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耳畔仿若还有笛音余韵在回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沉浸在逝去亡魂奏响的绝世遗音中难以自拔。
直到空间里唯余寂静，众人才看向已然变成花园的大殿中央。
小风停止了拥抱，垂手转身看向众人。
虽然面容和身材都变作了成□□人模样，但还是能从眼角眉梢轻易看出小风的痕迹。
她身旁那些连担任游云军统领多年，对各种植物如数家珍的罗生都叫不出名字的奇特植物散发出晶莹碧光，让昏暗的空间明亮如昼。
只见小风微笑着拱手朝众人行了一礼：“一路走来委实不易，多亏各位照料了。”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新的气息，本是令人发送的风景，但除了早已知道内情的叶悠盈外，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唔！”云璟痛苦闷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叶悠盈有些惊讶。
她能够感觉到小风力量带有威压，但还没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何况是实力最强的云璟。
罗生见状苦涩地说：“没想到这辈子真有机会亲眼目睹生命之神的尊容，这就是传说中的‘觐见’吧？”
“觐见？”叶悠盈更疑惑了。
“所有异能者的力量都来自于十三主神，云小姐是生命原律异能者，面对生命之神时和我们不同。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神力的威压，还有体内力量对同属性主神的臣服，这就是‘觐见’，是主神对同属性异能者至高无上权能的体现。”罗生也跟着跪倒在地，“死亡原律异能者罗生，拜见生命之神尊上。”
一脸茫然的泰莎也终于明白了现状，立刻跟着跪倒在地，满脸都是惊恐。
只有一头雾水的黑火和叶悠盈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小风愣了愣，这才一脸抱歉看着云璟：“是了，你是生命原律异能者，确实会引发‘觐见’，刚恢复力量没控制好，是我疏忽了。”
这句话说完，云璟终于停止了身体颤抖，她胸口剧烈起伏，微微抬起头，用堪称绝望的余光瞟向小风：“这……这就是人类面对主神的模样？”
小风微微叹息：“倒也不是，只因为你是生命原律异能者，与我同根同源，引发了觐见，所以反应才会这么大。”
“异能者面对同属性的主神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叶悠盈突然问。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这句话暗藏着想对主神出手的想法，她怎么敢在一位货真价实的主神面前讲出口，在万神帝国这毫无疑问是罪无可赦的僭越。
小风却满不在乎地回答了她：“不错，这就是万神帝国建立之初设立的‘规则’。十三主神和十三原律之塔合为一体，异能者觉醒时的力量来自原律之塔，也就等同于来自十三主神，同属性的主神对异能者拥有绝对的掌控权，甚至可以随时收回异能者体内的力量，让她变成力量全无的普通人类。”
叶悠盈陷入了沉思。
这段话传递了很多信息，解答了她重生以来许多藏在心中的疑问。
首先，在万神帝国建立之初，十三主神重新建立了修炼异能的规则，所以才会有星祭仪式、原律之塔那些在叶悠盈看来玄之又玄的东西。
其次，十三主神与原律之塔是为一体，异能者觉醒时获得的力量直接来自于十三主神。
最后，同属性的主神对于被祂给予力量的异能者拥有绝对掌控，异能者在主神面前光是感应到神力就会引发“觐见”，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性。
这些东西加起来，就组成了一套神明绝对统治人类的系统，没有任何人类敢挑战神明的威严。
“这套规则是如何建立的？”叶悠盈继续问。
小风却沉默了片刻，接着才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叶悠盈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十三主神之中，只有我是特别的。其他十二位主神在万神帝国建立前就已是神明，而我却是一个普通人类。”小风喟叹着说，“说实话，至今我也没搞懂我为什么会变成所谓的生命之神。”
“难道说……”罗生突然满脸恐惧，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沉默着低下了头。
“利用生命之力的铠甲掩盖死亡的人，你想说什么？”小风目光无比锐利地盯住了罗生。
一瞬间她再次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威严，罗生在她的注视下汗流浃背，只能颤巍巍地回答：“回答伟大的生命之神，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传言，此传言大逆不道忤逆神明，我不敢妄言。”
