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除小风外的其他人仰望着跃上半空的叶悠盈，眼中都是一片茫然。
在他们看来，失去了黑雾笼罩的天地间澄澈一片，天空透得如毫无瑕疵的红宝石。
只有异能等级最高的云璟隐隐感受到了空中有某种不祥的存在在蠕动着。
而在叶悠盈看来，那里是失去了黑雾作为躯体凭依的魇们扭曲聚合在一起，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朝着小风移动而去。
小风脸色煞白，喘息着说：“毕竟是要消化一个星球百年间累积的死亡之力，就算对我来说也是大负担，何况我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些没有形体的东西，你到底能不能行？”
“你能坚持多久？”叶悠盈掌中的浮光剑散发幽幽寒光，在空中曳出一线光弧。
“如果你指的是不被他们侵蚀的话，五分钟没有问题。”
叶悠盈一怔，她似乎还是低估了十三主神的强大。
在净化整整一个星球的死亡之力的同时，她竟然还有余力支撑这么久。
“足够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叶悠盈已经跃升到了和小风等高的位置。
脚下幽光盈盈，仿若有实地支撑让她立于云端。
在她们之间，是庞大无形的灵魂集合体。
叶悠盈举剑向天，浑身散发出皎白无暇的月光，庞大的月之力向着剑尖奔涌，释放出强大的魔力波动。
“月亮啊……”小风一遍抵抗着亡魂们的侵蚀，一边轻叹，眼中露出了怀念的光。
毕竟哪怕对她而言，也有长达八百余年的时光没有再亲眼目睹过那抹清光。
只有偶尔把玩叶悠盈前世赠予她的那枚镯子时，能从镯光的流转中窥见往昔记忆中的残影。
自重生以来，叶悠盈从未感觉体内的魔力如此充盈过。
毕竟是她在巅峰时期注入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镯子之内，也远远超过她现在拥有的力量。
突然之间，叶悠盈想到了一个和现状毫无关联的事。
身为生命之神的小风，都在和死亡之神的博弈中留下诸多后手。
自己在前世直到身死陨落，似乎都从来没想过要为不知何时到来的战斗事先做些准备。
是那时的自己太过单纯，还是因为拥有了太过强大的力量所以变得自傲而有恃无恐。
多思无益，那也只是遥远的往事了。
“月神诀——散华。”她低声说。
在汇集了万千月之力的浮光剑尖，一束月光破开了云潮，直入天穹尽头。
魇的灵魂聚集体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身后的叶悠盈才是真正的威胁，本能地离开了小风，向着叶悠盈涌去。
“下雨……了？”泰莎茫然说。
万千银丝从破开的云层间落下，如同落雨一般。
看似雨丝的银光其实是月之力凝聚的剑气，魇的灵魂聚集体还没有触碰到叶悠盈，就在月之力下消散了。
“谢……谢……”
是错觉吗？叶悠盈仿佛听到了道谢的声音。
“对于死后仍被残忍囚禁在星球上的他们来说，这确实是足以感恩的解脱吧。”小风微笑着说。
在这月光化作的雨幕里，数以亿计的亡魂们得到了净化，被冲洗消逝了。
最后留下的，是一个黑色的裂缝。
“这是？”就连小风也疑惑了。
悬停在半空中的裂缝，流露着令人感到不安的气息。
接着，它突然张开了！
叶悠盈的目光瞬间被吸入其中。
深邃的，如同宇宙一般无尽的黑暗。
在那不知多少光年距离的黑暗尽头，有什么和她对视了一眼。
叶悠盈心中一悸。
注视着她的视线……是什么？
“你的力量，竟然可以撕裂空间？”小风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叶悠盈。
有一种巨大的不祥压在叶悠盈心底，她不想多言，缓缓落到了地上。
小风见状也没有多问，也降落到了众人面前。
天朗气清，纵然大地仍是枯萎一片，但令人畏惧的黑雾已然消逝无踪。
“多亏了各位，羽蛇星的危机就此解除了，容我向各位诚挚地道谢。”小风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主神大人真是宽容啊……”云璟苦笑，“我们伪造神使的身份活动，已是不容饶恕的大罪。”
“是不是伪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你们确实拯救了星球，让我在和‘死亡’的对局中扳回了一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伟大的生命之神，请您宽宥我的罪孽。”天马女皇丽萨跪伏余地，向小风惶恐致歉。
“宽宥……”小风严厉的目光看得丽萨身体一震，“天马和树人两族违背我的命令，肆意屠杀人类，犯下重罪，本该以命偿还。但你终究是为我护住了长生草，算是有功，就留你们一族性命。我会夺走天马一族的力量，让你们在星球上充当人类坐骑两千年，你可服气？”
“感谢您的宽容。”丽萨颤声回答。
叶悠盈一怔，原来后世罗生的游云军使用天马当坐骑还有这一层渊源。
“黑火……”小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黑火。
“生……”黑火惶恐不安地回答，怎么称呼她都觉得别扭。
