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五）
“所以，你会去吗？”
晚上，步晶正拿着手机跟补习回来的陈晨视频，对面的女孩敷着面膜，口齿有些不清的问：“我就说过你很牛的啦，这回算是千里马遇上伯乐了。”
步晶盘腿坐在床上，眼睛时不时的瞟两下在她跟前地毯上坐着斗地主的四个人：“不会，肯定不会。”
“噢~？”屏幕那头隔着面膜费力地挑挑眉，“细说？”
步晶趁机又想给璐璐开小灶，被眼尖的岩枫逮住：“不准作弊！不然你俩今晚上把宵夜平A掉！”
“怎么，你自己女朋友愿意帮我那是姐的魅力！看不惯他妈一边呆着去！”陆璐被抓包丝毫不畏惧，毕竟自己跟这几个幼稚的傻逼呛了3年了，也不怕这一回。
“就是就是，”冼依作为农民连输了好几把，愤恨不已只想赶紧扳倒身为地主的岩枫，撑着腰嚷嚷，“晶晶偏爱我们不行啊！”
步晶把镜头转给地上的四个人，陈晨敷的面膜已经笑掉了：“你他妈……哈哈哈哈哈晶晶你咋不上去来两把呢，看看把人枫哥醋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我不想，”步晶被她的笑声传染，扶额无奈道，“如果是他们几个玩那是吵得不可开交，如果是我加入那是一致对外。”
“安啦~”陈晨摆摆手，“过两天就是查成绩的时候了吧？”
步晶外放着声音，陈晨这句话从听筒里传出，瞬间噪杂吵闹的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步晶反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好笑，“咋了？”
冼依转过脑袋，满脸黑线：“谁不担心一下自己的成绩啊——哦对，你不担心。”
剩下3个人有力的点点头。
步晶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还没有表态的、一直一声不吭盯着电脑工作（摸鱼）的罗凯身上。后者抬起头笑得人模狗样人畜无害衣冠禽兽：“我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啊，就是直接出国了嘛。”
步小姐文质彬彬的给他树了个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
“不是啊，你不也可以去BKL吗，”罗凯悄悄睨了睨地上没有反应的岩枫，说，“那可是BKL，加上你的水平，进去肯定没有问题，说不定出来就是某某著名音乐团的钢琴手了呢！”
“哎我操，你可别埋汰我了。”步晶扯着嘴角白了他一眼，“我能毕业就不错了，那里人才广集，说不定我就是一渣渣。”
“你可是被那个副院长亲自看上的，你能差到哪里？”璐璐靠在周华身上，懒洋洋的调侃，“苟富贵勿相忘啊，到时候多想想在六锅王炸里还有一个苦苦逼逼的吉他手。”
周华倒是看到旁边的岩枫一言不发的整理着卡牌，一愣，随即说道：“怎么了咱们枫哥，舍不得？”
“放屁吧，”岩枫抬起头笑骂道，“我女朋友有本事我舍不得什么？”
步晶的目光在罗凯玩味揶揄的表情和岩枫脸上转了又转，眼底清明，一只胳膊肘着脸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
“噢——BKL啊，我想想，应该在M国。”罗凯摸摸下巴，似笑非笑，“这下要是真的去了晶晶就是一年回一次G市了吧？”
“真的愿意我去BKL啊？”
晚上回到房间睡觉前步晶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乖巧的低着头任由少年拨弄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听不见男孩的回答。
“我不愿意，你就不去了？”
岩枫把吹风机放好，转过身跳到床上，神情是那样无所谓，但眼底是只有步晶才能懂得的失落与不舍。
在这种关于自己人生的抉择上，步晶知道岩枫从来会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女孩捧起他的脸，那双标准的桃花眼是那样的好看，在两年前的某一天就毫无征兆的闯进她的心里，狠狠的砸碎了黑暗的隔膜，澄澈又清明。步晶忍不住的靠近，盯着他郑重地说：“我不会去。”
“不是因为你。”
“我并不喜欢钢琴，”步晶很少说不喜欢某样东西，这一点与她的身世有太大的关系：这个女孩不能有太多自己的喜怒哀乐，端水是步晶最擅长的东西。“我能这么优秀只是日复一日的机械性练习，而非真正的热爱。我对它没有感情，它只是那些不堪回忆里的过往罢了。”
岩枫看着她：“你知道么，其实你一点都不会端水。”
“？”
她的偏爱更明显。
步晶的偏爱甚至更夸张，之所以别人不会觉得，是因为在步晶能做到的范围内已经很可观了。就比如她对岩枫的容忍度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触犯的，甚至会去注意和担心岩枫的小情绪。
水平的天平在审判前就会向岩枫倾斜。
