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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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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侯府,后院。

厢房内,传出几声咳嗽。

寒风穿过雕窗,拂动房内软翠色的纱幔涟漪阵阵。

炉中的碳火忽明忽暗,随意吐着火星子。

床榻上,林千帆裹着锦被,缩卷成一团。

他高热未退,面色潮红。气息急促,偶尔会咳上几声。

阮悠然拿着湿帕,敷在林千帆额间。被林千帆嫌恶抓下,扔回铜盆内。

水花飞溅,打在阮悠然的花容上。

冷水沁入肌理,令她心灰意冷。衣不解带地照顾整夜,他高热迷糊时依旧心心念念唤着她姐姐阮翛然。

林千帆唇瓣起皮,有气无力撵人:“阮悠然,回你院中去吧!”

阮悠然的娇小姐脾气立起,回怼道:“我偏不回,你能奈我何。”

林千帆翻过身,背对阮悠然,烦躁道:“明知我烦你,何必继续讨人嫌呢。”

阮悠然重新将湿帕捞出拧干,强行搭在林千帆额间,骄横道:“林千帆,我阿姐的性子比我还倔。你还是早些死心吧,昨日贺县主与我说,我阿姐可是宁死不从。你有娇妻美妾,各个对你死心塌地,何必惦记旁人的女人,难怪我母亲说,妾不如偷,食色性也,天下男子皆风流。”

林千帆思及过往种种,怒火中烧,喝道: “若非你,我与你阿姐,怎会如此。我为何厌恶于你,你当有自知之明。滚出去,我林千帆不打女人。若逼急我,一纸休书送你回阮家。”

林千帆撑起身子下了床榻,抓起阮悠然的手腕,将人拖拽推出房门。

不顾阮悠然拼力叩门,将房门落闩。

方才只顾恼火,不觉头重脚轻。眼下脚步虚浮,跌跌撞撞伏到床榻上。

门外,阮悠然喋喋不休羞辱着阮翛然。

“阮翛然一个残花败柳,有什么好的。论才貌我哪一点输于她,林千帆,你给我开门……”

林千帆自言自语嘲讽:“这便是你的好妹妹。”

昨日得知阮翛然险些被元德帝绞杀,他确实有几分动摇。可又因为如此,他反而坚定了信念。萧莫言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护住阮翛然。

房外忽然恢复平静,大约是阮悠然离去了。

额间冒出汗珠,虚脱无力感更甚。

砰砰,叩门声又起。

林千帆只道阮悠然去而复返,无比厌烦怒喝道:“滚,不准再来。”

门外却传来,管家怯声回应:“小侯爷,长宁侯登门拜访,要见您。现在正往,这边过来呢。”

林千帆头痛欲裂,扶额诧异。这长宁侯无缘无故,见他作甚。

“侯爷呢?”昨日回府,发觉他父亲的身子,倒是好了些。

“侯爷陪着一道过来了,差小人先过来通禀一声。”

林千帆硬撑着起身,将房门打开。瞥见,父亲与长宁侯已踏入院中。

他懒得应付,本便身子不适,折回床榻躺着。

长宁侯随意客套道:“听闻林侯爷的身子抱恙?看林侯爷面色红润,应当是大好了吧。”

林思源摇头叹气道:“长宁侯您是长辈,晚辈不怕您笑话。是被我那个混账的逆子气的,还有半月,便是逆子与贺家女儿成婚的日子。我若再不好起来,岂不更让人看笑话。”

长宁侯闻此,直截了当训道:“你那个儿子啊,当真是胆大妄为,忤逆不孝。你可知你儿,在与太子殿下争抢一个女子。求陛下将太子的内人赐予他,闹得陛下不得安宁。”

林侯爷大惊失色,他当真不知此事。痛心疾首道:“原来如此,我说这个逆子,整日买醉为何,竟不想做出此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事。”

言毕,撸起袖子,折下身旁竹林的一截细竹竿,杀气腾腾冲向房门口。

长宁侯不阻不拦,他倒要看看林思源是不是装模作样,护短罢了。

林思源怒向管家道:“公子呢?”

管家见他家侯爷的架势,分明是要责打小侯爷。于心不忍回道:“侯爷,公子受了风寒,高热未退。”

林思源面色一僵,将扬起的竹竿打在门框上,骂道:“逆子,别以为你病了,为父今日便会饶过你。”

这话明显是说与长宁侯听的,待长宁侯过来,林思源拎着竹竿骂骂咧咧入了房。

林千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纹丝不动,装聋作哑假寐。

林思源先探手摸了额间,触及滚烫不由心软。怒火消了一半,回身略有尴尬对长宁侯赔罪道:“恕犬子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相迎。”

长宁侯不搭话,上前探过额头,这才感慨道:“昨日淋了雨,岂能不得风寒。”

林思源立时顿悟,长宁侯今日登门为何。

长宁侯捡起滚落在床沿的湿帕,亲自打湿拧干为林千帆敷在额间。径直坐在床边,语重心长道:“千帆,老夫知道你听得见。今日,老夫来,是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当真不肯放手,要与太子争抢那名女子?”

