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
“啪!啪!”
一声声的鞭子从空中划过的破空声,孩子们惊恐的看着鞭子,四处躲藏。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啊!”
“好痛,放过我吧!”
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幽暗的监牢里,无数孩子爬着躲藏,也有人奋力上去厮打,最后还是被一脚踢开,汩汩血液混着腥臊之味,让瘦小男子更加激动。
“你还在这里打他们干嘛!”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监牢外传来,“这群小畜生有的是时间打,刚刚老鸨说体恤我们这些天到处绑人的辛苦,叫了五六个漂亮小妞,走不走,你要是还在这儿,我就先去了。”
瘦小男子一看自己在地牢里鞭打了十几个孩子,这时也满意了,立刻高声说道:“玩够了,走,我们尝尝鲜去。”
说罢!他走出监牢,还不忘将监牢锁好。
待瘦小男子走后,监牢里的孩子们才松了口气。
绿衣不顾身上被打的一道道渗血的伤,爬到那个一直挡在三岁女孩琦琦的瘦弱身影前。
“寒云,你没事吧!”
“嘶!”那瘦弱的能看见皮包骨头的寒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被他挡在身,下的,是个白皙可爱的女娃娃。
“没事,绿衣,两道鞭伤而已,我带着琦琦躲在角落处,没受多少伤,倒是你,你身上全是伤。”
绿衣勉强一笑,“我也没事,反正挨打久了,习惯了。琦琦她没事吧!”
寒云将被吓得呆愣住的小女孩从怀中带出来,小女孩愣愣的,仿佛是吓的呆住了。
绿衣见状,上前抱住了小女孩,抚摸着她干枯的发丝,好一会儿,周围被打的少年少女们全都依偎在了一块。
“我们会死的吧!”一个男孩说。
“我不想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个腿上全的红肿痕迹的女孩喃喃说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一定会的!”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可最后越来越不确定。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我们?”棕熊样的半兽少年看着自己这一身厚厚的皮毛,落寞的说:“半兽非人,律比畜产,这是错王死前的法令,到了现在,我们半兽是地位最低的存在,我们与真正的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会说话,可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会说话的奴隶而已。”
“不是的。”寒云说道。
他转过头,看向棕熊,头上的兔耳也随之一动,在疼痛中,他化作了一只灰色的大兔子,“我的爷爷他也是半兽,他曾经还做过官!”
周围的孩子们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起来“不可能,身为半兽成年后连田都不能有,怎么能做官?”
兔子少年怀念的说道:“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曾祖母是错王没有即位之前就飞山的,在错王没有登基的时候,虽然那时对半兽有所歧视,可依旧可以授田,可以上学,可以做官,经商,而不是现在这样。”
“怎么会?我们不是律比畜产吗?原来还有那样的时候。”绿衣不敢相信。
“那时,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最初,只是言语上的歧视……”
永祥元年春,三月。
寒蓉和三四个半兽官员一起走在王宫之中。
他们本来昂首挺胸,却在周围一声声的窃窃私语中,慢慢低下了头。
那是一道女声,“天啊!一想到要和这群半兽共事下去,就好难受啊!你看那个男半兽,哎!不对,应该叫雄性半兽,他居然露出了脖子上的绒毛?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还记得主上今日有多生气吗?一个半兽见主上,居然以兽体出现,直接吓到了主上,直接被以大不敬之名处死了。”
“他们人不人,兽不兽,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父母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才会有半兽作为儿女。”
寒蓉感到难堪极了,她审视自己的着装,穿的很正常,也没有漏出什么兽的样子,可那周围官员的目光,却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
看着自己的几个半兽朋友低着头,她勉强安慰道:“没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李凝死了,明明他穿了衣服的,只是见到主上过于激动,露出了兽形而已,明明先王在时,也没有什么律法说半兽官员面见主上不能露出兽形啊!李凝就这样死了!”男子紧握拳头,痛苦的说。
寒蓉也忍不住了,李凝是她的好友啊!“我们快点走,回到府邸就好了,忍着吧!只要遵守规则,就会没事的。”
永祥二年秋,八月。
一众半兽官员跪在地上,听候诏令。
“半兽,乃父母获罪于天,天施与惩罚所生也!生而有罪,今,主上诏,曰半兽为官,乃大患也!其形态鄙陋,众臣厌之,此后,凡半兽者,不得为官!”
“怎么会!”寒蓉大喊道:“我等兢兢业业,为官未曾有错啊!”
