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芷
小齐,别整天就知道玩手机,你有空多读书,有好处的。
快醒醒,别睡了,小齐,这地上怎么全是水啊?!
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小齐……
毫无知觉的手掌被带动着越收越紧,不可以的,我的小齐不能……
“啊—”孙芷突然松开手,狂暴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脑子仿佛被撕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缝隙中挣出来。
贱人!孙芷疼得跪在地上,该死的贱人,居然敢和我争?
就凭你?!双目染上赤红的血色,四肢关节突然不正常地扭曲起来,趴在地上伸长了手,想要捞起那毫无知觉的人,彻底了断。
孙齐晟刚有些意识,就看到一张流满血泪的脸。
眼睛一会悲伤一会狠厉,连同着神情也变得越加陌生。
向川泽趁着孙芷的意识还在对抗中,再一次把绳子缚牢,口中念念有词。
铺天盖地的疼痛宛如潮水般把孙芷淹没,但到底是能力有限,她快要够到弟弟了。
“嘿嘿……还是我赢了!”孙芷刚碰到孙齐晟,五指化作利爪,猛地抓上小腿。
微弱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向川泽皱着眉,用烟雨将疼得紧闭双眼的孙齐晟挑开,口中咒语念得越来越快。
温热的鲜血顺着甲槽渗入指缝,孙芷抬手舔了舔腥甜的血液,勾唇,“你看,你还是保护不了他。”
孙齐晟被疼得撑住地板后撤几步,惊恐地看着姐姐嘴角的殷红。
怎么会,向川泽盯着越收越紧的擒灵锁,为什么毫无作用?!
“呵呵……”孙芷将鲜血舔舐干净,一张苍白的脸重新变得红润有光泽。
“怕了?怎么不叫了?”她低声喃喃,仿佛午夜梦回的轻吟。
孙芷慢慢缓过来,腹中的东西也逐渐安静,她一手摸上缠绕的绳索。
“区区一条破绳子,也想困住我?!”
“滋滋”的声音从掌心传出,明明剧痛无比,她却甘之如饴地越握越紧。
被掀飞的大叔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这孙芷形如怪物的一幕。
“救……救命啊!”他不断倒腾着毫无知觉的腿,拼命往墙角缩。
这一嗓子吼得整层楼都颤了颤,某个房间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望向某个方向。
香甜的气息萦绕在狭窄的房间里,他再次确认母女俩的情况,轻轻掩上了门。
走廊里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没有人敢出来凑这个热闹,倒是方便了他。
压了压帽檐,他缓缓走向最尽头的房间。
绳索被扯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向川泽抿着唇,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知道为什么吗?”孙芷抬眼,状似随意地开口,“因为……我是人啊!”
要不是空气中那股恶臭的烧肉味道实在强烈,向川泽就相信了。
他盯着孙芷血肉模糊的手掌,轻笑一声,“是吗?”
“人……真的能够这样吗?”他顿了顿,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着四肢趴伏在地的孙芷。
巨大的肚子朝天,把瘦弱的脊背压得贴近地面,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正森森地盯着眼前的人。
漆黑瞳孔里的奚落和嘲讽让孙芷僵了片刻,那被压制的意识隐隐又抬头的趋势。
不行,得先把那小子弄死!她迅速回头,像一个爬行动物一样扑向心神俱裂的孙齐晟。
“姐姐……是我啊。”硕大的泪珠从茫然的双眼流出,他一动不动,执拗地等待姐姐的回复。
“疯了吗?!”见孙齐晟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向川泽咬紧牙根,将手中的烟雨一掷。
就在这时,明霖恰好踏进门口,他挑了挑眉,“嚯,好热闹啊。”
烟雨钉住了孙芷的后腿,但是无济于事,她已经抓住孙齐晟了。
“现在,和姐姐我融为一体吧!”她笑得癫狂,压根没注意眼前逐渐覆盖的黑影。
磅礴的紫色雾气不知从何而来,向川泽迅速捂着口鼻,警惕地盯着来人。
雾气浓郁到化成流水般的实质,渐渐聚集在孙芷的肚子上。
“我说,玩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吧?”疏朗的眉眼透过紫雾,冷然地看着脚下的东西。
那雾气像蚕茧般将肚子包裹起来,向川泽看见肚皮浮现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正无声地咆哮着。
“别吵了,省省力气吧。”明霖掏了掏耳朵,随意地将软趴趴的孙齐晟踢开。
他蹲在孙芷面前,仿佛透过血污看见底下姣好的面庞,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孙齐晟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起来,他盯着那团紫雾看了一会,突然翻身,“什么意思?什么叫可惜了?!”
孙芷从紫雾出现那一刻,就昏了过去,此刻肚子里的东西正被一点一点的拽出,也毫无反应。
浑圆的肚子被见缝就钻的紫雾撑得更大,皮下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向川泽从那一直变化的肚皮意识到,肚子里有两股势力正在打斗。
孙齐晟已经彻底失去支撑,一直紧握的手心缓缓放开,露出一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
那人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极为熟稔,奇怪地咦了一声,弯腰将纸条拾了起来。
“你们也遇见那流氓啦?!”明霖想起自己刚潜入园区时,遇见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走过的地方还留下一股子怪味。
皱着鼻子轻扇了两下空气,像要把那恶臭的气味挥去。
向川泽分不清此人是敌是友,只能斟酌着附和,“确实,那股味能熏死人。”
顿了顿,他看着地上的孙芷,疑惑地问道,“这就能把人救回来?!”
