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开罗以北

七六

一九四二年的埃及居于多方势力的角逐之下，英国德国意大利在北非的土地和天空恶斗，沙漠将飞机拽向自己与之燃烧，亘古的海风掀起砂砾掩埋战争的狼藉，人类的种种挣扎和痛苦在撒哈拉默默消弭，只剩下几乎同样亘古的金字塔默默注视这片古老的文明。

在绵延变化的沙丘上，一行骑着骆驼的行者在夕阳的余晖下前进。正是赫敏等人。

格雷姆教授决心探访撒哈拉沙漠的深处，寻找比古埃及更古老的文明遗迹，毕竟前者已经老生常谈，成果无数了。

贝都因人是他们的向导，这个游牧民族已经在沙漠生活了几千年，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沙漠。在战争还没爆发的前夕，在维多利亚的时代，许多来自欧洲的学者就在研究这片沙漠，那时也是他们在做向导。

赫敏对埃及充满了兴趣。这可是比欧洲魔法起源更早的地方，说不定那些古埃及神明就是某种神奇动物。

前方的贝都因人停了下来，嘀咕了几句，格雷姆教授翻译说，前面的岩石下，是他们的另一批族人，他们将在那里汇合，继续前进。

赫敏拿出望远镜，好奇地朝前方张望着。几个游牧人散落在骆驼附近，岩壁下还有一辆越野车，旁边靠着一个贝都因少年和两个学者模样的人。

赫敏再仔细一瞧，觉得那个身影竟然有点眼熟，他看起来和细瘦的贝度因人不太像，身形更像白人。

在赫敏的期待下，那个少年转过了身，赫敏的望远镜掉了下来，砸进沙土。

那竟然是汤姆。

两方人马汇合，都比较吃惊。汤姆飞快地观察了一下三人，对格雷姆教授的存在感到非常满意。他问过好后，就直接来到赫敏的骆驼前伸手帮助她下来。赫敏没有拒绝，他抓住她的腰将她放在了柔软的沙土上，便准备去帮助那个老头。

赫敏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狐疑地看着这个身穿异族服饰的汤姆，想问他是不是跟踪了她又觉得不像。不过他瘦了很多，之前那股自命不凡的欠揍样儿也好了些。

“是谁？”她最后忍不住问道。

“你总是那么敏锐。”他避而不谈，“走吧，这里风沙太大了。”

是夜，他们点燃了篝火。星夜和火光照亮了周围的脸庞和帐篷。西方的人围坐在篝火旁，沙漠的人则在远处。

麻瓜学者们提议转酒瓶游戏，转到谁谁就要表演。

赫敏紧紧盯着汤姆，他拿着炭笔在几张零散的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和麻瓜们说几句话。赫敏惊异他竟然和麻瓜们和平相处，可能她的眼神太用力，他抬头朝她笑了，她连忙转开眼。阿尔法德看着两人，沉默不语。

那个提议的麻瓜刚好被酒瓶指到，就讲了一个故事。

是希罗多德的《历史》，关于国王坎道列斯和他的王后。他深爱自己的妻子，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在侍卫中，他最宠信巨吉斯，他对他说：“巨吉斯，我单向你描述我妻子的美丽你是不会相信的，你必须亲眼看到她的dong体。”

多么虚荣的男人，竟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妻子的美丽。

巨吉斯回答：“我承认您的妻子举世无双，只是我恳求您，不要让我做这种越轨的事情。”然而国王却依然坚持他夜访王后的卧室。巨吉斯只能照做，但是在他离开时被王后发现了。

第二天，王后将巨吉斯喊到跟前，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把坎道列斯杀死，取代他成为国王；要么立刻就死在她跟前。这样他就不必再盲从国王的命令，否则他也得因为见了王后的dong体而被处死。

于是国王被杀死，一个新的时代开始。巨吉斯统治了吕底亚国二十八年，而坎道列斯被人们记住只是因为一个不同寻常的爱情故事。

篝火旁的人都静静听着这个发生在海另一边的故事，久久没有言语。

汤姆隔着篝火看着对面的赫敏。她坐在布莱克旁边，被加热的空气摇曳着，模糊了她的面容和神情，但她应该是看着他的。是的，她看着他，他们俩都看着她。

沙漠古老的夜风再次吹起风沙，慢慢融入她黑色的卷发，变成了棕色。他想起了什么，眼神也和那火苗一样闪动不停。

第二天下午，他们找到了学者们寻找的遗迹。几千年几万年前的北非人在洞壁上留下的绘画，赫敏举起火把照亮了那些红色的线条：“他们在游泳！”

格雷姆教授也高兴非常：“这里曾经是海洋，真是魔……奇迹！”

麻瓜学者则更加激动，他们到处挖掘着记录着。汤姆则去了洞穴更深处。

赫敏走出岩洞拿自己的笔记本，看见汤姆的那几张纸在他的凳子上。她好奇心起，趁着汤姆不在拿了起来。几页日记，几张简报，还掉出来一张画。赫敏捡起来一看，是个女孩的背影，根本不像自己，便气得放了回去。

晚上，他们在回开罗的路上扎营，人们没有点燃篝火，而是在各自的帐篷灯下做研究。

赫敏望着汤姆的身影，他依然在那几张纸上写写画画，忍不住走了过去。

“给你。”她把自己临摹的壁画递给他，“你没有红色颜料。”

汤姆拿过那几张纸，看了几眼就笑了：“你忘了我画得比你好。”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赫敏一把抢过：“不要拉倒。”她转身就走，他连忙站起来想拉住她。

这时，一个贝都因人跑了过来，难得急切地嚷嚷着什么。

汤姆听了立刻脸色一变，拉着赫敏就跑向了那辆越野车。阿尔法德见此也跟了过去：“嘿！你做什么！”

汤姆回头施舍了一眼：“劳驾，沙尘暴要来了。”

赫敏和阿尔法德往远处一看，果然沙漠里发生了海啸。他们三个挤进了后车座，其他人慌乱地收拾着帐篷躲在了骆驼身下。

几十公里外的沙暴很快冲击了渺小的越野车。漫天蔽日的沙浪遮蔽了月光，车厢里陷入黑暗，只听见车窗被无数沙砾拍击。

黑暗里，她被两个少年挤在中间，有些动弹不得。他们散发的热度温暖了她的身体和脸颊，不过即使黑暗，她也能感到另外两人之间的冷淡。

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点亮一盏灯。赫敏的小腿因为夜间的寒冷而颤抖，躲进车里时，她没来得及拿魔杖和毯子。

突然两只手分别放在了她裸露的膝盖上，她差点惊叫出声。原来是两个男孩都感受到了她的冷颤。

少年的手火热，阿尔法德规规矩矩，汤姆的手却渐渐向下，覆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赫敏在黑暗里揪了他一把，换来一个抽气。好歹他愿意停下。

三个人陷入比黑暗更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