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蒋缇惊定不移地看着它，一方面惊愕于它会说话，另一方面，它居然能知道歇利薇在后世的名讳——暗黑女巫！
这可是纪尼兰都无所察觉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自己先前当作怪物杀掉的那头黑尾，其实也通人性说人话，这让她脸色难看了起来。
现在系统又颁布杀黑尾的任务，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蒋缇顿觉一股反胃，觉得有蚕蛹长在喉头，欲吐却又深深哽住，等它成熟就能破茧，随后撕开她的喉咙扇翅飞出去。
她稳住头晕目眩的感受，沉声开口：“你认识我？”
黑尾再次开口，发话似乎熟练了很多，但还是时时停顿：“你身上……有很浓的……暗黑气息。”
蒋缇蹙眉，她学的最多的就是暗黑魔法，身上沾染暗黑气息再正常不过。
她知道魔兽的嗅觉最为敏锐，可没成想能敏锐到如此地步，一眼就能看穿她的魔法核心。
但……似乎不止如此。什么叫“很浓的暗黑气息”？
她也就问了：“什么意思？”
“黑暗神……的气息。”黑尾瞥了她一眼，嗓音越发嘶哑。
蒋缇有些惊悚，怎么黑暗神都来了，这是她这个LV16的菜鸡现在配接触的层次吗？
一瞬间她脑内闪过很多线索，最终停留在背包里那两枚污染水晶，还有「察洛华的注视」荣誉称号上。
这些最为诡异，尤其是它们的描述后面都跟着七个涂黑的方块。
是因为这些都涉及到黑暗神的秘辛吗？
蒋缇想起副本最后呈现出的古怪花园、阴森建筑，还有神情病态的察洛华，灵魂如同被操控的仆从……
当时从副本出来没多大感受，倒头就睡，现在骤然联系起来，相当细思极恐！
蒋缇简直要泪流满面了，她心挺大，黑魔法说学就学，黑城堡说进就进。
主打两个字，狠人。
她礼貌虚心地发问，特地降低语速以便黑尾听清：“能告诉我，是哪方面的气息浓郁吗？”
黑尾盯了她良久，吐出两个字：“……全身。”
蒋缇：……
蒋缇再次陷入沉思，不是吧，她这就被黑暗气息腌入味了？
没等她想再找找关键提问，一直友好回答问题的黑尾蓦地开口：“你杀了……坎特？”
蒋缇神经一绷，坎特就是她先前杀掉的黑尾的名字吗？
她忘了，坎特是它的族人，而坎特死于自己手下。它来得这么迅速，估计看到是她下的杀手了。
她硬着头皮：“抱歉，我以为……”以为坎特是普通魔兽。
话到一半便止住了，因为后面的发言怎么对着黑尾说都不合适。
人类向来是食物链顶端，什么都能做成美食，因此与他们统治的链条帝国有着沟壑分明的分界线。
数千年前的蛮荒时代，人类为躲避野兽而东躲西藏惴惴不安；数千年后的科技时代，人类豢养野兽，生杀予夺全在简单的一念之间。
这就是现实残酷血腥的规则，弱肉强食，尊卑有序，阶级上没有宽容与和解，只有轻视和侥幸。
人类精心措辞矫饰太久，将黑暗丛林装潢成真善美的天堂，总会操刀血淋淋的真实而把自己糊弄过去。
蒋缇闭上了嘴。
“我明白。”黑尾冷不丁开口，目光冷静，“你帮了……我的忙。”
蒋缇愣了愣，满头问号：“什么？”
黑尾道：“他是……族长候选人……我也是。”
蒋缇面部一抽，想起自己一开始还在怀疑自身的霉运，为什么她能在边缘地带精确遇见一只……哦不，一位黑尾？
原来是眼前这位的锅，明摆着就是设计坎特独身出行然后想一举歼灭！
你们兽人争夺权力也这么狠吗？都用上阴谋诡计了。
“阁下几时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蒋缇明白过来，很快谦谨地补充了句，“抱歉，打扰你们了。”
“说了……是你帮我。”黑尾说话虽断断续续，然而冰冷语调当中是抑不住的贵矜，“领域……我何必进去。”
敢情这位黑尾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
蒋缇提了提嘴角，看着它头上LV40 的等级温和假笑：“能帮到阁下是我的荣幸，阁下不必客气，我只是出手清理对自己有威胁的障碍——当然，交谈下来，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朋友。”黑尾冰凉凉地发话。
话音刚落，系统屏幕蓦然闪在眼前，一行字迅速地扭曲消弭后重新显示了出来。
[副线任务]结识黑尾[0/1]
