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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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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要去找老爹救命。

听闻老爹在御书房,鞋子也来不及穿,跑到御书房就是一通大哭,哭累了,加之睡眠不足,她又觉得自己身中奇毒,便越发觉得困。

婢女正要将她抬走,她忽然举起一只手:“慢……”无力地眨了眨眼睛:“先去看看阿梨还活着没有。”

容玄道:“活着,但没醒。”

杨蕴锦又倒了下去,长长吐了口气:“等她醒了,等我醒了,我再去看她。若是找不到解药,商量一下埋在哪,也好有个伴。”

“你这个嘴,没个把门的!”杨国公嫌弃她说不吉利话,轻轻斥了一句,又安抚道:“祸害遗千年,你会活得比爹长。”

“那阿梨呢?”

“你俩穿一条裙子长大,同生同死。”

杨蕴锦睁眼看屋顶,眨着一双熊猫眼:“但愿吧。”说完脑袋一歪,睡了过去,侍女将她放上软榻,几名跨刀侍卫进殿来,将软榻抬走。

“现在重要的是找到解毒的方法。”杨国公道。

“要找到解毒法子,就要先找出此毒的源头。”

“找到源头,就算御医暂时找不到法子,起码也能找到法子抑制毒素发作。”杨国公接话。

容玄看向他,微微颔首。

杨国公凝重地点点头:“首先就得从锦儿和玉儿的吃喝、衣物、香薰,便是连睡的枕头都要查。”

“朕派人查过了,她们中毒之前,常在一起喝酒。”

“什么?”杨国公甫一张口,星点唾沫飞了出来,急忙闭了嘴,低声咒骂:“这小泼皮简直是无法无天!”

“没有什么关系。”容玄亲自端给他一杯茶,杨国公脸红了一下,幸好肤色黝黑,看不出来。

“陛下宽宏大量,微臣教女无方,甚是惭愧。”

“活泼一些是好事,若是杨姑娘哪日变得郁郁寡欢,才是杨国公担心的时候。”

杨国公露出感动的表情——陛下可真是善解人意。

不过杨国公还是决定转头去教育一番那小泼皮,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虽然陛下性子是出了名的好,但素日性子愈好的人,一旦发怒便愈可怕。

小泼皮自幼骄纵惯了,心思浅薄,只怕陛下退一寸她便进一尺,届时若惹得陛下不耐,他也赔着老脸求情……

思及此,杨国公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俊美又随和皇帝,此刻他的右肘正抵在金龙案上,修长的五指撑住白瓷般的下颌,目光落在博古架上一株水晶珊瑚摆件上,似在思考。

杨国公想离开,却又不敢打扰他,只得干瞪着眼,陪他坐着。

容玄觉得,作为帝王,就得有一个帝王该有的自我修养,这基本的自我修养便是喜怒不形于色,让旁人深刻体会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如此一来,就算他盯着珊瑚摆件发呆,回忆昨晚没看完的游记,旁人也会觉着他一定在思量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比如现在,容玄正在思考午膳吃什么好,杨国公就以为他在思考了不得的事。

容玄和赛狐狸时同一种人,就算是下一秒要他死,他也会好好吃晚饭再去死,越是要做重要的事时,他越要养好精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宫中出现两尊睡神。

景玉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入睡的状态,杨蕴锦起码还能吃完饭在睡,至于什么斗鸡、骑马、划船、逛青楼的乐事,倒是再无精力,只能躺在床上看看话本子。

因着两人身中瞌睡毒(杨蕴锦的叫法),甚至没法子走出自个的院子,杨蕴锦若是看到精彩的地方,便派人给景玉传个话,景玉若是醒了,也派人给给杨蕴锦回话,数十日下来,两边的跑腿宫女倒是消瘦了不少。

直到景玉醒着的时间愈来愈少,杨蕴锦大前天传的话今天也没见人来回,她临睡之前派人去长明殿打探一番:“若是她先走了,替我哭几声。”说完打了个哈欠,倒头睡下。

太医们忙得不可开交,一连数夜翻遍所有医书,还将景玉喝过的装酒的罐子拎来验毒,银针还是银针,酒无毒。

正在走投无路无路时,陈御医的堂弟的表姐的儿子介绍来一名江湖偏医,身为皇家御医,陈大夫本看不上这些野路子,但他也深谙兼听则明的道理,且听听他有什么路数。

这一听,倒把陈御医震住了,这江湖偏医想来并不偏,陈御医不过说了些症状,他随意点了点头,说了声:“晓得了。”