“是啊!主上怎能如此对我们,我们一直以来,都遵守规定,勤恳为官啊!”一个半兽男子气愤不已,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没有错啊!”
“唰!”
寒蓉还没反应过来,她只听到了冬器出鞘的声音,只那么轻轻一捅,男子身上就喷出了血花,那是心脏的部位。
须臾之间,一个曾经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消失了。
“庶人不遵诏命,主上令,可直接杀之。”
王师校尉冷冷的收起手中的宝剑,“可惜了,”
寒蓉抬头,带着希冀。
“可惜这人已经被削了仙籍,用冬器杀他,可惜了我的冬器。”
寒蓉紧紧抓住身边想要起身反抗的人,“没用的,他们会杀了我们,走。”
不能做官就不能做官,起码我们还活着。
总不能更差了吧!
永祥十五年夏,六月。
脸上有着几道细细皱纹的寒蓉站在里家的布告栏前,一字一句的看着,“半兽,不在允许上大学。”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回到家,家中,是她十岁的儿子,也是个半兽。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说道:“阿娘,我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温柔的摸着自己的孩子,当她和前任丈夫从里木将他从树上摘下时,夫妻二人充满了喜悦,可果壳破开后,又是一个半兽。
原本开心的丈夫在一日日孩童的哭闹声中爆发了,“我们分开吧!我受不了了。”
寒蓉惊愕,“为什么?”
“他是个半兽啊!”
那时的她很是痛苦,质问丈夫,“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成婚?”
“我没有想到,半兽的地位还能更差!”
她放下回忆,温柔的问儿子:“什么好消息?”
“老师说我很聪明,他要推荐我去读少学,这样我以后就能上大学了,虽然不能再做官了,可我还可以经商啊!”
永祥二十年,
“阿娘,”已经十五岁的男孩从少学回来了,他惶然的看着母亲,眼中已是泪水,“三日前,主上下令,以后半兽都不能上少学了,也不能经商了。”
寒蓉颤抖的手摸着儿子的头,安慰到,“没事,你还有五年就要成年丁了,到时候分上土地,也可以养活自己。”
但,少年没有被安慰到,“阿娘,真的吗?不会更差了吧!”
寒蓉想着,怎么能更差呢!
永祥三十年,夏。
寒蓉的儿子拿着手中的青苗,冲到了母亲家中,他像是发了疯,“阿娘,我们活不了了,我们活不了了!那是我们的王吗?他要逼我们去死。”
已经头发花白的寒蓉颤颤巍巍的起身,看着发疯的儿子,“怎么了,我的孩子!”
青年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说:“主上诏令,半兽不算成丁,从此后,收回半兽的土地,我们要死了,阿娘,土地里的青苗都快要成熟了啊!我们马上就要有粮食了,再等两个月,就能收获了,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年老的寒蓉看着儿子,一时之间,泪流满脸。
“为什么?我们已经退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身为半兽,究竟做错了什么?”
屋内,年轻的儿媳抱着个男婴,茫然的走了出来,她看着丈夫和丈夫的母亲。
她没想到,只是带着孩子来母亲家,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看着年轻俊秀的丈夫,她安慰道:“没事,我还有地,我们少吃点,总能养活孩子的,反正不会更差了。”
永祥五十年,既错王末期。
寒蓉的儿子埋葬了自己的母亲,她是饿死的。
然后再是妻子,在常年累月的劳作下,妻子也撑不住走了。
最后,年轻的儿子络丝哭着埋葬了父亲。
“主上诏命!”
络丝麻木的看着传使一路发布诏令,真可笑啊!这位主上在位五十年了,没有做过什么有益百姓的事,可残害半兽的事,他却是喜欢的很。
他安慰自己,身为半兽总比海客好吧!只要发现海客,海客就会被处死。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上谕,半兽者,非人也,当律比畜产,不授旌劵。”
旌劵就是身份证,不授旌劵,就代表着在巧国,将失去一切为人的权利。
律比畜产,原来以后就不是人了啊!
而是成为了任何人都可以奴役的存在。
他还能去做什么?
他也只能去做家生了吧!
未来,半兽有什么未来!
说完故事后,地牢里的半兽孩子们全都沉默下来了,他们一个个都无声的流泪,半晌,绿衣说道:“我们不能在祈求等待他人来救我们了。”
“天助自助者!”
“如今新王登基了,听说台辅是胎果出生,我相信她不会歧视半兽,只要我们逃出去,将事情告诉台辅,这些坏人就会受到惩罚。”绿衣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