林思源噤声不语,他对于儿子的心思一概不知。他只知儿子不喜欢贺芷瑶,可向来讲究门当户对,贺家确实是上上之选。

他原以为,儿子喜欢的是阮悠然,这才会将人迎入府内。这些日子瞧着,儿子似乎亦不喜这个阮悠然。

林思源满心疑惑,不由揣测道:“长宁侯所说的那名女子,莫非是那个阮内人?”

长宁侯颔首,叹道:“正是她,昨日为此,陛下要下令绞杀那个阮内人,太子殿下不肯,与陛下闹得十分不快。”

林思源捏着竹竿的手,暗自用力,羞愤不已道:“家门不幸啊,这个逆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太子的女人也敢觊觎。”

话虽如此,林思源已然明了,太子对这个阮翛然不一般。不然以太子与林千帆的交情,一个内人大可拱手相让,何必闹到御前。

林千帆不动如山,继续装睡。此刻且不说他没有力气分辨,当着外人的面,若非怕气坏他父亲的身子,他当真想据理力争一番。

长宁侯耐心性子又道:“林侯爷,若因为一个女子,与太子反目成仇,后果如何,不用老夫细说。”

“这个自然,林某心如明镜。”

长宁侯一拍大腿起身,和颜悦色道:“今日老夫来,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林侯爷,这毕竟是你的家事,老夫告辞了。”

林思源本想亲自送长宁侯出府,被其拒绝,只得命管家相送。

四周寂静,碳火热烈。

林思源捏着那半截竹竿,坐至床沿,冷哼道:“得了,别装了,为父知道你没睡。”

林千帆仍旧不动如山,林思源瞧着儿子这般颓废于心何忍。口吻缓和,问道:“你当真喜欢那个阮内人?”

林思源察觉林千帆眉宇微蹙,分明便是听进去了。他唉声略带心疼道:“你说你,据为父了解,那个阮内人原是顺昌县知县之女,你在顺昌县两载,若喜欢,人又为何会入东宫。不管怎么说,阮内人已是太子的女人。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惹祸上身呢。”

林千帆猛然睁眼,目光如炬般凌厉,拽住林思源的衣袖,求道:“父亲,我想当太子……”

林思源身躯一颤,手中的竹竿陡然脱手落地。

口齿发颤,惊恐万分道:“你,疯了不成……”

林千帆不可一世打断道:“孩儿是疯了,以我的身份,为何做不得太子。他萧莫言有什么,朝中废黜之声不断,父亲,身为门下侍中,想必见过不少这样的奏本。父亲,求你,帮帮儿子。”

林思源惊惧起身,一脚踏在竹竿上,险些脚滑摔倒。踉跄一下,稳住身子,极力压着嗓音颤声道:“你糊涂啊,任人蛊惑。”

林千帆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反问道:“什么人?”

如梦方醒,心急又道:“莫非有人怂恿过父亲?是谁?谁想让我来做太子?”

林思源胆战心惊无心作答,忙奔向房门口察看,如此私密大逆不道之言,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岂非要祸及满门。

他四下张望,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圈。确定无人,方才微微舒了口气。

恰逢管家送长宁侯归来,他命管家守住院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避免隔墙有耳,房门敞开。

林思源拾起那截竹竿,硬着心肠狠心抽向林千帆的胳膊,切齿低言道:“你想做,你以为那么容易。你姓林,不姓萧。连安郡王都不敢,你又凭什么敢。你看看太子,看似高贵无比,实则如履薄冰,朝不保夕。”

林千帆不屑一顾,呛道:“正因为他那太子之位,危如卵石,孩儿才敢思敢想。父亲,宁肯帮一个外人,也不肯帮自己的儿子吗?”

林思源七窍生烟,持着竹竿的手抖动,气急败坏道:“为父帮殿下,亦是在帮林家。你可知沈子夜是何下场?陛下派了暗卫,只怕已曝尸荒野,无人问津。你想学沈家,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半晌,林千帆不应声。

林思源只道其听了劝,又道:“你好好歇着,养好身子,离你成婚没几日了。这桩婚事,若是你敢胡来,让为父颜面尽失,莫怪为父大义灭亲。言尽于此,你自个细细思量吧!”

林思源将房门关上,到院口嘱咐管家,派几名家丁守在院口,暂时将林千帆禁足。未有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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