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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楚楚别过了头，苍穹染上昏黄，四处无声，她轻微的啜泣声还是响起，而且格外突兀。

她不是无动于衷，她也舍不得。

唐珂知道楚楚向来要强，可却因为他哭过许多次，他心中刺痛，干涩道：“楚楚，对不起，是我太过卑劣……只是想，能一直记清你的样子。”

“但我错了，楚楚，没有人像你。没有这些……我亦会，永远记得你。”

楚楚诧异回头，正好见一滴泪从他眼眶中掉下来。她愣怔，却伸手缓缓擦去了他面庞上的泪。

此刻，楚楚愿意相信他的话。这个理由无法反驳，他确实是对她最好，记她最久的那一个。

唐珂不知楚楚是如何想的，但他当真不愿两人因此事而分开，所以他握住楚楚的手腕，“楚楚我没说谎，有许多法子，证实我的话。”

楚楚想将手拿回来，但是没能拿动。她已经确定唐珂说的是真话了，这种可以戳破的谎言，他没有必要骗她。

楚楚心里乱成一团，偏偏唐珂还要继续出言搅动她的心，“禾柔是贞嘉二十六年，你死后三月，出现的，她是赵家家主暗中养的瘦马，当时赵大人将她混在歌女里，打算送给我，我拒绝了。”

楚楚仰头他，唐珂接着说：“可后来，她上门求我，只要一个庇护之所，因为像极了你，所以有几家私下都争着要她……当做禁脔、外室。”

“什么！？”楚楚没想到会这样。

但唐珂知道解释不清，他和楚楚就真的完了，所以他必须先低头，即使楚楚听后会不适，“你在燕都向来高傲得不得了，得罪人的事没少做，但那些人，觊觎你也不敢举动。禾柔却完全不同，她用这点相求……我同意了，她呆在唐府，但之后我从未在唐府留宿过。”

另寻个宅子更容易惹人误会，在唐府还有众多下人和唐母作证，所以唐珂直接将她放在唐府。

却没想到，实在着急儿子婚事的唐母以为这是一个突破口。

“有次，我从云城归家，发现她被母亲提成了妾室，我去寻她，说如今已经无人注意她了，她可以离开。”

许多人都已忘了楚楚，得不到的成了执念。可时日久了，也不再新鲜。

当然，这点唐珂不会告诉楚楚，他接着说，“……她说暂无处可去，让我给她一些时日，我允了。”

楚楚哼了一声，她突然想到，那以后呢，若她一直都没回来呢？但她没开口问，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就算了吧。

“其实……我还没碰过女子。”唐珂又支支吾吾地添上这一句。

原本楚楚都要彻底相信了，但唐珂这句话一出，连带前面他解释的所有都变得不靠谱。

她拉过唐珂的手，唐珂当然任由楚楚碰他。

楚楚可没安慰他，或者有误会他的愧疚，她将手搭上了他手腕上，和一头雾水的唐珂说：“你将方才的话，都再说一遍。”

这是楚楚曾经在一本志异上见到的，在说谎时，心会跳得更快且不规律。

最好的方法是贴在他胸膛上，但这种方法不适合于还没和好的楚楚和唐珂。

所以楚楚选了另一种比较生僻的法子，她已经准备好了，“快说啊。”

唐珂：“……”

虽然从未听闻过如此怪异的举动，但他大概猜到了。刚才情绪到了，出言乃心之所至，但重新说一遍，就非常别扭。

楚楚一开始用手指也能感受到他心跳，但十分平稳，她以为是这种方法有问题，所以干脆拉着唐珂坐下，然后将他的手拉过来，置于她膝上。

她低头，将耳朵贴在了他手腕之上，这样果然听得更清晰一点。

唐珂将所有话都再说了一遍，包括那句，暗戳戳反驳楚楚说他装纯情的话。

他心跳一直很稳，楚楚刚想离开，又被唐珂的另一只手按了回去，而且整个脑袋都贴在他胸膛上。

楚楚啧了一声，刚想生气，就听唐珂一字一句缓慢却清晰道：“吾爱楚楚。”

“怦——怦——”心跳动得十分规律，只是在他说爱字时，稍微重了几分。

楚楚怔住，被唐珂扶着坐起。他甚至还温柔地将楚楚落下的发丝给拨开，露出光滑的额头来，他脸上映着最后一抹晚霞，眸中好似包含最深沉的爱意。

唐珂总这样看着楚楚，让她感觉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对她更好了。

楚楚又在发呆，唐珂顺势亲了她一口。

在他的唇贴上楚楚脸颊时，楚楚一把推开了他，捂着脸侧站起来，“唐珂，我同你说！那个——”

往日或是方才都能顺嘴胡说的楚楚，如今脑袋发昏，一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指责唐珂的话，也失了理由，只能对他说：“那个、我还没原谅你呢。”

话还没说完，楚楚就跑走了，唐珂却坐在原地没动。

楚楚还没跑出去三米远，就又扭头气愤地回来了。唐珂笑着弯腰，将还在咬他袍子边缘的小黄给抱起来，递给了楚楚。

楚楚就知道他坏心眼，这个毛病改不了。明明知道小黄在咬他，也不出声叫住楚楚，只等着她发现，自然会回来寻。

楚楚将小黄抱在怀里，脚步却没动，蹙眉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怎么？”唐珂也站在楚楚身旁，他一伸手过去，小黄就探头往前够，龇牙咧嘴地咬他。

