成熟稳重,总给苏合一种想要依赖的感觉。
苏合便自小追在谢扶桑后面拉着她一起玩耍。
谢扶桑五岁便拜入了驻州柳神医的门下,因有着在现代学的知识,她学起医术来倒还算如鱼得水。
为了专心研习医术,她每年会和师傅选上三个月的时间,在昆仑山脚下的一处院落内潜心研习医术。
建元十年冬,这一年谢扶桑八岁,她在昆仑山脚下又同师父研习了三个月医术,才回到了驻州。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一回到家中她便直奔自己的房间洗漱了一番,洗漱完之后恰逢饭点,海棠过来传话让她前往正厅用膳。
刚步入正厅便看见全家人都已在长桌旁坐好,看这情形应是等着她来到才能开始开饭。
谢家人向来甚是疼爱谢扶桑,许是她本就是谢家唯一的女儿,出生时又经历了诸多波折,加之她从小便聪明伶俐,长得又甚是乖巧可爱,所以她在家中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哥哥们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妹妹。
虽说女大十八变,可谢扶桑却觉得男大月月变,三个月不见,大哥和二哥又长高了许多。
最初的时候,她在谢家每每对着自己那三个在现代应是上小学的年纪的‘哥哥’时,总是觉得喊‘哥哥’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时日久了,习惯使然,便觉得顺口多了。
谢扶桑向着谢家夫妇在的方向挨个问候一遍后,便在崔婉旁边坐了下来埋头吃饭,她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
“四妹这…出去了一趟,莫不是在路上被饿死鬼附身了?”
谢奕看着桌面上光盘微露的菜肴,又瞧了瞧自家妹妹像只贪吃松鼠似的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腮帮子一时惊讶道。
谢府中谢衍和大儿子谢陆、二儿子谢奕均在军中任职,武将行事多不拘小节,是以谢府中规矩并不多。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谢扶桑连忙咽下口中的饭菜,顺手夹了一块排骨塞进了谢奕嘴里。
崔婉和谢衍倒是没怎么吃饭,他们瞧着自己眼里那瘦了一圈的女儿,一时间有些心疼。
当初谢扶桑要跟着柳神医学习医术的时候,他们二人便不同意,毕竟学习医术不仅又苦又累,以后治病救人时还要见到许多污秽血腥的东西,传出去还会影响谢扶桑的名声。
但奈何谢扶桑执意要去,他们二人后来便妥协了。
崔婉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渐渐湿润,待回过神来夹了些桌面上仅存不多的菜肴放在了谢扶桑碗里。
“夭夭,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崔婉满含关心的对谢扶桑说。
谢奕听到后,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满肚子话塞进了肚子里。
谢扶桑小字叫夭夭,在大凉的习俗中,女子的小字向来是在成亲后由夫君给起的。
可谢家父母太过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在谢扶桑刚出生时便为她取了小字,崔婉曾同谢扶桑提到过她的小字取自《诗经·桃夭》篇。
崔婉当时语重心长地对她讲:“女子未来的幸福安乐大多依靠日后的所依之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曾见过许多女子因遇人不淑而痛苦一生。”
崔婉谈及此神情有些动容,似乎回忆到了一些悲伤的事情,便不愿继续说下去。
她摸了摸谢扶桑的头,温柔的对她说道:“所以母亲希望小桑以后能嫁给一个爱你护你一生的人”。
崔婉当时并未期望谢扶桑能立即理解。
可当时谢扶桑却用一种满含真挚的眼神望着她,对她保证:“母亲放心,小桑以后定会嫁给一个能让我托付终身的人。”
谢扶桑知道,刻骨铭心的知道,无论是几千年后还是如今,婚姻总能很大程度的影响女性的一生。
但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在别人手中,如果可以,她情愿这一生都留在谢家,做一辈子崔婉和谢衍的女儿。
可她也明白,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如在现代一般孤身一生的。
谢扶桑向来不在意名字中包含的寓意,但她很珍惜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小字中涵盖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祝福和期冀。
想及此,她心中五味杂陈,她对崔婉的感情中永远掺杂了一份永远抹不去的愧疚。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谢扶桑。
但是既然承受了这份爱意,她会努力扮演这个角色,去做崔婉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