[任务奖励]经验*1638400，铜币*10000
蒋缇错愕，但很快回过神自我介绍：“我是卡瑞安奥·歇利薇。”
“西莉特。”黑尾也交换了它的姓名。
[副线任务]结识黑尾[1/1]
[任务奖励]经验*1638400，铜币*10000
蒋缇目光瞬间晶亮，天哪，白得的经验和铜币！这简单的副线任务比要死要活杀个坎特值钱多了！
她看向西莉特的眼神顿时柔和起来，这不是什么可怕的LV40冷傲兽人，而是一尊金光闪闪的财神啊。
“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蒋缇走近她，就差捧着她锋利的双爪摇一摇表示感谢了。
黑尾身形高大，西莉特大概有两米左右的身高，她低眸动动鼻子：“你身上也有……森林女巫……的气息。”
一句“我是森林女巫的关系户”差点脱口而出，蒋缇停了停，阻止了自己在激动时的满嘴跑火车言论，慢慢道：“我暂住在森林女巫家中。”
“不……跟她无关。”西莉特摇头。
蒋缇觉得说话慢且少的也该被□□成谜语人，这一通通言论简直摸不着头脑！
蒋缇：“什么意思？”
西莉特：“森林的……认可。”
蒋缇：“你是说我身上有森林女巫的专精吗？”
西莉特：“……不是。”
蒋缇再接再厉：“只要获得了森林认可的都是森林女巫吗？”
西莉特似乎看白痴一般看了她一眼：“……不是。”
蒋缇懂了，森林女巫的气息和森林女巫不是一回事。
“那森林女巫的气息有什么用吗？”蒋缇捉住重点问。
西莉特沉默一会儿，没有发话。
蒋缇：……
她说过了，她讨厌谜语人！
西莉特转而向横陈地上的坎特尸体走去，缓缓说出两个词：“剪刀……鳞片。”
蒋缇心知西莉特观摩了自己跟坎特的战斗，便从善如流从背包里拿出了剪刀：“有什么问题吗？”
西莉特居高临下看着尸体，抬手微张掌心，坎特便像一丛飘摇水草被吸力向上裹挟，渐渐在她掌下流转凝实，转为一枚浓黑如墨的鳞片，在阳光底下竟深幽得反不出一丝亮芒。
她把鳞片举在蒋缇眼前：“既已开锋……还需拭刃。”
说罢，她指尖下按，这枚看上去坚硬无比的鳞片便如雪入溪流，融嵌进剪刀刀口去。
蒋缇震惊地看着金色剪刀的刀口逐渐变为深墨，与鎏金交错成映，更显奢豪华贵的形貌。
与此同时，系统声音突兀地跳了出来。
[武器已更新]
[濯绛之剪（橙）]
[描述：御用裁缝铺店长的传家武器全新升级，切割肉块的专业好手，蕴含着神秘的空间规则，具备武器鉴定能力。]
[武器鉴定：加持灵魂和异界的力量，穿梭时空熔炼而成，具有剪裁空间的效用。缝补也是它的拿手好戏，只要把其他空间剪得更碎，目标空间不就补好了吗？]
蒋缇稍加思索，理解了。就像液体会因为密度而分层，空间也会因为密度而分隔，剪刀能起到一个改变量子张力的作用。
至于蒋缇当时为什么被困在一个空间中不得出入，就像固体会停在相邻密度液体之间，她本身的密度让她无法上悬下沉。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濯绛之剪的功能。如果光靠她自己猜，可能还要经历好几次战斗才能悟出一点头绪来。
而现在她如此迅速地抓住了武器的秘密重点，还得归功于西莉特提供的黑尾鳞片。
甚至白得一个武器鉴定能力……她赚大发了。
蒋缇犹豫地想了想，还是开口：“这是你们一族的秘辛吧？这样会很危险。”
如果谁都知道黑尾一族拥有武器鉴定能力，那还不得市场疯抢赶尽杀绝？
虽然或许有人拥有这样的专精技能，但毕竟武器鉴定这种仿佛系统开挂一般的操作，连魔药书都没有半点无法涉及，绝对相当稀有。
蒋缇光是看一眼濯绛之剪旁边的“橙”字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光明降临》当中，游戏根本没有为装备进行等级分类。而玩家们口中的“橙紫蓝绿白装”则是自己进行总结归纳的说法，橙装，是目前已知最高的等级。
所以，武器鉴定还能越过游戏系统这个大层面进行分级，大大超乎了蒋缇想象。
“这是……黑尾一族……的秘技。”西莉特声音缓慢，但声线高冷，“不愿意……就没有。”
蒋缇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濯绛之剪的武器鉴定功能，是黑尾送给她的珍贵感谢礼。
她了然。沉默半晌，扬起嘴角，真诚十足地冲西莉特微笑起来：“谢谢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