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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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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摇下,深沟里的腥臭攒动开,一个接着一个,攀风入云,激烈地抢占外面的每一寸方土。若是争抢不过,有那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迸裂开。再是明澈的净土,最后也得惹上满身腥烂。

裂土上的四人静止不言,仿佛是被这腥烂腐臭缠上,不敢轻举妄动,连声息都放得极为缓慢。

识冬暗暗蓄积精力,随时准备着,翻山越岭杀回去。她听不懂姜娘子与少主语下何意,但观少主坚决意色,最后必定是要冲出此地,狠狠收拾那群恶匪!

既如此,那现下要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先出了这方“困境”。识冬凝神,眼眸锐利地扫向山巅底腰,期望能寻得一条最佳之路。

可看着这群山,她心中不免有些动摇:“翻过这几座山头,莫不是,真要出了沣县吧……”

“翻过沣县不至于,翻过李家庄嘛……倒是有这可能。”

清浅音落,识冬的眼里再浮上了几分迷茫。

“姜娘子这话说得,难不成还亲眼看过?”识秋率先提出质疑,他不相信这么个弱女子能比他还要厉害。

习武之人,眼为先行,他这双眼睛都望不到的东西,毫无根基的弱女又怎么可能见得到。

姜桐略过话中轻视,认真点头,往山边指去:“身处山色之中,其人也当与群山融入一体。风从哪来,云到哪去,所见所闻,满山一草一木,皆可为我眼我心。身足未动,心眼早已行遍群山。水起水落,山外山间,难道不是可一览而尽?”

“满口……胡言……”识秋听得头昏脑胀,嘴下磕磕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话。

姜桐轻笑,似乎是嫌识秋不够晕乎,扭头朝一旁男子问道:“封公子不也瞧见了么?”

忽然被叫道,封直也不惊恼。双手抱臂撇向一旁,才不想搭理这等无聊戏言。奈何不住投落在他身上“热切”的目光,连识冬也冒起胆子一并凑了上来。

扬起的脖颈最终坚持不下,僵硬地往下挪动几分。然而就是这点子微动,落在外人眼里,便就成了点头赞同之意!

姜桐扬眉展颜,识秋大受打击,脚下颤颤倒退几步。猛地深吸几口后,擦亮双眼又往远处使劲张望着,生怕遗漏了一丁点儿。

识冬伸手晃了晃眼,暗暗伸出头,也想跟着识秋张望几番。可转眼见到挂在姜娘子颊上得逞笑容时,默默地收了回来。

两只眼眸转转悠悠,试探性地又往前瞄去一眼。正见少主一脸阴沉盯着前方犯傻的识秋,吓得她目中瞬间清明。但胸口下却有一丝庆幸……还好,她没跟着一起丢脸。

“可是……”识冬犹豫张口,问出不解:“娘子所说,翻出李家庄是何意……我们不是一早便要出了李家庄么?”

以老槐树为中心,方圆十里内都未有一丝人迹留下。周边的几处零落旧屋也是破烂不堪,绝对不会有人居住。里间非但没有烟火气,反而还为周围之景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再从地下坑道穿过,足有小半个时辰。这要是还未出李家庄,识冬多少有点不信。

“先前出没出李家庄,你家少主最是清楚。”姜桐看向封直,待人飘来视线时,她却又转头对着识冬慢声道:

“地下坑道狭窄弯折,不易穿过。地底下又不见天日,在此漆黑的窄道内缓慢穿过,感觉上度过一段时辰,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实则不然。”

以她所察,这其中耗费的时辰至少要砍掉一半。

这点小弯绕,其实不难发现。识冬的心力全然放在她身上,所以不曾察觉到。至于识秋,独自在前头挖坑开路,满腔的苦怨都快数不过来,那还有多余心思想别的。

“那娘子的意思是……此方天地,仍在李家庄内。”识冬紧贴凑上,眼下心里生出的困惑统统涌向了身旁女子。

先前在不在李家庄已经不重要,这个问题……开玩笑,她哪敢向少主搭话询问!

“李家庄内?兴许是吧。”

姜桐眼望山边,她给不出一个准确的回答。依山而建,傍水而居。李家庄坐落在群山之中,村庄与山野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居于本地的村民都有可能弄不明白,她这个外人,又怎能划分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一行,绝对还在李家庄附近徘徊!

识冬暗自猜度着,大概也明了,没有再追问下去。况且,这也不是当下紧要之事。不管这个地方是李家庄或是别的村子山野,既然已经身在此间中,面对这四处困境,要想出去,还是得翻越山头啊!

话绕一圈,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识冬拉着愁苦的小脸,重新盘算着,怎么从这山岭之中寻出一条最为周全之路。

姜桐两眼弯起,身边人的反应可没逃过她的眼睛。再看一旁愣头愣脑的识秋,说不上什么,她也只能祝他早日练成“千里眼”。

现下嘛?

事儿还多着呢,可没有这等空闲留给他咯!

“封公子还不打算说么?”