陈御医眼神一亮,还想再问,心下又生出几分犹豫——若是将这小子引荐给陛下,陛下是否会觉得他们太医院养的是一帮废物?竟还不如一介偏医。

转念一想,救命宜快不宜慢,若是德妃娘娘和不知与陛下是什么关系的景姑娘一旦丧命,可就不是被骂废物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陈御医看一眼那正大快朵颐的年轻小子,想他口风还真是紧,不管他如何旁敲侧击,他都不会透露出一丝风声。

事后,陈御医才晓得是多心了。当他将那叫沈傲的小子引荐给陛下时,陛下只说:“他懂的你不懂,你懂的他不懂,互相讨教。”

陈御医愣了一秒,露出被感动的表情——陛下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陛下。他没有夸赞沈傲,也没有贬低御医,只是说了句互相讨教。

他从不揭人短处,也从不让人难堪。

“陛下,两位娘娘并非中毒,而是中了蛊。”

容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这蛊毒乃是众多蛊术中的一种,名为酒蛊。种了此蛊的人嗜酒如命,一日不喝酒,便觉口干舌燥,浑身疲乏,这是因为酒蛊在吸噬人的精血,但若喝了酒,便会加快蛊毒发作,直到毒气蔓延至心脏。”

不待容玄说话,沈傲又比划道:“昔日我曾听闻,那些想死之人又将此蛊唤作‘解脱蛊’,无痛无病地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解毒的法子。”

沈傲耸耸肩:“我也没有法子。那些心存死志的人并不想活,是以只买毒,不买解,而那些想用此毒害人的坏胚,也不会买解药,日子一长,制蛊的人一死,就没人知道解药的法子了。一中此蛊,便如同喝下鸩毒,必死无疑,除非神仙来了。”

容玄看着他。

少年身穿麻衣,脚踏草鞋,皮肤虽黝黑,眼珠却黑得发亮,像一颗黑宝石,此刻,他似笑非笑看着容玄,丝毫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帝王。

有些人是不怕死的。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所谓所谓的权势么?更何况他是来救人的,又不是宫中的奴仆,何必唯唯诺诺?

“世上有神仙么?”

“有。”

“在何处。”

“蓬莱。”沈傲顿了顿,道:“不过传说闻人神医十几年前隐遁蓬莱,那个年头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也不知现在还剩几根骨头。”

闻人神医容玄倒是听说过。此人生性自由,无拘无束,做事做顺自己心意,救人只看合不合眼。

若是合眼,就算你不要他救,他也一定要救,若不顺眼,就算你将他串在火上烤,他也绝不救。传闻,他救过的动物比救的人还多。

他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痛苦死去,却不忍心看动物挣扎死去。

医者仁心。

但神医并不等于是仁医。

沈傲看两位不说话,接着道:“你们可要想好啰,如果第一次他不答应,此后不管你再用什么法子,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去。”杨国公腾地站起来。

沈傲仔细瞧他一眼:“你去?蓬莱就是地狱,可回不来了。”

杨国公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被一介草民这么抬杠,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见容玄脸上毫无怒意,他也将心头不满压下去。

“我的意思是,闻人老头和你们这些锦衣权贵有过节,他就算给小兔子小猴子小鸭子小狗子看病,也不会给权贵看病的。”

若要细说这桩事,就得追溯到几十年前了。

彼时闻人鹤云游路过青州,恰巧当地一名都督的独生女儿生了病,听闻神医就在此地,便派人去请。

闻人鹤走遍神州大地,见过闹饥荒时饿死在街边的百姓,也见过闹洪灾时无家可归贴在墙根的百姓,最让他感到愤怒的一次,便是一户人家的公子哥约上狐朋狗友,欺辱了一名天真可爱的少女,少女的父亲告上官府去,谁知那公子哥家与官老爷是有关系的,官老爷各打了几人几十板子,又令公子哥家各赔了一些钱,就此作罢。

少女的父亲不服,三番两次去告,被已扰乱官府的由头打了出来,而少女因身心受到严重创伤,没几天就去了。

彼时闻人鹤正借宿于少女家,他们一家淳朴、热情,小少女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准备一碗热乎乎的羊奶。

闻人鹤前去找官府讲道理,被打了出来,几日后,那位官老爷和欺辱姑娘的那几个公子哥,在夜里被人乱刀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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