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劫12
河倾月落,夜色正浓。洛桑心不在焉回屋,一不留神被门槛绊倒。月光穿过窗棂映下斑驳,洛桑侧头细看,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飘进屋内。
洛桑低声询问:“流觞,你是吗?”
“是。”声音空灵中带着坚定,雪花旋转飞舞,流觞伫立在窗前。白衣黑发,玄冰面具,寂静中带着疏离。
洛桑干笑两声爬起来,道:“真是,刚才不小心,见笑了。”
流觞没有回话,静静看向窗外。洛桑又道:“上次见面,你说三日后会来找我,可今日已是第五日。我要的消息,你们可找到了?”
“找到了,都记在里面。”流觞将一纸素笺抛向洛桑,“放在烛火上烘烤,便能看到字。”
洛桑听他的吩咐,将纸笺放在烛火上,一瞬后,焦黑的字在眼前出现。
“冉遗珠要用冉遗鱼的眼睛炼制。冉遗鱼生活在涴水,长着鱼的身体、蛇的脑袋,生有六只脚,模样怪异。冉遗珠食之可安神定志。”
流觞一语言毕,纸上的字随之消失。洛桑惊讶地看着他,流觞解释道:“曲水阁规定,消息仅传一次,客人知道后要立即销毁信息。字,是让你看清楚。说,是让你记牢固。”
“继续。”洛桑全神贯注盯着纸上出现的字。
“騩蓍根是取騩蓍草的根部。騩蓍草长在騩山,其茎直立低矮,叶子上有毛,开青色的花,结白色的果实。騩蓍根食之可让魂魄回归。赤葵茎是取赤葵草的茎部。赤葵草与騩蓍草相离不远,其茎为红色,开白色的花,结出的果实与野葡萄相似。赤葵茎食之可生灵慧。”
流觞语毕,洛桑手中的纸笺随之消散。洛桑将刚才的消息在脑子里又过一遍,自言自语道:“好像不难。”
“听上去确实不难。但,有灵物的地方便有灵气,有灵气则引万物。它们能生存,必有讲究。冉遗鱼群居而生,体型庞大,并长有尖牙,极具攻击性。而赤葵草和騩蓍草,有凶兽守护,旁人不可近身。”
“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不简单。”洛桑咽了口唾沫。
流觞慢慢靠近,洛桑闻到他身上清冷的花香。流觞停在洛桑跟前,摊开手,道:“芫蓉花,给我。”
洛桑这才记起,银光在掌心萦绕,琉璃瓶缓缓浮现。洛桑解开琉璃瓶的禁止,将它放在流觞手中,道:“我已解开禁制。此瓶特殊,可暂时压制芫蓉花毒,若不想染毒,拿出来时注意些就可。虽然你来得迟,但消息还是带到了,瓶子我就先给你们。”
“多谢。但,我没有来迟,两日前,我找过你。那日,你在地牢喝得烂醉,我叫不醒你。”
洛桑看不到玄冰面具下的表情,但明显听出流觞这话的笑意。洛桑像做错事的孩子,脸涨得通红,道:“我···我的确有点贪杯。”
“是啊,不过是一直拽着我的衣摆,嘴里嚷嚷要打败什么妖怪。”
流觞笑出声,洛桑捂着脸,只恨自己怎么没戴副面具。流觞继续发话,“想让我忘记很简单,将解芫蓉花毒的方法告诉我。”
原来在这里等着。洛桑缓了缓,清醒过来,半开玩笑半威胁道:“我那日没见到你,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再说,听你名字应该就是曲水阁那位创始者吧。你拿解芫蓉花毒的方法,是想给那位念奴姑娘解毒。可我先前已跟她约定好,等我拿到方才那几样东西才会答应给她解芫蓉花毒。你这样提前找我拿,不怕我给你假的呀。”
“呵,你威胁我?我倒真怕你给我假的。”流觞语气不善,“实话跟你说吧,那日我的确在地牢看到你了。你当时满身是伤,模样凄惨,浑身血腥味。我养的蛊虫最喜饮血,便将它放到你身上,没想到它居然进到你体内。你若耍小聪明欺骗我,我就杀了你。”
流觞打了一响指,阴恻恻地笑,洛桑立马疼得摔倒在地,仿佛体内真有蛊虫游走。
洛桑疼得缩成一团,颤颤巍巍说:“我···我错了···我···我可以给你解芫蓉花毒的方法。”
“真的?”流觞停下对蛊虫的催动。
“真的。”洛桑还没缓过神,“但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事成之后,我自会履行诺言。”
“一件事?看来,你还没有考虑清楚。”
流觞继续催动蛊虫,洛桑疼得吱呀乱叫,“哪怕···哪怕今日你要弄死我···我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流觞没有回应,洛桑体内的蛊虫运动得愈发激烈,几乎要搅乱他的五脏六腑。
“你···你今天就把我弄死吧。反正我活够了,不怕死。有念奴这个美人给陪我葬,我死而无憾。我相信···相信你们找了很多法子都不行···但,你们连这一件事都不肯替我办···我就带着解芫蓉花毒的方法一起死···”
流觞停止催动蛊虫,问:“你说吧,什么事?”
洛桑颤颤巍巍扶着椅子站起,喘着粗气道:“你去过周府地牢,里面关着一个男子,身上披着一件外衫,和我现在穿的一样,他的脚边还有一个灰色药包。我要你将他救出来。”
“这府里的主人是妖怪,你想让我得罪他吗?”流觞冷笑。
“得罪?”洛桑轻笑,“你在周府来去自如,且你和我谈话了那么长时间,外面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你必定是早布下结界,而且还让他察觉不出异样。你的修为不知比他高出多少,还害怕会得罪他吗?”
“你倒是有点聪明。说吧,几时要人?人放到何处?”
流觞语气轻快,洛桑也不拖沓,道:“三日后,冬至日。夜里他们举办宴席,地牢防守会松,进去救人最佳。姑苏城南街药铺对面有条小巷,巷子尽头有个酿酒的胖子,你把人放他屋里。还有···”
“还有什么?”
面具下的眼神如冰刺般扎来,洛桑硬着头皮,道:“还有,我想你给那屋子设结界,不让那只妖发现。”
“呵,我本以为你挺大胆,敢把人藏在山脚下。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流觞冷笑就准备离开。洛桑慢慢直起身,道:“劳驾您一定要将他救出。”
“他对你很重要吗?”流觞不经意一问。
“很重要。”洛桑敛去痛苦的神情,郑重朝流觞作揖。
流觞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设结界算第二件事情。记着,你欠我两件事。”
洛桑点头称好,流觞如第一次那般,化作雪花而去。
夜风轻拂而过,洛桑累得瘫倒在地上,一直压制住的痛苦终于绷不住,一口鲜血涌出。芫蓉花毒来得比她想象中的更快。洛桑慢慢掀开右臂的衣袖,果然不出所料,鲜红的花瓣又增多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