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
窗外下着大雨,杨玉坐在书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同事刚刚给她发了封邮件,她正思索着着怎么回复,刚想好措辞准备打字,突然,隔壁响起了“吱吱”的电钻声。杨玉不耐烦地停下打字的动作,朝着电脑翻了今天第无数个白眼。
昨天下午刚听说隔壁要装修的消息时,杨玉也没当回事,以为没什么。没想到今早从九点开始,震动声就开始断断续续,杨玉觉得她走到哪里,它就追到哪里。去厨房做饭,台面抖动,做饭也没了兴趣,只草草吃了些饼干面包;去上厕所,马桶抖动不已,硬是生生憋下了屎意;去工作,电脑上的数字犹如符咒,一遍遍迷惑着杨玉的大脑。
杨玉深呼了口气,等了会儿,果然电钻声停了下来。趁着安静的空档,她飞快的回复着邮件,刚打完最后一个字,“吱吱”声又响了起来。
“要疯了。”她一边想着,一边猛的合上电脑,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决定等下回家呆几天。”杨玉有气无力地说着,感觉已经被电钻声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不舒服吗?”杨玉妈妈听着杨玉的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
“没什么,隔壁装修,太吵了,想回家了。”不知怎么,杨玉的语气还带上了些委屈。
“周末再回来吧,不上班了吗?”
杨玉看着窗外的大雨,脑神经绷的越来越紧,“我居家办公,不影响的。想回家了。”
“好,那快到家时给我打个电话。”
“嗯嗯。”
打完电话,杨玉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些。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杨玉在A城上班,离A城不远有一个小镇,镇上长满了梧桐树,因此又叫“梧桐镇”。杨玉在梧桐镇出生,长大,从梧桐镇走出去过,又无数次的回到梧桐镇。二十八年的人生,有二十年是根植在这里的,这里有杨玉所有的悲欢喜乐。每每走出梧桐镇,杨玉总觉得自己戴上面具伪装成了另一个人,过着自己不想的生活,每每回到梧桐镇,又觉得自己撕下面具,回归了自我。
回家的两天,日子过得很平淡,除了每天需要花几个小时处理工作外,大多数的时间杨玉是在房间里躺过去的。躺在床上,偶尔刷刷手机,看会儿书,吃些水果,再摸一摸身旁柔软的兔子玩偶,日子太舒服了。
“还是家里好。”杨玉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份安静与闲适。
刚准备进入梦乡,突然,杨玉妈妈拉开了房门,安静被打断了,“哎呀,你看看你自己,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在家躺着。”
杨玉睁开眼睛,缓了一下,翻了个身,决定忽视这刺耳的声音。
“起来,再这么躺下去,人就不行了。”妈妈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杨玉的被子。
“嗯。”杨玉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妈妈,打算继续睡。
“快起来吧,今天晚上你林叔叔请吃饭,正好你在家,跟我们一起去吧。”
“知道了,现在还早,我睡会儿。”
“你看看还能睡吗?”杨玉妈妈看了下手机,“已经三点多了,你还要整理整理,打扮打扮,没时间睡了。”
“我收拾……十分钟就够了。”杨玉蒙着脑袋,低声嘟囔。
“哎呀,你啊你……”妈妈拿她也没办法,念叨了会儿只好出了房门。
没多久,杨玉还是被拉起来了,选了条樱桃裙,简单画了个淡妆,就跟着爸妈出门吃饭了。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酒店,离梧桐镇市区有些距离。等他们开车到时,碰巧刚好夕阳西下,古色古风的酒店,在夕阳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味。
“环境真美啊!”杨玉情不自禁的感叹着。
“是啊,这里是新开的,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你林叔叔也太客气了。”
酒店坐落在湖边,楼檐处挂着两盏红色灯笼,随风摇曳。杨玉的心情也跟着悦动起来。她默默跟着父母走进酒店。酒店里面比外面看着要大很多,装饰精美,左右两边呈对称式,两边不通,各有楼梯通向不同的方向。杨玉没记路,只跟着家里人向里走。这一路上,杨玉妈妈一遍一遍叮嘱杨玉,进了包间,一定要先打招呼,不要跟僵尸一样,只知道坐着。
杨玉时刻谨记妈妈的圣旨,一进包间门,就大声和他们打招呼,“林叔叔,林阿姨好!”。
林叔叔一边起身相迎,一边看着杨玉说道,“杨玉回来了呀,好久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是啊,长好看了,今天林云也在,你们正好可以好好聊聊。”林阿姨一边拉着杨玉的手,一边把她带到林云旁边的座位上,“你们年轻人坐在一起,年轻人话题多。”
林云是林阿姨的儿子,两人同龄,小时经常在一起玩,长大后很多年未见了,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高中了吧。杨玉心里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林云,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你从A城回来了吗?”林云略有些尴尬的笑笑。
“对,回来呆几天,休息休息,你呢,最近怎么回来了?”
