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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君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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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月升,灯影交杯。

陈细君举杯畅饮,庭院独酌。

白日公主及笄之礼,仿若各宫并未上心。她满心欢喜换好采衣采履,却迟迟不见陈王王后到来。

没有恩典,没有出宫开府,更无封号。

放眼陈国历史,她还是第一个及笄之年尚未有封号的公主,仿佛没人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身前的白玉壶被她喝得精光,她望着天上明月,不觉微醺,脸颊泛起了红晕。

“阿允,再去取一坛来。”她望着逐渐重影的月光,揉了揉眼睛。

“公主不可,再酌可是会伤身的。”即墨允一把夺过她手中酒杯,眉间紧锁,神情严肃。

陈细君一笑,索性对月而歌。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她对月抚琴,渐渐发丝散乱,激动之时如银瓶乍破,旋律急促。

“公主,若是伤心,便哭出来罢。”即墨允紧紧跟在她身后,静静听着琴音交错轻响。

“阿允,没什么值得我哭的,何况今日可是本宫生辰,当是开心些好。”她轻叹一声,潜藏苦笑。

她一抬眸,见即墨允今日眼神格外温柔,借着酒劲,起身轻抚着他的眉眼,从眉心抚向唇间。

“公主……莫要如此。”他耳根通红,见她一身酒气,却也不好推开。

顿时心底一阵悸动,她的红唇,好似彼岸花开,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春夜微风,却是格外壮胆,他按捺不住覆上她的红唇,将她抵在案上,揽住了她的腰肢。

他气势凶猛,将她吓得一愣,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步步紧逼,缠绵相交。

“即墨允,你说你我今生相逢,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她眼神朦胧,轻抚上他的脸颊,渐渐闭上了双眼。

“公主,待我功成名就,可愿嫁我?”他红着眼,呼出的热气若清泉般涌入她耳根,勾起阵阵心跳。

“我不......不愿。”她下牙紧咬,却是挺直身子,紧靠着他的小臂,贪恋着他的温柔。

即墨允心底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咬牙强忍,渐渐将她推开。

“公主,是臣冒犯了。”他将外衣披在她背上,眼底含了几分柔意。他快步远去,可闻他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远离。

君湘看得出,他冰冷神色中,顿时涌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如坠万丈深渊,不可自拔。

陈细君远远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随风而逝,再也不见。

她缓缓揉了揉眼,低声苦笑,轻叹道:“傻瓜,自古驸马多遭忌惮,我还是,舍不得误你。”

她捡起地上酒杯,望着杯中月影皎皎,不觉轻声慨叹。

“是我怯弱,终是迈不出这一步。”泪意划过眼角,那是君湘第一次见她哭。

兴许是共情之果,君湘心口顿然泛起一阵疼痛,她捂住心口,咬牙隐忍。

随着月色渐浓,心口的痛意缓上一缓,她轻轻抬眸,心底却是泛起一个念想。

“其实若是结局如此,倒也不错。”

两个要强的人,也许注定只能短暂同路。

*

场景渐渐变幻,无数碎片如走马灯般一瞬而过。

其间唯见陈细君一人独坐抚琴,时而低声自语,不见来人。

算着曾在生死簿上见过的生平,君湘不觉慨叹时光荏苒,宫中世事难料,少女从初长成到眼神逐渐成熟,她始终形单影只,隐藏锋芒。

君湘看着她渐渐故人离故,琴音逐渐沉重,眼神中沧桑感渐深。

再见即墨允时,算着时日,已是五年后。

彼时他战功赫赫,已然成了陈王倚重的将军。

少年将军一腔孤勇,挽陈国于将倾。他随韩老将军守过边境,随丹柔郡主守过都城。

守城一战,护住了陈国,少年将军锋芒显露。

景军退散前夕,陈王年迈,突发了急症,陈国太子代父设宴,宴请景国来使。

景国派遣宗室彻侯前来和谈,宴景陈两国遣使参半。

设宴之前,陈国太子曾来寻过陈细君。

他大步流星踏入她宫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曾问她,可愿和亲?

