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也没和他争执这个:“此事我只是提醒下你,纵然我向着你,你总归是君王,也总要独当一面,我也有不在的一日,你莫要太依赖我。”
洛维泱心下一慌,眼里便漏出几分惶然:“你这是胡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又这样,说好不胡说八道了。”叶韫靠在软垫上,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觉得还是不能太过惯着了,继续说道:“我说的这话,和之前那般磨砺你所说的话不同,我确实无法一直陪着你。”
“你是君,我是臣,如果你事事依赖我,不说我是否会把持朝政,朝堂那些人心便不会信服于你,你就不会成这大宴真正的君主。”
“再者,我比你年长,说不定哪日累了,就告老还乡了,不可能一直帮你处理那些朝政。”
她见少年清瘦的脸颊,虽看不清颜色,但明显难看了很多,最后还是说了句:“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自己走下去,旁人迟早要离开,能陪你的,仅仅是一段路罢了。”
洛维泱嘴张了又张,脑海里一片空白,平日被太傅感叹聪颖的脑子跟浆糊一样,满脑子都是她说的“会离开,会离开。”
对啊,她就算不冷淡他,就算冰释前嫌,就算会对他好,也只是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是一年两年,还是多久谁都不知道。
她总会离开。
离开后呢,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受万人朝拜?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感受不到当皇帝的乐趣。
他只觉得冷。
就像在在鹿山村子,他站在那颗松树之上,他欣赏不来那些高处的景色。
他看的到的只是孤冷。
他眼底微红,说不出心中的难受。
只是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让叶韫一直陪他的理由。
叶韫看少年傻了一般的模样,本漂亮的眼睛此时暗淡无光,她看着也难免心软。
洛维泱近日好不容易有些少年朝气,突然这么沮丧让她也有些不舒服。
一方面她也知道不可再纵着他,自己迟早要离开,一方面又觉得时日还早,他这幅样子她着实不喜欢看。
她终是叹气:“你莫胡思乱想,我只是说一个假设。”
又道:“说不定你再长几岁,就嫌我烦了,还想早点逃离我呢,你还小。”
“不会!”
“永远都不会!”他睁着一双琉璃眼看着叶韫,里面是少年最纯粹的赤诚。
叶韫一愣。
那双眼赤诚纯净,不落一丝尘埃。
明亮透亮的她都觉得有些不忍。
余守常的家在迎君城外不远的一处林子里。
所以不用赶城门宵禁,他们慢悠悠趁着夜色进了门。
这间宅子不是余守常这批留守的人一直守护的于叶私宅,只是做为守宅人居住的偏僻院落,所以并不大。
余守常边开门边说道:“这个宅子比较小,平日就只是我们这些“守”字辈的人单独居住,到我这一辈就是剩下我了,这几个月不在家,家里估计有些脏乱,你们担待下。”
叶韫进门,环顾着这过分朴素的院落。
院落看着极为简单,规整的四合院,只有前院有一颗高大的迎客松,连假山流水都无。
身后余守常还在说话:“手记都在于城主私宅那处藏着,现在那里估计还有刘然的人看守,不好取,您再等几天,我想办法拿出来。”
此时夜风微凉,叶韫仰头看着那颗迎客松。
那颗松树枝干粗壮,郁郁苍苍,显然种了数年。
一双漆黑的凤眸静静扫过这四方院子。
许久,她看向余守常,声音清淡:“你可曾看过你看守的手记?”
余守常一愣,眼睛一眨,迟疑着回答:“其实按规矩,我们是不能看的,也不是说真有财宝,祖训是说怕翻阅导致破损或者遗失。但,我确实看过。”
他眼神晦涩:“当初我其实也以为这只是托词,不然怎么能那么多人想要,以至于......”
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他也恨过,所以在最难的时候,也不顾祖训打开了竹简,妄图真能找到所谓财宝去报仇。
可是等他打开他才发现,所有的戒律真的只是为了保护那些文字,从来没有任何宝藏。
多可笑。
为了所谓的传闻,他们这一辈人隐姓埋名,从来不敢好好生活,可随着他们是于叶一方宝藏持有人的谣言越来越多,很多人不得不离开,到现在,就剩他一个。
他苦笑的看着叶韫,对着叶韫沉静的目光,他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真的,我全看过了,只有于城主生活手记,什么都没有,所谓财宝从来不存在。”
叶韫却静静看着他问道:“你为何一直称呼于叶为城主?”