步晶瘪瘪嘴，眼神闪躲：“我那是担心——”
“担心什么？”岩枫眼睛亮亮的，不断撒娇追问。
“担心你会误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少会听见步小姐这么底气不足，“我……之前不就因为疑心病很重误会过你么，我担心你也会……”
岩枫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次跟步巍和井仪的会面。
自己其实知道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在步母解释通了后就没有多顾虑了；只是自己没想到当事人竟然心系了这么久，倒是让岩枫有些意外。
让一个患有情感自闭症的情感认知障碍者能够去体会这种“复杂而高级”的情感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医生在的话估计会感动的流泪。但岩枫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他只是觉得有些开心又心疼。
“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也这样，”岩枫把女孩搂进自己的臂弯里，温声说，“不要自己胡思乱想，好不好？”
埋在胸前的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出成绩的那天早上，步晶以为今天没有什么计划直接呆在房间里查成绩了，结果一大清早就被一阵疯狂砸门声和手机里的返祖猴叫吵得耳膜破裂。
“我@#￥%……%&***，”步晶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杂草堆，本身就不善的面相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你们他妈的是有病吧？！这他妈才7点不到就爬起来——卧槽我他妈也没见高三的时候你们几个**有这么勤快过！”
岩枫下床洗漱去了，陆璐坐在床边给她梳头，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俩昨晚上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才——”
下一秒，早有准备的璐璐精准的躲过了身前人的一击反手掏。步晶眯着没睡醒的眼睛吼道：“操你大爷的，你在想什么岩枫还特么没成年！”
“哎快点快点，嘀嘀打车的司机还有10分钟到。”冼依看着手机催，“走啦~去B 市最有名的水上乐园加野生动物园玩！”
还在穿衣服的步晶：？？？
“你们知道——”
“知道知道，”冼依一边帮她收拾书包，兴奋的说，“那也不能影响咱们出游是吧？再说了今天难得的一周两园同票平售，昨儿晚上我熬到12点疯狂戳出来的6张票！”
打理好的岩枫麻溜的跟冼依收拾着东西，点点头：“成绩又不会跑，晚点儿回来查呗；再说了估计大家都挤着查不进去，还不如晚点儿回来查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今天步晶玩的并不是非常尽兴：一方面是自己确实也很挂心高考成绩，另一方面就是各方似乎比自己更挂心高考成绩。
“嗯嗯，好，查完一定第一时间说的，您放心。”步晶话筒前努力应付着，眼睛早就跑到旁边几个人手里的串串上了，“那行，您先忙，我挂了，老师再见！”
“这是第几个了？”陆璐大大咧咧的撸下一串烤鱿鱼，笑道，“刚刚咱们去坐了趟升降椅，你这手机里3个未接来电。”
步晶从岩枫手里咬过一口烤肠，笑得无奈：“其他都好说，连张老板都打电话过来我是真的没想到。”
“哎不说这个了，”冼依永远的气氛组，拍拍嘴边的料粉，喊道，“下一站，肉食性动物园！”
步晶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来过游乐园，井仪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安全，自己不做的同时不允许步晶去尝试。
虽然说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但是有几项还是很挑战身体素质的。尤是那个叫“航天漫游”的，名字听着有多浪漫，现实里就有多刺激。步晶脚再次踩在地面上的时候，360度自转加360度公转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去。
如果说步晶都成这样了，那其他几个更别说了——路都走不直；最严重的还是冼依，上去前吃的有点儿多，下来直接呕出来了。唯一一个比步晶还牛的就是岩枫，上去活蹦乱跳下来依旧如此。
“呕——没事没事，给我点儿水，”冼依扶着垃圾桶，自己都被自己整笑了，“吃的太多，刚刚在上面压根不用胃来搅拌的——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