他义正言辞将家国大义挂在嘴边,感情看似真挚,感人肺腑。

桃花飘落在她琴弦上,她信手接连轻挑两下羽弦,将落花挑落。

她神色平淡,好似从未因他动容半分。

“王妹,此乃陈国危急存亡之际,尔身为陈国公主,当以身献家国。”陈国太子神情严肃,内心一阵激动。

陈细君低眉抚琴,琴音淡泊若流水,是以洗涤心灵,缓解焦躁。

可陈国太子见她沉默不语,内心有些激动,便拂袖踱步,眉头紧锁。

“王妹,王兄向你保证,若是未来景国人为难于你,我陈国定会出兵......将你迎回。”他上前两步,一举一动尽显急躁。

她琴音徐徐,仍不曾抬眸。

“王妹,若你远嫁,为兄定会让你名垂史册,不朽于世。”他一拽衣角,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已然带着些许怒意。

此言一出,陈细君玉手微抖,不慎弹断了一根琴弦,指尖冒出两滴血来,沾染琴上。

风过无声,阴云蔽日,气氛一瞬凝重。

陈细君用掌心轻抚琴弦,垂眸轻叹一声,甩袖猛然起身,却是带了几分威严,眼神锋利若冰刃。

“王兄啊,你可知晓,我封号为何?”她抬眸浅笑,柳叶眉微微挑动,显得明艳动人。

陈国太子一时失语,不知所云。

“是呀,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又如何担得起和亲之重任呢?”她一转身,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毕竟别有用心的关照,常常令她厌恶。

太子闻言松了口气,兴许是以为她在意的只不过是封号,便信口承诺:“若是王妹肯应下,王兄我当即便赐你至高无上的‘安国’二字为封号,如何?”

君湘一皱眉,公主封号大多以贤,福,华,德居之,借以彰显公主仁德。

这“安国”二字,可不是一般嫡出公主能担待得起的,若非有举国之功,怕是担待不起。

她不觉掐腰轻哼,指责起陈国太子别有用心,果然天上神明,地上皇族,皆信奉一条:

所有能用金钱解决的难题,都不配称之为难题,能不费金钱解决的,就根本不是事儿。

区区一个封号,便能收买她?

陈细君苦笑一声,一瞬间眼神中伤感乍现。

大抵是未想到,自己在意了五年的封号,竟会用这种方式得来。

她垂首轻叹,若是如此,她宁可不要这封号。

“王兄这般大义凛然,可容我问一句,为何是我?”

她回眸对上他的眼神。

“为何不是安华?”

太子垂眸稍作犹豫,便连连解释道:“细君,你是知道的,安华她自幼心思纯良,实在是不可担此重任。”

他话音未落,便被陈细君厉声打断。

“可为何,要我担此重任。”

她目光凌厉,瞬间锋芒毕露,将太子吓得一怔。

“我陈细君未有封号,未得食邑,又如何配得为国远嫁?陈国负我,我又为何要为了陈国,舍弃前程?”

她语气轻狂,句句加重,却是逼问得太子心底一阵惭愧,不愿再提。

他紧攥双手,甩袖离走。

“王妹,你再好好想想,王兄晚上再来。”

陈细君向他行了一礼,一双凤眸隐藏怒意。

“恭送王兄。”

此时柴门意外推开,是侍女小佩温茶归来。

那侍女跟了陈细君几年,也算得上是半个心腹。

小佩探头幻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便伸手递给陈细君一张字条。

“公主,此乃将军所递。”她轻声窃语。

陈细君轻手打开字条,见了字条上的字迹,骤然嘴角一弯。

“傻瓜。”她眼底笑意满藏,却不觉含了星光。

君湘好奇探头,见了字条上正正写着“夜过三更,亭台相见。”八字,不觉抬眸笑叹。

“还真是个木头,约人也不想个由头,如此一来,万一她不来,又当如何?”她捂嘴轻笑,看来封阳这木头,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一个样。

*

晚夜宴酣,席间丝竹乱耳是在扰心,加之景国彻侯始终眼神不善。

彻侯身形魁梧,却是始终盯着她胸前所佩那块羊脂玉。

“君子佩玉,公主好眼光,这玉,也衬公主。”他低声奸笑。

陈细君微微拧眉,停杯投箸,便要请辞离去。

谁知她刚一起身,便觉脑中一晕,顿然双腿一软。

她一咬牙,双手撑住案角,眼神落在方才所饮果酒之中。

陈国太子斜眼看来,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邪笑。

他一挑眉,身旁一位侍女便心领神会,向他行了一礼便默默离去。

陈细君托着头,此时脑海中却是阵阵闷响,眼神渐渐看不清楚。

“公主醉了,请随奴婢来。”那侍女伸出双臂便要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滚!”她用指尖紧紧挖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堂堂一国太子,竟也会使得如此手段?”她欲厉声质问嗯,谁知身子一软,一把瘫倒在案上,震得案上酒水尽洒。

那侍女将她轻轻扶起,她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一垂。

太子随即一个眼神,对着彻侯举杯邀饮。

彻侯一阵□□,将手中酒杯尽数满上,饮了下去。

风吹落花,雁过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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