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收拾好实验器材,李曦洋拿着锁头将生物教室大门上锁。检查完门窗紧闭,一回头才发现杨颂恩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曦洋快跑下楼,依靠着后操微弱的灯光,找到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的杨颂恩。
“少年,有心事?”李曦洋放下书包和杨颂恩并肩而坐,”你写完试卷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杨颂恩往后一倒,整个人呈现很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躺在石阶上:”很焦虑,很心烦”
“怎么说?”李曦洋也跟着往后倒,两个人就这样在后操的石阶上各自呈现奇怪的卧躺姿势。
“就觉得,未来很迷茫”杨颂恩挪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
“你是指竞赛?还是高考?”
“都有。刚才写得那份新试卷,错的一蹋糊涂,心态很崩”杨颂恩长叹一口气。
其实,不只这张试卷,最近几次的模拟考试结果也都不尽人意。杨颂恩本不是容易自怨自艾的性格,但是接二连三的打击确实很消磨信心。
“今天的这张试卷本身难度很高,里面的题目都已经超出竞赛难度”
彼此认识了三年,李曦洋头一次见到如此意志消沉的杨颂恩。
”或许我太好高骛远。其实,我最近一直梦到复读….”
杨颂恩倏然坐起,惊声高呼:”该不会是预知梦吧?”
“你要是真能做预知梦,我立马剖开你做研究”
清空明月,两人仰天而笑。
“当个梦想家总比空想者好。因为你正在前进,所以才知道梦想和你的距离是多少。”
杨颂恩点着头,若有所思。
李曦洋只看杨颂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前几天填志愿目标的时候,你填什么?”
“没变,建筑系”
小时候总在爸妈的工作室捣股建筑模型、画画小屋子,也就是那时候启发对这行的兴趣。
“坚持本就是最难的一件事,你做到了”
李曦洋伸长手拍拍杨颂恩的肩鼓励:”不管是马上到来的竞赛和高考,这些日子你既没有辜负自己,那它们也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总能从李曦洋的话语中获得极大的安慰,杨颂恩撇头,偷偷擦拭感性的泪水。
”有句话怎么说?如果我是女的,我早就爱上你了”
被踹了一脚,杨颂恩呐喊出声。起承转合都充满着戏剧效果,李曦洋哑然失笑。
“你也没变吗?”杨颂恩拿过李曦洋的书包,抽出一张面纸…擤鼻涕。
“恩”
一阵山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李曦洋的头发在风中被吹得凌乱,恍惚间好像看见一抹思念许久的身影。
肚子忽然怪叫,杨颂恩摸摸肚皮。…饿了,肠道都在和他抗议。
”走吧,饿了。想吃麻辣烫”杨颂恩站起身,背上书包。动作丝滑,一气呵成。
李曦洋还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颂恩附在李曦洋耳边:“李曦洋?”
他才如大梦初醒,恢复神志:”嗯?喔喔….走吧”
校园早已剩下几盏微弱的灯光,打开手电筒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一双手臂将林予冬环住,肩上好像被什么浸湿了。
“怎..怎么了?”林予冬摸不着头绪,有些慌乱。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刚才周心忽然站起,林予冬在脑中设想周心踏出店门,在心中做好心理建设。只是紧紧抱住,泣不成声这环节,令林予冬感到出乎意料。
“呜呜呜”周心倚在林予冬肩上嚎啕大哭。
周围客人纷纷侧目关注,坐在柜台的老板拿着计算机满脸震惊的看着她们。
“那个…大家都在看我们..”林予冬胡乱抽取几张桌边的卫生纸塞在周心手里。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予冬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我之前还以为妳是中暑,所以不舒服的。我都不知道,还敢说是妳的好朋友”周心加深力道将林予冬紧紧抱住,抑制不住的哭意席卷而来,再一次放声大哭。
“我….没跟妳说,妳当然不知道”林予冬绞尽脑汁,这是唯一能想出来和安慰能沾上边的话了。
“没有!是我没有真的了解妳…对不起,我还老是在下课拉着妳往人多的地方去”
…看起来不是。当务之急是先让周心不要再哭,避免旁人误会。只好使出杀手锏:”那个…恩….面都要坨了”
果然奏效,周心止住哭声,用手上的卫生纸随便擤几下鼻涕。
……
“等妳敷完,我们再走”林予冬扶着周心坐在榕树下的椅子。
在面馆哭得太久,周心到现在还在抽咽。
林予冬轻拍着周心的背,像安慰婴儿般。依稀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也如这般被抱在怀里轻拍安慰着。
“呼~好多了,还好面馆老板给了冰袋”周心放下敷着眼睛的冰袋,眨眨眼睛。
林予冬默默移开手,放在膝上。
“我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周心吸了吸鼻子接着说:”回来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妳是我在这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恩…”林予冬轻声回应。
“开学的时后,我看到好多人都认识彼此聊得很开心。我当时很难过,因为我觉得以后我又得是一个人了。后来,回教室的路上看见妳在前头自己走着,我其实犹豫了很久妳知道吗?”
“那妳后来怎么会跑来跟我打招呼?”
林予冬回想起刚开学的第一天,她也是独自一人。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所以也没想过在临海会有朋友。当时在走廊被周心拍肩膀的时侯,林予冬真的吓一大跳。一方面是因为太突然,另一方面是因为林予冬惊讶会有人主动跟她说话。以前,其他人看到林予冬就像在躲病菌,凡她经过之处,没人要靠近。他们总议论纷纷,说她看起来死气沉沉让人害怕,说她有精神病会传染不能接近。
林予冬知道,这些无稽之谈本就不值得在意。但,却在无形之中,被影响的很深。
“予冬?想什么?”周心侧头看向她。
“没什么,妳说什么?”林予冬故作镇定,掩饰着情绪。
“我说~因为妳的背影很温柔,所以上楼梯的时后我就偷偷观察妳。结果!妳的侧脸看起来也很温柔。我就觉得,妳一定是个好人,才下定决心上前跟妳打招呼”
这想法,确实很周心。林予冬不经莞尔。
“我那时说那么多话是在缓解紧张。不过,我话的确很多”周心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但是阿,我讲这么多主要是想和妳说,妳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朋友。我,想要多了解妳一点”
这句话怎么有点引人遐想。林予冬撇过头,不敢对上周心诚恳的双眼。
周心抓起林予冬的双手,紧握着:”我是认真的!就向今天问妳去拍照…我不想要因为不了解妳再让这种事发生,好吗予冬?”
“好…”林予冬依然侧着头。
“但我的意思也不是要妳跟我说所有的事,如果有些事妳不想说,那我也不会问!”周心满眼都是真心实意。
林予冬暗暗地松了口气。
过往的经历像一道疤,即使表面愈合依然会隐隐作痛,不愿提及也不愿想起。
但,林予冬听到周心和她说的这些,内心还是很感动。原来“朋友”是一个很简单的名词,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林予冬之前曾想过周心开学过后就会交到更多朋友,会和自己疏离。对于这段关系,林予冬一直觉得有些飘忽不定。到现在,林予冬才发现事实与自己的认知是有出入。
在大街的十字路口和周心道别完,林予冬走进小巷打开绿色铁门。
要转开木门的当下,却率先被里面的人开起。林予冬慌张地想要闪躲,却来不急,与林成正面相对。
“爸…”林予冬抠着手指头,看着地板。
“恩”林成掠过她,走到车前点着烟头。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了焦油的味道,林予冬闻着就发晕。
“木门关上”林成打开车门,进到驾驶座。
林予冬关上木门的刹那,亮起大灯的车子驶离了绿色铁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