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谢扶桑问了四方馆的人,找到四方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躺下便睡,坐了半年的马车,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
一连睡了两日,期间她偶尔会被银花喊起来吃饭。
不过许是因着她现在还年轻,精力也恢复的十分迅速,第二日晚上,谢扶桑睡醒之后,感觉像焕然新生了一般,精力充沛,十分兴奋。
既已睡不着了,她干脆起床穿衣,出门去逛四方馆。
自来到这里,她便一直补觉,还未曾好好逛过,如今虽已深夜,可月光皎洁,倒不失一个散步的好时机。
四方馆墙外,一头戴龙纹玉冠,身着殷红色广袖常服,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面目白净岁数略大些的太监,沿着四方馆墙外鬼鬼祟祟地走着。
“曹兴,你给谢衍安排的住所,就在这里了?”
戴玉冠的男人指着墙里面说道。
“哎呦~我的陛下,您当真要今夜去见谢衍大人啊,如今已是子时了,恐怕谢大人已经睡下了,您若真有什么话要同谢大人讲,不若待天亮直接宣谢大人入宫觐见。”
那太监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曹兴,虽说我朝规定,宦官不能染指朝中之事,可你自小便跟随在朕身边,在宫中的这些年来,想必你早已将朝中局势看的透彻。”
“如今朝廷内外,文武百官都在等着看朕对谢衍的态度,诏他入宫谈话太过招摇,况且近些年来想必你也知道,这宫墙之中被人安插了不少耳目,如今还未彻查干净,倒不如朕微服私访来的方便。”
他语气有些低沉,带着做了多年帝王的心酸无奈。
曹兴闻言,想起陛下这几十年来夙兴夜寐,为国事劳作,在朝堂之上却无一可交心之人,心中有些伤感,正要低头擦泪,便听见皇上喊自己。
“曹兴,过来,过来。”
皇帝挥手示意他蹲下。
曹兴虽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只见皇上踩着自己去爬高墙,口中还在吐槽着:“到底是谁设计修建的四方馆,把墙修的这般高,甚是难爬。”
曹兴:…… 不是您当初吩咐的,为彰显大凉气势,将四方馆的墙修的高大些,顺道将盗贼也一起防了。
“朕这些年来只顾着处理朝事了,竟荒废了武功,若是被谢衍瞧见朕翻个墙都要如此困难,定要狠狠嘲笑朕一番。”
皇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上了墙,他撩起衣角正准备跳下去,抬眼看向地下,顿觉一片眩晕。
怎么这么高!
待朕回宫以后,定要好好惩处一下监督修建这四方馆的人,皇帝在心中暗自想。
为避免引来四方馆的守卫,皇帝一咬牙,闭着眼睛跳了下来。
这一跳,将他震得有些头晕,正要起身理理衣服去找谢衍,面前突然一黑,他便被人蒙着头揍了起来。
只见对方大喊一声:“来人啊!有贼潜入四方馆了。”
皇帝开口正要解释,对方用手指着自己开始骂道:“好大的狗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未等对方开口,谢扶桑继续道:“四方馆!四方馆你都敢潜进来偷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的不耐烦了。”
被谢扶桑蒙着头揍的皇帝,顿时生了一腔怒火:“!!!大胆!你可知朕是谁吗!”
声音倒是气势雄浑,谢扶桑心想,差点就把她唬住了。
“我管你是谁,大半夜偷偷潜入四方馆,你倒理直气壮了,今日我就把你交给官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接连睡了两日,如今精力正旺盛,抓住一个贼十分激动,不肯放手,竟是没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不对。
皇帝刚刚从高墙上跳下来,腿还有些发软,一时不察,被人蒙住头便劈头盖脸一顿揍。
如今他缓过神来,正要挣脱对方的禁锢,谢衍便带着手下过来了。
方才谢扶桑大喊有贼的时候,谢衍在房中听到,便立即带人拿着火把往这边赶。
谢衍的手下从谢扶桑手中接过‘贼’,将他牢牢按住。
“是我!”
那人说道。
谢衍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借着昏暗的火把光亮,他掀开蒙着那人的破布,只一眼,谢衍飞快的又给他盖了上去,他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谢扶桑。
谢扶桑看着谢衍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父亲定是惊讶于她一人是如何制服这体格高大的贼人的,想及此处,谢扶桑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她看着谢衍骄傲地同他开口:“父亲,多亏我今夜出来散步,刚好被我撞见了这贼人翻墙想要进入四方馆,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儿,不过,幸好我反应快,捞起柴堆上的一件脏衣服,对着他蒙头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打。”
谢扶桑对着谢衍激动地比划着刚才的情形,在黑夜中,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等他的夸奖。
谢衍听着谢扶桑口中蹦出的一句句惊天语录,四周仿佛都变得寂静了,额头止不住的冒汗,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下颚,落到地上的青石砖上,迅速浸湿晕染开来。
谢衍整理好心中波涛汹涌的思绪,他强撑起一个笑容对谢扶桑讲:“夭夭抓到这位……额,坏人。”
谢衍喉结滚动,顿了一瞬,继续道:“累坏了吧,快回房休息吧。”,说完不顾谢扶桑回答,转头吩咐一个下属送谢扶桑回房。
见谢扶桑走后,他也不管头上冒出的满脸冷汗,立刻将那‘贼’人身上盖着的破衣服掀开,连忙去安抚对方。
……
子时过半,万籁俱寂,四方馆一间房间中仍燃着灯。
“微臣罪该万死,不知今夜皇上会驾临,竟将皇上当成了贼人,还望皇上恕罪。”
谢衍向皇上行着君臣间最隆重的拜礼。
对面身着殷红色常服的男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了一丝难过:“你我之间,何时竟生疏至此。”
“君臣有别,应当遵守的礼仪规矩微臣不敢忽视。”
殷红常服的男人严肃道:“既然如此,那朕问你,依照大凉规矩,殴打朕应当处以什么责罚?”他此刻看来倒颇具帝王威仪。
“你!”
谢衍一时语噎。
“我?我怎么了?”
那人对着谢衍摆手,故作无辜姿态道。
“好你个朱钧!多年未见,如今竟越发伶牙俐齿了。”
谢衍气的从地上立刻站了起来,指责对面的男人。
对面那人被谢衍骂了几句,看着谢衍吹胡子瞪眼,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神情,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谢衍。”
朱钧拉过谢衍的手让他坐下。
“话说,你夫人当初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温婉贤淑,你也是少年稳重,怎么你们二人的女儿如此…”
朱钧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出了淤青的额角,斟酌着用词,最后堪堪吐出二字:“暴躁。”
谢衍讪讪笑了几声,笑容很快淡去,他缓缓开口道:“阿婉当年产下夭夭的时候,甚是艰难。母女二人险些都有生命危险,是以我和阿婉都极为宠爱于她。”
“不过夭夭自幼便听话懂事,虽说有时候她行事确实有些不守规矩,但我这个女儿为人善良,自幼便开始帮助贫苦百姓,如今经她救助过的人早已不下于千人。”
谈及此,谢衍脸上顿时露出了自豪之感。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了话题,对朱钧道:“夭夭自幼在西北长大,从未见过你,今日众人都不知道你会来,是以才闹出了今晚的事,看在夭夭是出于好心,也不是有意的份上,今日这事……”
谢衍瞧了瞧朱钧的神情,准备继续开口。
“怎么?我如今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既是你的女儿,那也算是我侄女儿,一件小事而已,我还能同她计较这些?”
朱钧侧睨着他,佯装不满。
二人秉烛促膝长谈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