“说吧，我允诺你无罪。”小风淡淡地说。
罗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后世的生命神教中有一则传言——主神并非永恒存世，人类亦可成神。”
“哈哈……”小风轻轻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话。世间哪会真有亘古不变之物，星球会终结，神明也会陨落，人类要成为主神并非不可能，否则小丫头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目光看向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云璟。
云璟闻言如遭雷亟，脸色苍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风，声音细若蚊蝇：“您已经知道了……”
小风郑重盯住她：“当然了。凡是生命原律异能者，除非得到我的赐福护佑，否则一定会在我催动神力时引发‘觐见’。‘觐见’会让你体内魔力疯狂涌动，失去控制逼迫你跪拜于地。可我抵抗黑炎时就已释放神力，你却坚持到现在才引发‘觐见’，这是为何？”
众人一愣，全都惊疑地看着云璟。
云璟低着头，垂下的散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见她艳红的嘴唇被上牙咬得惨白，最后渗出了鲜血。
见她默不作声，小风轻叹了口气：“你的两只魔眼，‘天风’是昔年华夏人族五帝之一的青帝太昊所有，随他的血脉传承，后来那支人改姓为秦，成为了东方星域五大世家之一的秦家；‘沧海’魔眼则来自神兽应龙一族的血脉。应龙一族擅长使用水元素，其中只有王族才拥有灵魂攻击的能力，你身兼生命、水、灵魂、风四种异能，该是秦家嫡系与一位应龙王族诞下的后裔。”
“四种……异能？”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云璟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
“四种异能如何能在她体内保持平衡？”叶悠盈突然问。
前世身为神明的她比谁都清楚一个普通人类要同时修炼四种属性的异能是何等艰难之事，稍有不慎就会有反噬灵魂走火入魔最后魂飞魄散的风险。
“还不明白吗？”小风轻叹，“她体内的风原律异能来自秦家、水和灵魂原律异能则来自龙族血脉，唯独生命原律异能来历不明……”
先天异能。
叶悠盈心中瞬间浮现这四个字。
她想起了那日华夫子为姜黎疗愈身体后，下山时扁明告诉他们的医药科密辛。
按照姜黎的说法，云璟的父亲秦家家主使用了炉鼎之术的邪法，在她仍是胚胎时，于其母体胎盘上刻下了生命之力的魔力回路，让她在出生时就具备了先天生命异能。
“是那种被封印的禁术吧……”小风的声音变得有点愤怒，“有人把你的母亲炼作了‘炉鼎’，把生命原律刻入了你的体内。”
“是的……”云璟毫无感情地开口了，“是我的生父，把我的龙族母亲作成了炉鼎。”
“太昊的后裔在后世竟然堕落到了这种程度吗？”小风眼中难掩怒色，“竟敢使用这种明令禁止的邪术，简直丧心病狂！”
云璟突然再次拜伏在了地上，朝着小风恭敬叩首：“我想请求神明大人一件事。”
小风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竟然愣住了：“什么？”
“为了身世这桩血案，我已经竭尽全力，甚至不惜手染鲜血。我自知罪孽深重，此生所求唯有为母复仇。我曾与生父当面对峙，对他施以极刑。他自称害我母亲并非他所愿，那人虽是个不敢担责的懦夫，在那种情况下我却也相信并非妄言。但求神明大人垂怜，指引我复仇之路该走向何方！”云璟说到这里，已是血丝满布，显然已经愤恨到了极致。
小风默默看着她，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怜意：“你体内并非是普通的生命之力，而是生命神力。”
“什么！”云璟猛然抬头，眼中尽是不敢相信。
“否则你以为你为何能够抵抗到刚才才进行‘觐见’？为何能体内同时存在四种异能而不走火入魔？”小风怜惜地说，“你从小到大，应该没少受经脉断裂之苦吧？”
云璟木然点头：“是，自我知事时起，每到四季更迭之时，我必然会经脉断裂浑身溢血，但次日定会痊愈。”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生命神力为你修复了经脉，压制了另外三种异能，这才让你存活至今。”
云璟脑中一团乱麻，已经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小风气极反笑：“这还不简单，他们在为你炼就一具神明的躯体，想把你变成新的生命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