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父训女
此刻的药阁也是热闹的很。
一位着鹅黄色羽纱裙子的少女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她的举动闹出了不少动静,引得两层楼的人纷纷侧目。
“爹啊,爹!”女孩子完全不顾及什么淑女形象,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我的朋友来了?”
闻声而来的灰袍少年从三楼小碎步跑下来,也许是没想荣雅会主动回家,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惊喜,兴冲冲地凑上前道:“阿雅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伙计使眼色,催促他们把周围的客人支走。
不过一会儿,四周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荣雅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说林倾墨来了药阁,这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想要和她见上一面。
自从水缳楼一别,想起自己的任性妄为害她的脸受到重伤,心里头总是过意不去,而对方作为肖王妃并不经常出府,她一个平民之女又没资格拜访肖王府,在右丞相府盼了好久,才等到林倾墨出门的消息。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好朋友,荣雅立马热情洋溢地拍了拍灰袍少年的肩膀,“这不是小灰嘛,好久不见喽!”灰袍少年手一抖,受宠若惊地看向荣雅,有些不明所以。
面前的女孩早已忍不住瞥向四周,脸上还有些纳闷,“阿墨呢,不在这层?”
灰袍少年一愣,想到之前对林小姐爱答不理的态度,瞬间有些心虚,不敢搭话。
荣雅并没有注意灰袍少年的异样,自顾自地嘀咕道:“也是喔,她可是肖王妃,嗯!所以肯定是在楼上。”女孩露出满意的笑容,眼睛都明亮了起来,说罢就要动身往楼上跑。
灰袍少年心下一慌,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拽住了荣雅的胳膊,明显雅儿小姐对此很是疑惑,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不耐。
灰袍少年抿了抿嘴,只好说:“阿雅小姐,你不去见见师父吗?你不在的时候,他老人家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你……”
话还没说完,荣雅跟个拨浪鼓似得拼命摇头表示拒绝,语气夸张地说道:“那个老顽童,我没事见他作甚么,随便喊两句你还当真了?去去去,老头儿他才没空理我呢,乖,听话,你把手放开。”
荣雅没心没肺的样子,灰袍少年早已见怪不怪,淡定应付道:“不行,你还是跟我上去,至少见一面师父。至于你提到的那位林小姐,我也可以告诉你……”
听罢,荣雅果然没有挣扎了。
灰袍少年见状,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不久前她已经走了。”
果不其然,荣雅气的跳了起来,甩开了他的手,指着灰袍少年骂道,“你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给我等着,下次姐姐准来收拾你!”她转身就走,身后却幽幽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其怔愣半晌——
“丫头,你可知道她是和谁一起走的?”
荣雅迫不得已的转身,用十分哀怨的眼神盯着那个从三楼慢慢走下来的人,晓得她爹一来,她可就没那么容易溜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脸色很臭很臭
——这可她亲爹,她怂什么!
“爹——”荣雅讨好似叫了一声,又偷偷地打量荣神医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
做女儿的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不难发现正在生闷气。□□雅就很纳闷了,他莫非气自己很久不回家,一气之下抓起来关禁闭?可、可关键是现在她已经回来了呀!从前住过右丞相府两个月没回家,也没见他老人家有这种情况呀。
荣雅苦恼极了,她挠了挠头,心里打着小九九。
荣神医见她这般摸不着头脑,也不板着冷脸了,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雅儿,你还是这样不知轻重,肖王妃那种人岂是你可以随意交往的。”
荣雅忍不住插话反驳道:“爹,我早就和你说过,阿墨她不是那种人,她和北域宗室那些人不一样。”落在别人眼里,只怕是她这种小百姓巴巴攀附人家肖王妃,偏偏她爹总神经兮兮,以为阿墨有意接近她。
荣神医面色一沉,厉色直逼着女儿,眼神颇具威慑力,质问道:“雅儿!那你告诉为父,你接近肖王妃想做什么,难道你……还忘不了那个宋宸?”肖王和夏王的关系密切,他的女儿和肖王妃走得近,没准就是希望宋宸通过肖王妃重新注意到她,而他坚决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事情!
