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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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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入狱之事,谢扶桑一股脑全将罪责推给了皇帝,毕竟母亲和父亲总不可能去找皇帝质问。

是以她回家之后,全家人只当她受了委屈,俱是好吃好喝供着她,就连二哥也不同她怼话了。

后来,谢扶桑从大哥口中得知太子中毒幕后黑手的下场。

几日前,忍冬瞧见陛下一心想治谢扶桑的罪,以为此事已成定局,便派人送信给黄府。

但送往黄柏府中的信被陛下派出的人截下,此为物证。

陛下将忍冬带到朝堂之上,与黄柏对峙,此为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黄柏无从狡辩,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两年前,也的确是他派人给二皇子投毒,他一人承认了所有罪责,只道是看不惯梁尚书借着和孙皇后的表亲关系一家独大,才出此下策。

陛下流放了黄柏全府众人,诛杀了黄柏,此事告一段落。

只是,陛下虽未对此事继续深究,却在朝中特意含沙射影了骆太师,并免了他一个月的早朝,让他在家中好好休养身体。

可朝中其它人却都心知肚明,陛下此举意为敲打骆彧宏,让他禁府罢官一月,不得外出,以示惩罚。

……

今日,谢扶桑入宫为二皇子最后一次诊治。

简朴素雅的房间中,熏香缓缓燃着,为房中增添了几缕热气。

房间的一角,谢扶桑跪坐在床榻旁为二皇子把完脉,她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

朱翊见状,屏蔽了太监和宫女,看向谢扶桑:“有什么话,直说吧。”

“你,……是不是早就懂得解自己身上的毒?”谢扶桑开口问他。

“为何这样问?”

便见谢扶桑缓缓开口:“为图安全,这解药的方子我未曾与任何人说过,向来都是自己亲自配的药,可你的脉象显示几日前你便痊愈了,而那时我还在狱中,无法给你配药,当日事出突然,我也未曾交代过其它人你的药方。”

朱翊见此也不装了,他开口:“你猜的对。”

他本就没打算瞒过谢扶桑。

“那你之前怎么不给自己解毒?”

谢扶桑十分不解朱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怎知我没给自己解毒?”

朱翊反问道。

“两年前,我发觉自己被人下毒,宫中太医一个个都无法根治,父皇告诉我,多年前他曾有一好友,名叫柳溪,此人医术高超,让人带着我去寻她。”

“后来我在昆仑山下见到了她,柳神医治好了我的病,不过那时你恰好回了驻州而已。”

“可是……”

谢扶桑心中还是有诸多疑惑。

皇帝和皇后明显看起来像是真的以为二皇子身上病疾还未痊愈的模样。

“我知你在疑惑什么,当年父皇和母后帮我隐瞒我去寻柳神医的事实,对外称我是闭门养病。”

“我在昆仑山下病愈之后,发觉还未找到幕后黑手,始终让人心有余悸,可父皇不喜我刨根问底,将水越搅越混。于是回宫以后,我便对父皇母后称我去的不巧,柳神医已经去云游四方了,是以他们其实并不知晓我已经痊愈。”

谢扶桑闻言,沉默了片刻,她问道:“那日赏梅宴也是你设的一个局吧。”

“我了解师父,她制解药,向来都是先从毒药入手,所以你临走之前,她为助你查找真凶,给了你西夜毒。我自驻州回到昆仑以后,她又故意让我瞧见她手札中有关西夜毒的记载。赏梅宴前,你故意服了毒,让我为你把脉,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朱翊闻言不由得夸赞一句:“想不到你聪明的时候还是蛮聪明的。”

谢扶桑选择性忽略了他这句暗含讽刺的话语。

“不过你怎知道谢家会回京,而我又会不顾危险,去趟这趟浑水为你解毒?”