他们身为于叶侍从,按理来说应该叫于叶,主上。
余守常一怔,迟疑说道:“我也不知为何,自我辈开始就一直称呼他为叶城主。”
他思索着喃喃自语:“对啊,迎君城的城志纪要,从来没有于城主的记录,不然我们不能安稳这么多年。”
而世人对于叶称呼,除了谩骂他是狗贼的,称呼最多的也是叶王,从来没有人称呼他为城主。
余守常不明白,叶韫眼中却掠过某种情绪。
此时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落中央,落在不远处洛维泱的眼里就有些碍眼。
他上前,看着余守常依旧专注的盯着叶韫,那双眼睛被月光照出点点星光。
他眉头一皱,忍不住插话:“那个院子能主人吗,我看还算顺眼,今晚我们住那边吧。”
他下巴微抬,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
余守常这才眼神从叶韫身上挪开,看着一脸不愉的少年:“那边是客舍,可以住,只是寻常没人住过,需要打扫一下。”
洛维泱冷冷一点头,并没有看他,转头却对着叶韫热切道:“最近都没好好休息,等打扫好了,咱们也好好洗漱一下。”
那副变脸模样,让余守常也是一愣。
他眼神落在了洛维泱身上,片刻,又敛眉静默。
叶韫一想,自从掉落鹿山,洛维泱都没好好洗漱过。
之前有伤在身,后来伤势大好,又没有条件。
对于被叶韫也养尊处优养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的洁癖叶韫也了解。
看他双眼放光的样子,叶韫应允点头。
叶韫明面上带的侍从不多,除了自己和洛维泱各三个影卫,只临时买了四个下人,平日都是做一些打扫梳洗的活。
好在那个客舍的院子不大,总共不过四间,几个人很快就打扫出来,不多会,本沉寂的院落就热闹起来。
洛维泱让人把那个一直没用过的浴桶刷了五六遍,才勉强将就的洗澡。
他倒是想好好洗洗,但心里总惦记叶韫对那余守常那点特殊的青睐,好好洗澡的心思就有些淡。
余守常说可以住他之前的宅子,她连客套都没有直接应承下来。
要知道,叶韫一向谨慎,就算这余守常做不了什么,他们暗处守卫也多,但这么轻易就应承,还是有些非同寻常。
带着水珠都胳膊搭在沐桶上,他闭目想着最近几日叶韫的反常。
先是已经作古的于铭于叶两兄弟。
后是一个和于叶有关的于叶侍从后人。
一个本该尘封的朝代,被叶韫刻意冷藏多年的历史,却几次三番进入他们生活。
她如此在意,他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过。
他皱起精致的眉。
此时脸上的□□早已卸下,被热气蒸腾的面容润如玉,艳若朝霞。
他红唇轻咬。
过去的人和过往他管不了,但再怎么,她也不该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另眼相待。
那人还长得不差。
哼!
一个庶民也敢直勾勾盯着叶韫看,简直放肆!
他想着之前那人盯着叶韫的模样心里就有些说不上的气!
同是男子,又地位悬殊,按说他不该如此在意他和叶韫有什么,只是......
他就是莫名在意。
他眼睫一颤,猛然想到之前六哥说的断袖。
一个男子会对另一个男子有着男女之好。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男子之间会有男女之好,但也知道男女之好,是男女产生了情爱。
如果男子间也可能有这种情谊,那叶韫会不会对......
他脑洞大开的想着,叶韫这么多年一个女子都没收房过,也没听说她对哪个女子上心。
以前他只以为她是不在意这些,但现在想想她会不会是不喜欢女子?
不喜欢女子,那便是喜欢......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和自己在心里不断脑补这个可能的落实。
他心脏越跳越快!
脸上的热度也一步步升起。
他狠狠咬唇,随着疼痛,嘴里弥漫出淡淡的铁锈味,他才打断自己脑子里不敢碰触的想法。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早就起了,却危险禁忌不能碰触。
他强制拉住自己莫名游走的想法,不敢深究。
又着眼于叶韫对余守常的奇怪态度。
心里涌上一股按耐不住的焦躁。
“哗!”
他猛地从浴桶里起身,随便擦了两下身子,穿上衣衫就往叶韫房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