唐珂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但楚楚抱着的小黄，他看它也有几分顺眼。

“好像，丢了什么？”楚楚打算回家，但总感觉缺了什么，一时片刻又想不出来。

唐珂往后退了一步，小黄不安分地哼唧叫，想让他回来同它玩。他仔细看了一圈楚楚，好像发现了，“……你的鹅？”

“！！！”楚楚也想起来了，她将小黄塞到了唐珂怀里，立马向着小溪跑。

方才还是黄昏，如今天色已经暗下来。

楚楚到时，溪边已经没了小鹅的身影。村民们都很热心，小鹅不会被人偷走，大概是她走后，没了人看着，天又有些暗了，小鹅四处跑远了。

楚楚着急地去找，唐珂也跟着找，晗林一直在这处等着，唐珂上前问他：“你看见鹅了吗？”

晗林点头，“看见了啊，方才在溪边。”

唐珂深觉晗林有时候很聪明，但有时反应稍微慢了一拍，“然后呢，鹅去哪了？”

晗林也搞不懂唐珂为何要问一群鹅的下落，他顺着溪水指了指，“在溪水里扑腾着玩，然后就顺着水流游走了。”

唐珂：“……那是楚楚的鹅，快去找吧。”

“啊？那竟然是少夫人养的！”晗林懂事得改了口，他还在原地惊讶，但唐珂都去寻了，主子都亲自去找鹅，那他也给去。

楚楚在路上又见到失魂落魄的陈清，得知楚楚的鹅都丢了，他很自责。他以为楚楚一会儿就会回来，所以也走了，没管那些鹅。

找鹅的队伍逐渐壮大，甚至刚从田里回来的宋嬷嬷也跟着找。

但天色彻底黑了，楚楚沿小溪走了一路，也没看到鹅影子。村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家家户户都已用完了饭。

楚楚还想接着找，但她知道，如果她没停下，宋嬷嬷和陈清也不会放弃。

楚楚已经学会体谅旁人，所以她说明日再寻吧，几个人才抱着小黄回了家。

宋嬷嬷准备好了饭菜，留了陈清一起用。其实宋嬷嬷感觉丢了便丢了，这鹅多半是找不回来了，被蛇或者什么猛兽吃了也有可能。

不过是一窝小鹅，寻常人家都是养来下蛋卖钱的，只会可惜买鹅崽时花的钱。但她知道楚楚不是因为钱财，看着难过吃不饭的楚楚，宋嬷嬷说：“别伤心了，明日再弄来一窝。不行的话，我去旁人家买几个鹅蛋来，你自己孵。”

都是小鹅，但对楚楚来说不一样，原来那窝她已经养了快半个月，给它们按照大小排了鹅大、鹅二……一直到鹅八，当然有了感情。

但丢了就是丢了，谁让她没想到带小鹅一起走。楚楚知道不能让旁人担心，所以点了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小黄狗，拿起筷子。

刚吃了两口，门外传来敲门声。陈清是客，又被尊敬习惯了，而宋嬷嬷是长辈，所以如今的楚楚很自觉，反正她也吃不下去饭，她直接抱着小黄起身，去开了门。

木门被推开，外面站的是唐珂。

楚楚惊讶到唇微张，并不是因为唐珂来了，而是他现在狼狈得紧，脸上蹭着一长条土痕，玉冠都歪掉了，散下几络发，虽然是黑色的衣裳，楚楚也能看出来深一块，浅一块的，蹭上了泥土。

两人之间的别扭还没解决，楚楚还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让他进来，“你怎么了，在何处弄得这般狼狈？受伤了吗？”

唐珂没随着她走进去，见楚楚这样关心他，眸中似有泪光，突然就笑了。

楚楚只是稍微骄纵一些，却以真心待人。

他只是想要她多喜欢他一点，多信任一点。当时，看着不听他解释，直接走了的楚楚，他真的有些失望。

所以，他一直知道楚楚在何处，却只远远看着，希望楚楚能尝试着，主动去相信他。

但如今，他觉得没有必要。

那些困难都已经过去了，楚楚向来这样，他没有必要去改变楚楚，他争取让楚楚多相信他就好了。

当着屋内两人的面，唐珂突然抱住了楚楚。

楚楚脸贴在他胸膛上，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他方才不知去了何处，一股泥土味儿，楚楚没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但也万万受不了这个。

她猛然推开了唐珂，同时一只手在自己脸上狠狠一抹，她看着手上的泥沫，温馨荡然无存，“唐珂，你是不是有病啊？离我远一点。”

唐珂却仍笑着，他下意识从袖中拿出手帕来，有些已经脏了，他用最里面唯一一个，最干净的那个，给满脸嫌弃的楚楚擦着泥。

屋内的宋嬷嬷和陈清都没说话，心中感慨不同。

宋嬷嬷只知道唐珂喜欢楚楚，但不知两人的相处方式，再加上两人身份并不对等，以楚楚平常的表现，温柔是不可能的了，但起码给有些敬意吧，万万没想到……两人间如此随意。

而和陈清相处时，楚楚都是笑得温柔，说话也有礼貌，他也没想到楚楚对这个大人如此放肆。

还有……那人竟然任由楚楚这样打骂，也不生气，反倒上赶着哄她。

陈清觉得自己做不到。

“大人……这些鹅要赶到何处啊？”

晗林从门缝中挤进来一个脑袋，他也没养过鹅，很嫌弃那几只乌漆嘛黑，全身是泥，还到处乱跑的小东西。

但这是未来少夫人的鹅，还是大人亲自抓回来的，他只好开口，希望能出来一个人，帮他赶一下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