他这局设的一环扣一环,但倘若从一开始就出差错,那又当如何。

朱翊闻言笑了笑:“自然是柳神医算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她算准了谢衍会继续忠君报国重回朝堂,也算准了你为人心善,不会袖手旁观。”

谢扶桑闻言顿时心中不悦了起来,她自小跟着师父治病救人,如今骤然得知师父竟然会为其他人去谋算自己,心中很是失落。

不过,如今能挽回一些好处是一些,她开口同朱翊商量:“既然你算计了我,若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不同你计较。”

“可以。”

她本以为朱翊会反驳几句,毕竟皇室中人向来都将为自己谋算,算计别人视作理所当然。

可朱翊答应的坦然,“你要我帮你什么事?”他问道。

谢扶桑开口说道:“你早就知道解毒之法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就让陛下和皇后将我视作你的救命恩人。”

她的神色带了几分认真,可眸子清澈,全然不像是要借此邀功的贪婪之人模样。

朱翊便有了几分好奇:“你想凭此邀赏?”

他语气一转,对谢扶桑说:“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帮你,不一定要靠父皇和母后的帮助。”

“不必了。”

谢扶桑拒绝的极为爽快,他一个皇子哪里有皇帝和皇后的权力大,何况她所求之事,还是须得皇帝首肯。

……

萧铭的办事效率果真是极高,谢扶桑忙完二皇子的事情,便听到城中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讨论最近新出的戏曲《报国志》了,看过的人无不对其称赞。

既然不久后谢扶桑还要拿它做文章,正巧近几日清闲,她便也去戏馆听这出戏去了。

谢扶桑去的有些晚,到戏馆的时候人已经满了,她便朝四周瞅了瞅,想着找谁拼个桌,结果一抬眸正巧看见了二楼的萧铭。

这家伙竟然不忙着打理他家的产业,今日也跑到这里享乐了。

谢扶桑瞅了瞅他的位置,看戏的角度倒是挺好。

于是她二话不说,径直去了萧铭的包厢。

她的视线落在了包厢中的桌子上,萧铭应该也是刚到,他桌上的杯子都还是倒扣的,看来这八成又是萧家的产业,萧铭随时去都能有位子。

萧铭坐在桌子的正前方,谢扶桑十分不客气地拉过一个凳子,放在萧铭旁边,对他说:“你往旁边挪挪,我这边有柱子挡着,会看不全画面。”

萧铭慢吞吞故意道:“我就喜欢此处,不挪。”

“你长这么大块头,还怕看不到戏台上的画面?快给我让一下。”

此话一出,萧铭顿时有些开心,他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欠嗖嗖说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若是好好求我,我便考虑考虑。”

谢扶桑:……突然就拉不下脸求他了。

她转去拉萧铭的椅子,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萧铭的位置都纹丝未动,以至于谢扶桑都开始有些怀疑萧铭是不是将这椅子焊在这里了。

眼瞅着戏快开场了,对付萧铭这无赖的劲头,谢扶桑只好比他更加无赖,情急之下,她立即坐到萧铭那张椅子的空处,使劲一挤他,萧铭果然从凳子上下去了。

诚然,萧铭并不是被谢扶桑的力气打败的,而是被她这一无耻举动给征服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谢扶桑会使出这样的手段,他指着谢扶桑说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让你给我让位子你不让,非要逼我动粗。”

谢扶桑立即怼道。

萧铭只好气哄哄地拉着另一张椅子,坐到了谢扶桑旁边。

谢扶桑见他终于安静了,立刻去看戏台,好戏马上开场了,她的心情此刻也激动了起来。

突然,耳畔传来几声矫揉造作的哭声。

她抬眸往旁边看去,便见萧铭将手握成拳头放在眼睛处,学着话本中的女子那般,扭扭捏捏地哭了起来。

谢扶桑:……不是!他怎么给我整这死出?

“你今日毁了我的清白,我定要让你负责。嘤嘤嘤~”

萧铭此话一出,谢扶桑感觉自己眼睛都要掉地上了。

不是!他从哪里学的这些,当年那个在土匪寨下小溪边上,因为被她扯了一下衣服便害羞的潇洒纯情少年郎是被他杀啦?

