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五)
步晶抚了抚酸疼的指节，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有些木然的眼神转向窗外，看到了墨一般的夜空，黑得可怕，黑得吓人。
步晶长叹一口气，合上乐谱，站了起来。酸痛的肌肉才得以放松。
明天就是篮球决赛了。步父步母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为期近大半个月的篮球赛，步家的气氛比原来的不好变得更不好了。步巍和井仪在饭桌上的交谈量明显减少了。同时，几个月不会正经跟他聊天的步巍也破天荒地找到她：“你们篮球赛还要多久？”
“这周决赛。”
“你还在参加？”
步晶没有反驳。
男人深邃而幽深的眼眸倒影出步晶那张静如死水的脸，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我最应该做什么？
我明白吗？
步晶闭了闭眼，拖着因为久坐尚有些麻木的腿，匆匆拽了件睡衣往浴室走去。
“加油！加加加加油！”冼依比即将上场的任何人都要激动，“我，14班最具权威性的吉祥物——冼大仙人，在此向列祖列宗请愿——14班一定要大获全胜！”
冼依的一串动作做下来，不能说是群魔乱舞，也算得上是狼奔豕突了。
今晚是决赛，人比往常的更多了。观众台上座无虚席，更是因为知道有14班的岩枫和2班的启默在的PK局，场馆更是轰动不已。
步晶走进女篮更衣室，她最晚到，里面挤满了人。
“你好，”一个跟步晶差不多高的女生走过来，伸出一只手，眨眨眼笑着说，“我是2班的白芋，听说你很厉害，等会儿一定要切磋切磋。”
步晶低头看到那只手，再抬头，眼里满是亲切的笑意，声音温柔但极具攻击性：“很高兴认识你。”
随即回握住那只炽热而温暖的手。
“她们的配合很牛，”2班的3个姑娘走后，换好衣服的陆璐走过来，“你注意一下。”
“嗯。”步晶环顾四周，问了一句，“这里没有隔间？”
因为只是用来换外衣的，所以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储物箱、一面人身镜和一张长凳。
陆璐看了看，没说话，只是拉着一旁的孟锦往出走：“快点啊！”
步晶默默目送二人的身影，直到房外变得安静，再无声响，她走过去把门反锁，然后转身脱下校服。
从有些老旧的镜子里，映出了步晶姣好的身姿，以及背上一道可怖的疤。
伤口不深，是外皮层创伤的疤痕；但是很长，从右肩头一直断断续续延伸至左肋骨处。像一条蛇，死死的禁锢在她身上。
步晶扭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默默地拿起球服套在身上。
“来啦！”冼依老远就看见步晶走来，挥手招呼，“快来快来，男篮都要开始了！”
一声号下，比赛开始。
岩枫率先抢球，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传给边界的王杰。王杰人高马大，2班防他的男生根本打不到球位，接球过后，他熟练的几个走位将球带进3分线；一旁的裴应晖打了个暗号，王杰意会，出其不意的一个低传把球带给他。2班的启默早有预料，径直冲去拦他。裴应晖站在篮框下，被启默遮住大半个身子，于是一个极其信任的背传——“老岩！”
岩枫默契的借住球，从侧面一个帅气的扣篮——
联队2分！
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欢呼声，不少女生的尖叫声响彻馆场。然而步晶坐在位子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但如果是熟悉她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黑邃的眸子轻轻颤动，细密的睫毛上下抖动，眉间微怵。
那是她在紧张。
“配合，”冼依明显就不是会仔仔细细观察的人，只是拽着步晶高亢，“极致的配合！”
“一个体育队的，一个老师教的，衣服随便换着穿的一帮人，在没点这默契就真是小刀剌屁股——”罗凯接话道，“开了眼了。”
联队的实力毋庸置疑，去年已是冠军的他们今年依旧坐稳贵座。
“没问题啦，打不过很正常，”岩枫咕嘟咕嘟的灌着水，雕塑一般的脸挂满了汗珠，“放轻松，心态要赢！”
步晶双手抱臂，这是她常见的姿势；陆璐脸白得跟张纸一样，周华搂过她，低声耳语着；一旁的冼依正要飞过来，被步晶眼疾手快的躲掉。
比赛开始前，双方入场。
其实这本来是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比赛。全年级的人都知道，联队的女篮赢得太有运气了。除了一技绝尘的步晶的小组赛外，半决赛的8班实力属于是所有晋级的班都想抽到的，结果给联队撞上的好运罢了。因此，大部分观众都是看好2班这名老将的。
“待会儿我防你。”白芋上来看到步晶，笑了，很爽快地直说，伸出一只手，“友谊第一，互相尊重。”
步晶笑着回以同样的问候。
比赛开始。
抢球时陆璐出师不利，白芋率先带球。陆璐上去要拦，结果她一个漂亮的甩尾侧传给了中场的倪婷。倪婷不耽误，接球干净利索，但步晶直接挡了上来，在她后撤步时成功迅速截球，漂亮的运球至中场；白芋赶紧追上去，从侧面拦了过来，步晶企图用晃身形骗过她，奈何白芋也不是吃素的，沉得住气，于是步晶只能硬着头皮传球。
“陆璐！”
陆璐看见她要传球，只可惜对她的传法不够了解，她以为步晶压低身姿是要低传，结果直接一个侧传，陆璐捞空，被一旁的黄溪截球。
看台上，14班的同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黄溪带球直至联队框下，但由于技术不佳或是心态不稳，第一篮没有扣进去。球飞出了界外。
“呼——还好还好。”冼依看的直大喘气，“差点以为首分要被夺了。”
“首分是要被夺了。”旁边的岩枫环住臂，眉头紧锁。
“哎哎哎你他/妈能不能别——”
“老岩说的没错。”不知道啥时候窜出来的启默一把钩住岩枫的脖子，笑道，“我打赌我们班会赢。”
“谁给你的自信啊啊啊啊？”
“你们班的步大学霸啊，”启默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她很牛逼？”
“不然呢？你不觉得？”
“但是她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启默目光移回比赛现场，“她似乎忘记了，独虎难敌群狼啊。”
果然如启默所言，步晶的问题带来的后果不容忽视。她习惯性的自行带球、过人、扣篮，然而2班的出色配合使她的技术几乎展现不出来。3个人的默契程度几乎到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是一种100％的信任与依赖，就像刚刚白芋遭步晶强势围堵，静止的几秒后做出的出其不意的低背传。
被后方的倪婷稳稳借住。
步晶蒙了。她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白芋在没有任何信号提示的情况下，敢，使用背传。
她就不怕传空或者错传吗？
这样的配合，如同在步晶翱翔的领地上织起一张网，密不透风，一步步地缩小着，将她能发挥的空间不断压缩。
相比之下，联队的配合简直是烂透了。或者说是没有。3个人能准确地对接到信号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打完信号后能熟悉的用双方默契的技巧传球。
比赛结束，最终比分不出意外的，联队：2班 13：31。
惨不忍睹。
陆璐和孟锦直接累脱了力；就连步晶也少见的喘着粗气，胸口明显的起伏着。
步晶避开了所有人的关心与安慰，自径走向长椅处去拿水喝。
结果身后声音叫住她：“步晶同学，赛后礼仪还是要讲一下啊！”
步晶转过身，白芋走过来伸出手，说：“你很厉害，真的，输掉比赛从不是你个人水平原因。”
步晶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盯透，顿了顿才低头回握了一下手。
白芋歪头看了看她，认真道：“你们缺少配合，默契不足。”
“篮球从来都是集体活动，个人只是加分项，不是最后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