“救?”明霖嗤笑一声,瞥了眼地上散落的绳索,突然抬头。
细致地将眼前人的样貌比对,他恍然大悟,“哦,你是从碧水来的那几个土鳖啊。”
忽略他言语中的嘲讽,向川泽有些意外他认出人之后的反应。
“你不想抓我?”毕竟那张纸上写的可是“生死不论,必有重赏”。
“没空!”明霖有些不耐烦了,踹了踹脚下的一滩肉,“赶紧的!”
那几张悬赏令没有发布人,也没有抓了人送去哪的介绍,傻子才当真呢。
眼见着那畜生被一点点扯出来,带出一地的肠子和血污,他嫌恶地挪了挪脚。
这场面像极了邪典里描述的剖肚取婴,向川泽联想到一个传闻的组织,“你是水底人间的?!”
将紫雾禁锢住的东西抱在怀里,明霖牵起嘴角,“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地上的孙芷气息微弱,敞开的肚皮寂静地流淌着鲜血。
“你不能走!”向川泽拎起剑就想拦,这东西被取出来,孙芷就危在旦夕了。
还未近身,一股强劲的气息直奔胸口,向川泽只来得及将烟雨竖在面前,紧接着就是兜头倾盖的紫雾。
明霖扭头看着被紫雾包围的向川泽,低声道,“水底人间?好像是个有趣的地方呢。”
眼前的身影慢慢淡去,向川泽被甜腻腻的紫雾灌满了口鼻,咳呛不止。
好半晌,他拍去衣服上的浮尘,这才发现,那些紫雾其实是极其细微的尘土。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伤害。
一个厉害的土系,听他的口吻,那钻进别人肚子里的东西,似乎还是豢养的。
看来这榕城里,能力者不仅是依靠自己的异能,不少人还有些奇遇啊。
一声凄怆的哭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向川泽低头,看见孙齐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趴伏在孙芷旁大哭。
“姐姐……”他摸到逐渐变冷的手臂,慌张地想把流在体外的肠子塞回去。
深秋的日子,热血早就冷却凝滞,撒落在地的脏器粘了不少灰尘,难以去除。
“你……”看着他徒劳地将肠子捧起来,又虔诚地放进肚子里,向川泽皱着眉阻止。
刚碰到少年的肩膀,就被大力甩开,孙齐晟红着眼,怨恨地盯着他,“要不是你,姐姐不会死!”
“我就不该……不该相信你们!”他一把抓过皱巴巴的纸条,用力地扔到向川泽身上。
“是你们把姐姐害死的!”孙齐晟哭喊着,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固执地将孙芷扭曲的关节摆正。
一旁昏过去的大叔被喊叫吵醒,听见这句话,颇有些不忍,“小齐,这也不能怪……”毕竟小芷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闭嘴!”他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别说了,别说了……”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大叔艰难的拄着拐,慢腾腾地走到孙齐晟旁边。
“小齐,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要……”
“你不想知道是谁做的吗?”向川泽轻飘飘地开口。
孙齐晟抽泣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无视大叔一个劲的摆手,向川泽继续,“这样看似安稳的地方,你们也该呆够了吧。”
“世事无常,光躲着就能安全地过一辈子?”看着门口渐渐聚起的人,向川泽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哀。
这些人都是没能觉醒能力的普通人,在这秩序混乱的末世,他们苟延残喘,无力反抗。
可又有谁,真的喜欢屈居人下呢?
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一记闷雷,炸醒了浑浑噩噩的众人。
几个园民给向川泽让出位置,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回到孙齐晟身上。
快入夜了,一个妇人紧了紧披着的衣服,沙哑着声音,“小齐啊,我们来帮你……”
但所幸的是,底层大都寒凉,抱团取暖的不少。
“你是说,你们这没有木系的能力者?!”李骰看着几个“吧嗒吧嗒”的小孩,有点惊讶。
这诺大一个园区,居然没一个木系能力者,这怎么可能?!
“是没有厉害的,”林小杰塞着薯片一边嘟囔,“不是一个也没有。”
这不差不多吗,李骰沉吟不语,能悄无声息地给谈萤下毒,肯定不是寻常的木系。
眼见着这个神鸟的小弟无动于衷,默默推了推埋头苦吃的小杰,低声,“说正事啊!”
“噢噢。”差点忘了,自从动乱开始,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多的零食了。
“喂,你不是说要带我们看神鸟吗,怎么不见影啊?!”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林小杰挑衅地看向李骰。
不是我不想带你们看啊,李骰沉默了一会,丢下一句“等着”,便起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李秋雪看见主人进来,眼睛一亮。
“主人,你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你......”它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委屈地望向李骰。
没空管它,李骰着急地开口,“小陶呢?又上哪玩了?!”
“呃……”李秋雪有点尴尬地指了指肚子,“好像是,里面的人情况有点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