荣雅面色瞬间惨白,没有想到爹会直接提及这个男人,她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恳求的颤音,“爹,我没有!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灰衣少年流露出了不忍,在一旁欲言又止。
阿雅小姐看着性格乐观,实际上根本就没从四年前的打击中走出来,但凡和宋宸有关的任何事情,听到都会情绪失控,四年来,这都已经拖成了一桩心病。
“那你说说,你跟人家走那么近做什么。跟言家也就罢了,你难道不知道夏王和肖王是什么关系?”
荣神医显然还是在气头上,喋喋不休地直揭女儿的伤疤:“四年前,是谁离开北域,差点连命都不要了,你曾经发过的誓言,现在都忘记了?”
荣雅瞳孔骤缩,像是被什么劈中了似的,伫立着一动不动。
站在面前的少年,对他心爱的女孩,在结缘庙的童子前,双手交扣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雅儿,我一生只爱你一人。”
灯火葳蕤,朦朦胧胧,男女依偎,肌肤交贴。当推开那扇紧闭的门,她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在这个自诩情深的故事里,填满了生动的情话,幸福的时光被尽可能拉长、延续,终究他们还是完结得猝不及防。
其实,他和她的感情多么的脆弱,一点误会横在他们之间,则大厦将倾,覆灭得轰轰烈烈。
“雅儿,听我解释好吗……”
后来,装扮着的喜气洋洋的府邸,欢腾的唢呐喇叭声在整条街上闹哄着,以及那封烫金色的喜帖,一并送到了她的手里,像极了讽刺得意的笑容嘲弄她孑然一身。
荣雅突然一个激灵,眼眸黯淡了下来,口里喃喃:“忘记?怎么会呢,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少年时代的冲动与犯傻,她再也不会犯了。
终究,她不是他的良配,他不是她的良人。他选择了门第高贵的别人,她沦落成他人生当中的过客。那所谓虚幻的美好,也许都是浮云悠悠,若不是她的一再执意,也许她早该明白,尘埃与游云的距离,门第与出身的遥远。
荣神医盯着她无神的双眼,语默半晌,他拍拍荣雅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所以听爹的话,别再和肖王妃走得太近了,你欠她的人情,爹替你来还。”
荣雅一怔,轻轻摇摇头,“爹,肖王妃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不会甘愿做一辈子金丝雀的。”
阿墨本非池中之物,若她不为情爱所困,偌大的肖王府,困不住她。
王爷嫡妃的尊荣,落在林倾墨的眼里恐怕一文不值,甚至更像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东西。
她安静地蛰伏于暗处,就好像一只正在养精蓄锐的猛虎,等待着一个适合的时机,伺机而动。
荣神医语噎,却好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这……”
荣雅垂下眼眉,接着说道,“跟肖王相处如同与虎共事,传说那位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我猜,阿墨告诉了那位,她有一身通天的医术本事,这才得以立足于王府。想当初,贵妃娘娘赏识我,也许就是因为我的这身医术。”
荣雅眼底扫过的淡淡怀念和伤感,并没有逃过荣神医的眼睛,他藏在衣袖下的手逐渐握拳。
灰衣少年抬了抬头,有些不解,“雅小姐,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贵妃娘娘当初希望你去救治肖王殿下,明明夏王殿下才是她的……”
&水缳楼
“什么?”林倾墨手不禁一抖,差点摔了杯子,“殿下的母妃是贵妃娘娘?”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姿势优雅的品了口茶,他的眼眸温柔似水,眼底却毫无波澜,“王嫂,品茶。”
林倾墨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轻轻的放下茶盏,忍不住问道,“你,啊不您怎么……”怎么不早说呢!
“王嫂,这样称呼显得生分了,”宋宸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耸了耸肩,“单论辈分,你还高于我。”
“殿下,您说笑了。”林倾墨笑得极为僵硬,呵呵了两声。宋宸也放下了茶盏,挥了挥手,原本添茶的几个侍从退了下去,门被轻声关上后,雅座里只剩下宋宸和林倾墨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