“我最近一直在家,我快结婚了,最近在备婚。”林云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啊?你要结婚了?”杨玉有些诧异。
杨玉妈妈看着杨玉惊讶的样子,一副见怪不怪的说,“确实该结婚了,你们都二十八了,不小了。”
杨玉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你们林云懂事。”杨玉妈妈羡慕的看着林阿姨。
“哎呀,他哪里懂事,要不是我们催,他和小晨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两人都谈八年了,一点结婚的意识都没有。”
杨玉静静听着他们聊天,暗暗在心里纠正林阿姨的话,其实林云和小晨在一起可不止八年,这两人从高中起就偷偷在一起了。当年学校好多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恐怕只有林阿姨和林叔叔不知道。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是是想想,不敢多说,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她也只是别人故事里的旁观者。
杨玉看着林云真心祝福道,“恭喜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谢谢,你呢?怎么样了?”林云看了旁边一眼,压低声音接着问,“你们怎么样了。”
杨玉立刻明白了林云指的是谁,不过她只是笑了笑,坦然的说:“我挺好的,现在是单身。”
是多久没人提过他了呢?应该很久了吧,久到杨玉听到“你们”两个字时,内心已经全然没有一点波动了。
林云似乎没想到杨玉会这么说,他正想多问些,没想到杨玉妈妈又插了进来,“林云你要是有合适的同学、同事什么的,一定记得帮杨玉介绍介绍,二十八不小了,我都愁死了。”
“对,”林阿姨也热情的附和着,“林云你平时帮杨玉留意留意,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对了,你们有微信吗?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好像没有。”林云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们加个好友吧。”
“好,”杨玉一边回答,一边把手伸到背后想从包里拿手机,她摸了两下没摸到包包,回头看了看,椅子后面什么也没有,她面带歉意的对林云说:“我可能把包落在车里了,我要去车上看一下。”
“哎呦呦,你说你……”杨玉妈妈有些恨铁不成钢,“赶快去。”
“要不要林云陪你去?”林阿姨问。
“不用了,我自己去,马上回来。”杨玉拿着车钥匙走出包间,出门时她还特地数了下,他们的包间是靠近楼梯口的第三个房间。
包果然在车上,杨玉拿了包后,没有立刻回包间,反而走向了湖边,她倚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湖面。应酬总是让人觉得疲惫,哪怕是面对着最熟悉的人,毫无压力,也会累。这时的天色已黑,湖面已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微风拂过时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
发了会儿呆,杨玉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抚了抚耳边的头发,慢慢向酒店走去。进了大厅,她下意识向右边的楼梯走去,等上了二楼的楼梯,数到第三间包厢,想也没想,推开门,径直往里面走。
杨玉是看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一位男士时,才意识到不对的。心里来不及细想,出门又看了看,再数一遍,是第三间没错啊。她又朝里看了下,这次,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桌对面的那个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杨玉心里想着。
“不好意思。”
“走错了吗?”
他们竟然同时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杨玉立即转身出门,动作比想象的还迅速,她清楚此时自己的心绪有些乱了。她向楼梯走去,刚准备下楼,没想到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杨玉。”
杨玉停住了,她对他的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能一下辨别出这是他,甚至还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你又迷路了吗?”
杨玉停了停,还是回头了,“嗯,走错了。”
他下意识笑笑,有些无奈的说,“你还是和之前一样。”顿了顿又问,“你是哪个包间?我带你去。”
杨玉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在和过去,明明早已不是当初,为什么他还能说得如此熟捻呢。
“不用了,谢谢。”
杨玉觉得他说错了,她明明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可以淡淡的拒绝,冷静的道谢。
“你……”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仿佛被杨玉的冷漠震住了。
“再见,谢谢。”杨玉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走到大厅,她正想着打电话给妈妈问一下包厢,没想到恰巧看到林云从对面楼梯下来。
“拿到包了吗?看你好久没回来,他们叫我过来看看情况。”
“拿到了。”杨玉摆了摆斜跨在腰间的包,向林云走去。
跟着林云上楼梯时,杨玉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向右看了下,就这一眼,她看到钟澍站在对面楼梯的拐角旁看着她,对视了一眼,她毫不犹豫的回过头向前走去。
看吧,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消逝,钟澍,现在我们也只是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