姜桐收起笑意,脆声落到封直头上。

旁边神游的二人惊醒出来,识秋愤愤面容上有些委屈。他不敢相信,少主竟然帮着外人一同捉弄他!一想到方才做得蠢事,他这脑中又有些涨晕。山间适时刮来的一阵腐臭,才叫人恢复了些理智。

可究竟为何?

封直点头,真有如识秋所想,帮着姜桐一起糊弄人?

结果当然否定的。清高如他,怎会做这种无聊之事。只不过,脖颈确实有点酸痛,因而稍微低了下,这完全是意外。再说了,“事实”既是如此,便是点头又有何错!

这番理直气壮,封直断不会承认自己那鬼使神差的一瞬间。

狭长的眼尾挑起,冷冽光芒忽而射出,对准了那张抑郁不平,暗暗欲嚣的面容。这突来的当头一棒,识秋苦涩又震惊,像是伤透了心,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原本叫嚣的发丝也蔫了吧唧落下。

“看来近日对你们确实太过放纵,松懈懒散毫无警觉,这等小小破绽都发现不了,是该好好反省思过了!”

冷声无情,又是一道打击怼下。不仅插中识秋,就连另一边安静待着的识冬也被刺伤到。

两人垂头敛气,不敢再触上一丝“霉头”。

可头越是低下,封直脸色便是更加难看。原本消下的怒气,嗖一下,窜了上来。眸中分明是幽冷的,可看着气势越发颓弱的二人,竟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封公子尽可耽搁下去,待这山石全部砸下来,那便真叫人如愿了……”

姜桐缓声拖出,直接戳破了这低压的气氛。她不知封直为何纠结这些个小事,此下情况,是该训斥下属的时候么?

撇下的嘴角带有一丝不耐烦之意,第一次见到姜桐这么明目张胆的情绪,封直清傲的眉梢有些破裂。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仁慈,这女子,何时变得这般大胆!

“这山中小道……又该在何处呢?”

姜桐自顾言道,拉长了脖子往远山四周看去,也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完全忽视掉了旁边男子聚来的“虎视眈眈”的眼神。

识冬拍拍胸口,赶忙跟着身前之人转移视线。可左右摇头晃脑一圈,察觉到脑中空空的她转头疑问:

“……娘子在寻何小道?”好歹得有个目的方向,才知到自己该做何事。

姜桐停了下来,抿思几许,见封直依旧冷漠不开口,这才出声解释:“地下有坑道,山中有野径。这小道嘛,自然是寻这出口之路。”

“娘子是想在这山岭之中寻出一条道来,借此好翻越过去。不过这等小事,尽可交给奴婢。”

识冬一把揽下活,按照先前的想法继续盘算着。

“山头连绵,其间狭道亦是无数。若真要一条条翻过去,何时何了?”姜桐摇头制止了识冬的无用功。

寻也不是,不寻也不是。识冬一筹莫展,耳边又紧接着再闻女子解释之声:

“小道是要寻,可暗藏在这山间的那一条秘道,才是我们要寻得出口之道。”姜桐定声落下,目光遥指山边林中。

识冬此下有些迷糊。这种暗道她听得多了,李家庄村口一条,老槐树地下一条,如今这山里怎的又来一条!

不仅是她弄不清楚,就连原本丧气的识秋都抬起了头,眼中写满了疑惑。

“这群山之中……哪里来得秘道?”若是要算上在破舍地下的那一条,那确实是有。可它现下已经被山石砸陷,如何能通?

识冬再往坑道之处瞧去,滚滚泥石掩上,完全隔断了出去的机会。

“既然能挖一条,那便能挖第二条。”知道识冬心中所想,姜桐细声再道:“来时之路虽已毁,可这后退之路仍旧在。”

“坑道深窄狭小,昨日那场雨水还不足以渗润下去。可即便如此,用身强行穿过还是能将里间破开几分,所以出来不成问题。泥土尚且新润松软着,然而,这沟壑下的尸体却已经出现腐烂之象。”见人依旧懵懂低思,姜桐再补上一句。

“……这地下坑道是后来所挖。”识秋嘴下抢先一步。

“这群恶匪一早占据李家庄,将村民们赶进于此统统杀之。尸体丢入深沟之中,又有裂土不断砸落掩埋,最后再把空舍后面唯一的进出之路堵上,那这里面……就真成了一片死封之地……”

识冬越讲越心惊,耳边刮来一阵呜呜腥风,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是涌入脑中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恶匪利用这独特地势将此间变成了一块死封之地,可在这飘摇的破舍之下,竟出现了一条新生的地下坑道,奇哉怪也……”

识冬又陷迷思,然则,一旁认真聆听的识秋眼中乍然亮开。

“是他!”