“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小风吧……”小风朝它笑了笑，“你爷爷是我的契约灵兽，依照我的命令完成了任务，有功；你父亲背叛了星球，投靠了死亡之神助纣为虐，是过。功过相抵，腾蛇一族依然是羽蛇星的主人，如今你们族里只剩你一位王族，你是否愿意再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吧。”黑火点了点头。
小风嘴唇翕动，众人听不见声音，只见黑火目光闪烁，很是惊疑。
“我知道了……”黑火轻叹。
“至于各位……”小风抓了抓头，“现在我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就只能先这样了。”
“啊？啥都没有啊？”泰莎下意识说了一句。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面前的可是万神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十三位主神之一，立刻如惊慌的小白兔一样摆着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风温柔地笑了笑：“我只是‘现在’没有能回报各位的事物，等在‘未来’再次相逢时，我会送上我的诚意。”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叶悠盈问。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在她的帮助下，小风没有再驱散黑雾后被魇的灵魂侵蚀，意味着她在未来千百年间都能维持巅峰的状态，这对历史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改变。
轻微的历史变动都会引起剧烈的蝴蝶效应，更何况是一位主神的命运被改变。
“什么都不会变。”小风淡淡地说，“一切都是镌刻在坚冰上的痕迹，等待雪融冰消之时，水流依旧如初。”
叶悠盈一怔，她不能理解小风怎么就敢如此笃定。
“时间到了，”小风遗憾地说，“有机会的话，真想和各位一醉方休，就让我们期待遥远未来能再次重逢吧。”
众人脚下亮起了金色的光点，随着光点往上移动，他们的身体也在缓缓消失。
“祝各位旅途顺利，再见。”小风轻轻挥手，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
低沉的笛音如泣如诉，和周围的景色毫不相符。
叶悠盈一行人回到未来后，小风和黑火、丽萨辞别，独自回到了璇光窟的地底。
在她神力作用下化作花园的地宫大殿花木依旧，空气中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
她坐在黑火爷爷的墓前轻轻吹奏着笛曲，一曲接一曲，袅袅不绝。
“好了，这八百年间欠你的曲子都一次性吹完了，你也可以安息了。”小风轻轻一叹，把竹笛放在身旁，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听够了吧，出来吧。”
“生命之神亲自吹奏的曲子，听上万年也不够啊。”从一棵树后，声音低沉的男子缓缓走出。
他的身影就像是信号不稳定时的电视画面那样飘忽不定闪烁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小风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说：“别跟我拍这些马屁，我像吃这一套的人吗？月神竟然真的重生到了世上，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好在你确实没有骗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哪有什么骗不骗的。”男子笑着说。
“谁跟你是朋友，我从来见不得你这幅嬉皮笑脸的嘴脸。”
“但你还是选择相信了我不是吗？世间的事干嘛分那么清，论迹不论心就好。”
小风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俊不禁：“你一点都没变，真是个无赖。”
稍后她收敛了形容，郑重问：“我虽然告诉他们历史不会改变，说实话心里真没底，你哪来的信心？”
“你放心吧……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男子笑着说。
小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说：“死亡之神自作聪明，利用诅咒封印了星球，让星球内部无法被外界观测，反而给了我可乘之机。这段历史的楔子，或者说锚点是‘生命之神拯救了羽蛇星’，只要这个事件没有改变，历史就会始终如一。”
小风叹道：“真是个可怕的男人，竟然不惜做到这一步。”
“接下来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们就能赢。”男子斩钉截铁地说。
小风沉默了半晌，最后突然如少女般狡黠一笑：“你改变了预言的顺序，为的就是让她猜不到预言里说的神明其实是她？”
“黑火那傻小子胡言乱语，差点把秘密给我捅破了，”男子爽朗地大笑起来，“好在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忽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