见他如此爱演,谢扶桑便学着渣男的语气,拍了拍萧铭肩膀以示安慰,回应他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负什么责任。”

谢扶桑像个大姐姐一样,拍了拍萧铭的头,无奈道:“好了,戏要开场了。”

萧铭:她怎么好像总是将我当成小孩子。

也不知萧铭是让谁撰写的话本,剧情跌宕起伏,看的人激情澎湃。

每每演绎到戏中女主人公曲双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战斗场面便会引得满堂喝彩。

满堂女子尖叫连连,众人纷纷被曲双男装的英姿飒爽给震撼到了。

这戏剧不过短短几炷香功夫,却将曲双的形象刻画的极为丰满,她为女儿身时可素手描娥眉,对镜贴花黄。

而当她扮作男子身份时亦可上马平天下,下马安家国。

然而越到戏剧末尾,看客的情绪便越是起伏波动。

既然是戏剧,主打的就是一个戏剧效果。

在谢扶桑看来,be美学往往能经久不衰,便是因其悲剧的破碎感更能引起人们强烈的共鸣,更加能深入人心。

梁祝能经久不衰或许便有其悲剧结尾的功劳。

是以谢扶桑对萧铭嘱托,戏剧要以悲剧结尾。

主人公因女扮男装被朝中仇敌揭发,因欺君之罪被处死。

一腔炽热的报国之心被奸佞强行冷却;

奋战沙场赢得的累累卓越战功到头来却因一个‘女子之身’被众人选择遗忘;

那段血洒疆场,保家卫国的峥嵘岁月因一个‘女子之身’被永远尘封在史书上,不能告知后世,不能名垂青史;

一个女子滚滚炽热的拳拳爱国之心却因‘女子之身’被后人扭曲污蔑,使明珠蒙尘;

一个本天赋异禀,有将帅之才的女子因‘女子之身’最后怀才不遇,报国无门……

不过今日演的戏剧将谢扶桑给萧铭交代的情节稍加改动,更加吸引了看客的眼球。

敌军来袭,曲双为国征战沙场,在即将获得胜利的时候,因女子身份被朝中奸佞告发,朝廷一纸军令强诏曲双回京。

经验身之后,曲双欺君之罪已是板上钉钉,朝廷责令秋日问斩。

然而,未至秋日,敌军入城,狱卒四逃。

曲双从无人看守的牢狱中走出,她看着山河破碎,看着断壁残垣,看着敌人的铁骑一点一点侵略着自己曾用热血捍卫的国土,看着敌寇残害自己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子民……

她捡起国中士兵四处逃散丢下的佩剑,仰天高喊一句:“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语声催人泪下,字字泣血,字字满含着她心中的不甘不平之情。

她用满含泪水的双眼看了最后一眼破碎的国家,随后闭眸自刎而死。

至此,全戏终。

戏台旁边的人高喊了一句:“散场!”

可满座之人皆掩面而泣,久久走不出来。

饶是谢扶桑知道这场戏的结尾会是悲剧,她也一时难以接受。

默了片刻,她平复好心情,问萧铭:“你请谁写的话本?写的当真是好。”

谢扶桑不吝赞美。

萧铭高傲的指了指自己:“自然是我亲自出马了!”

谢扶桑:余下赞美的话突然被扼杀在了喉咙里,半句也说不出来。

“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演绎曲双的那位女子。”

谢扶桑指着戏台上身着戏服,画着浓重妆容的人说道。

此话一出,萧铭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谢扶桑总觉得萧铭是在嘲笑她,莫名觉得有些没底气。

萧铭对他解释道:“演绎曲双的那位是萱公子,人家可是实打实的男子!也是上京十分有名的角儿,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请过来的。”

“不过也值了,我瞧他将曲双这个人物演活了,将曲双为女儿家时的女子柔情和为沙场铁血将军时的英姿飒爽,演绎的淋漓尽致,不枉我花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请他过来。”

“他如今应在后台更衣,你若是想结识他,我去给你引荐。”

萧铭虽说是在问谢扶桑,可行为倒是霸道,拉着她便要去后台。

莫名的,谢扶桑突然有些怂了,她说道:“不然还是算了,我觉得我还是远远看他唱戏比较好,这样过去,倒显得我像是他的小迷妹一般,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他了。”

萧铭像是脱缰的马一样,拉着谢扶桑便走到了萱公子更衣的房间。

萱公子正抬手在铜镜前换装发,宽大的囚服滑落到他手肘处,露出他手臂上的图案。

这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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