脑后的画面也跟着浮现出来,昏暗夜色下,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朝他袭来,他都不屑出手。面容模模糊糊,识秋只记得,那厮在他脚边打滚求饶的样子,缩成一团,整个人像是弯到了尘埃里。

卑微又无力,没有半点恶匪之相。

谁又能想到此副面孔下,隐藏着一副歹毒狠辣心肠,演得是一场好戏!小小匪盗,原是量他翻不起多大风浪,可竟真就被这死滑头骗了去,简直可笑至极。

祠堂后山中,老槐树地下。

没错,他与少主会知道此处坑道,就是通过这厮口中知晓的。村民都死光了,李家庄内仅剩一群恶匪,这条凭空出现的新生坑道,不是他们挖得还能有谁?时日若能倒退,识秋真想穿回昨夜,亲手拧断那厮脖子,再大卸八块!

“恶匪头子——闵良之。”一念之间,姜桐不假思索言出此人。

“这人知晓老槐树下的秘密,还‘好心’告诉了你与你家少主。此条地底坑道,恐怕便是出自他的手笔吧!”

已经将此间变成了一块死封之地,谁会吃饱了撑的再挖一条暗道?总不可能是底下小混头,闲着无聊寻点子恶趣味。

这位匪头子为何要回来重新挖上一条暗道,其中用意如何,不得而知。

她想知道的是,在此死封之地,四面无路情况之下,这人该怎么进来,又是如何出去?

原先也想过,兴许是在杀完人后,在封路之时故意留了一条小口。可摆在破舍旁边的怪异的黑石将小径出口完全隔断,没有留下丝毫缝隙。做得如此决绝,又怎会再留小口?

而老槐树一头表面尚且安好,那便说明这地底下的坑道,是从另一头,也就是他们身处此间这里开始挖起。费这么大力,在地底下掘土挖路,到了尽头却又返回,将老槐树下的坑道藏得严严实实。

不愿破坏老槐树一头的出路,此间的出口小径也早已被封上。这人若是想要出去,那在此山之中,必然还存有一条秘道!

便是这条秘道,供人进之退守。

这点纰漏之处,稍微动动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奈何二人心有杂念,这才反应不过。识冬识秋本来也不是蠢人,此下点破一二,这其中破绽自然能想明白。

姜桐挑起眉头,好整以暇看着二人,就差没把暗道来由写在脑门上了。这二人要是还未反应过来,那封直可不得要气死了。

总算知道自己为何被训的原因,识冬一贯垂下头去。反观一旁识秋,倨傲的面容难得出现局促之色,可下一刻仿佛逆反心思又上来,急哄哄喷出:

“知晓有这秘道又有何用,四周深山之中寻这么一条小道,跟海底捞针有何区别?白费一番功夫,到头来还不如奔着山头翻过去。”

忘了前头刚吃的苦涩,识秋放开胆子反驳道。吃一堑长一智,单这一点,识秋远不如不如识冬做得好。虽有着同样疑惑,但她绝不会再多言多做。

果不其然,下一息便见姜娘子脸上快速升起一抹熟悉的笑容。清清浅浅,温和至极。似水一样柔韧,润万物而不自知,悠然清澈,叫人看着好生舒心欢喜。

就连每次弯入到腮颊的弧度看起来皆是相差无甚。可是她知道,这相差无甚的背后,那点点的微小之差。深藏在眼沟子中那一丝狡黠,微微扬起时那一分轻傲而下的冷嗤。某些时刻下,她觉得这样的姜娘子与少主极为相似。

不过待人方面两人倒是反其道而行。少主是直接出手,而姜娘子则以静藏动,步步为营。脸上笑容对人越是温和知礼,那对方便定是要倒大霉!

要不说识冬现今反应变得迟钝起来,她这一腔细微之心,敢情全部放在姜桐身上了。但看这当事之人,好像并不知晓……

姜桐拂开笑容,眸光落在识秋身上:“先前与你所说可是忘了?身处于山色之中,我早已行遍群山,一草一木都可知,寻这区区一条秘道又有何难?轻而易举之事怎就成了海底捞针了呢?”

姜桐睁圆双眼,无辜透亮的眸中包含着浓浓不解之意,话中之赤诚更让人分不清真假。

识秋气急,当然不可能再傻傻瞪着眼睛往山边看去,这等糗事上过一回当便足矣。胡言他听得多了,可他就没见过能将缥缈胡言说得这么振振有词之人。

唇边上几开几合,奈何憋不出一个字。嘴到用时方恨少,识秋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张伶牙利嘴!

“当下紧要为何,还不够清楚么?睁大眼睛看看周围什么样子,有这等闲扯工夫,还不如将耍嘴皮子的本事用到正道上去!”

封直冽声迸出,制止了这场无休止的争端。

“愚不可及,只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目下冷芒盯着识秋。

“巧舌如簧,满肚子只晓得耍无赖心眼。”话中冷刺指向姜桐。

前者懦懦低下脑袋,后者扬眉端的是一脸潇洒。

仿佛封直口中所说之人与她毫无干系,姜桐自若拈开额前碎发,心下抽抽骂道。她有理由怀疑,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方才被她说得闭上了嘴,现下专逮着机会怼回来。自己闷声不开口,还不允许别人解释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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