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八月底，他们去了阴瑭一个不太知名的景点玩。
下雨天，裴栩灵和秦综在长廊躲雨。
雨声滴答落在不远处的池子，溅起的水花飞起后再次没入水平面。
雨丝斜斜密密顺着屋檐落出一道帘，空气里浮动着的喧嚣都随着雨水沉在地面消失不见。
裴栩灵好久没有安静地听雨，两人没有再出声。
雨雾中的黑瓦白墙显得沉默，原本景区里还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现在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也许是因为有人站在自己身边，裴栩灵并不怎么专心，上一秒看树叶青翠欲滴，下一秒试图找蚂蚁搬家，唯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目光去注视自己的男朋友。
神游天外之时，裴栩灵意识到自己的无名指被勾住。
熟悉的触感让裴栩灵没做出任何抗拒的行为，纵容对方触摸的范围从手指到掌心。
她被牵住了。
紧紧牵住了。
因为下雨而凉下去的温度慢慢爬升。
裴栩灵终于耐不住对方的视线而回望他。
心脏一半处在被掌控的状态，一半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恋爱会让人这么没头脑的嘛？裴栩灵在心里闷哼哼。
心思迷离的时刻，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裴栩灵心领神会地闭上眼。
两秒后，她以为的没有发生。
还没来得及尴尬，裴栩灵睁开眼，对上她的是坦然而纯粹的喜欢。
裴栩灵听见他问：“可不可以？”
他声音低低的，弄得像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似的。
裴栩灵觉得他真会装无辜，装不明白，非得什么事都挑明白了才做。
她抿了一下唇，微微一仰头，直接亲上去。
没技巧、没经验，裴栩灵什么都做不了，与其说是亲，实则连蹭蹭都算不上，只是单纯地贴了三四秒。
她勇气告罄，探出来的脑袋缩回去了。
秦综似乎比她还要呆。裴栩灵先发制人，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熊抱住他，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身体，“不许说话！”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爆炸红，以及意识到他们两个呆瓜在一起根本做不了什么。
秦综凭着本能环住她，像是终于从沉沦的梦中清醒，摸摸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给她顺毛，温柔地不像话，“知道啦，不说。”
“你还说？”
“哦。”
四个人最后上的学校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谈兮留在阴瑭读财大，裴栩灵和秦综去临濯大学，肖照川去了临濯政法。
临濯虽说是外省的城市，但实际上离阴瑭也不算太远，坐飞机只要三个小时左右。
裴栩灵他们坚持不要家长送，最后一番推拉后只有裴书朗被派来送他们到机场。
谈兮跟着一起到机场，而肖家家长已经先回去了。
那边裴爸爸还在伤心抹眼泪，这边肖照川和谈兮小声私语，“我感觉我是给他俩打掩护的。”
谈兮重重地拍了他的背，“你就是个盾罢了。”
好不容易把裴爸爸哄好了，裴栩灵又过来抱了抱谈兮。
她们都不是很擅长煽情的人，谈兮回抱住裴栩灵，故作凶狠地说：“虽然你到时候肯定会有新朋友，但我才是你最最好的朋友，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就闹给你看。”
裴栩灵用了点力气将她抱离地面，“知道啦！”
他们踏上了新的征程。
裴栩灵只带了一只轻便的行李箱，剩下的寄到了学校的快递站。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
她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床已经安装好了床帘，显然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这是裴栩灵第一次住宿舍。
见到舍友，她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合适，强装出很会社交的样子，主动打了招呼，“你们好，我叫裴栩灵。”
三个室友很友好地给予了回应。
行李箱里只放了一些零散物和易碎品，收拾起来很方便，所以她打算先去把快递取回来。
赵揽月问道：“你是要去搬行李吗？”
“嗯，我寄到快递站了得去拿一下。”
赵揽月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床板，再看看她周围安静浮动的空气，“我和你一起去吧。”
“带我一个。”2号床上传来哐当一声，徐一言说：“我穿个袜子。”
陈丛白已经动身从阳台拿来推车。
裴栩灵和她们道了谢。
她感到自己真的超级幸运，第一次合住就遇到这么好的舍友，大学四年一定不会枯燥的。
因为两个人第一天入校，加上分属在不同的学院，所以这天在学校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裴栩灵进校的第一天基本没有遇上什么难题，有难题也被室友们帮忙解决掉了。
晚上十点多钟，宿舍已经熄了灯，虽然裴栩灵从床帘缝往外看，发现大家好像都没睡，手机屏幕的光在床头微弱地亮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没说话。
转个身去和秦综聊天了。
裴栩灵：【今天和室友相处怎么样？】
以前裴栩灵总觉得，秦综疲于建立关系没什么问题，毕竟她、秦综、谈兮和肖照川四个人是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所以秦综永远不用担心缺少朋友提供的情绪价值。
但现在他们都散在各个角落，秦综一个人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间屋里。
要是其他人都玩得很好，不带秦综玩，那秦综岂不是在这个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孤零零的。
秦综：【挺好的，他们都很热情】
裴栩灵：【那就好】
裴栩灵：【反正你不要落单了，不然的话我得花很多时间陪你，这样你就会有一个因为睡眠不足而憔悴的女朋友】
真可爱，秦综心里这样想着，处处都想着自己的裴栩灵真是可爱。
秦综：【嗯嗯，女朋友别担心】
裴栩灵揉了揉眼睛，安下心来。
裴栩灵：【先不和你说了，熄灯玩手机眼睛不好，你也赶紧睡吧】
裴栩灵：【溜了溜了.JPG】
在学校修整了两天，紧跟着的就是军训。
早上六点半，宿舍开始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裴栩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过了一会儿被自己闹钟声吵醒后，气愤地关掉手机闹钟，摇摇摆摆下了床。
洗漱完换好军训服，就直愣愣坐在座位发了会儿呆，勉强回神。
她从手边的立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灌了三四口意识慢慢聚集。
徐一言朝气蓬勃：“家人们，都收拾完了，我们去食堂恰饭吧，回来还能再吹会儿空调。”
裴栩灵打起精神：“我好了。”
赵揽月斗志满满：“我穿个鞋。”
陈丛白怡然自适：“我也好了。”
六天后中午，宿舍门被重重打开，一阵沉重又显拖沓的脚步声响起，紧挨着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徐一言失去灵魂，打开空调，蹬掉鞋子直接爬上床，“我先躺了。”
裴栩灵把军训服外套和背包扔到桌上，duang的一声坐下。
赵揽月直接仰天长号，“鬼军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陈丛白脸色也不好看，但坚持着去洗把脸，经过赵揽月面前时默默补刀，“至少一周。”
赵揽月彻底颓了，喃喃说着：“杀了我。”
裴栩灵嘴上配合她，“蹦——”
赵揽月：“啊——我死了。”
徐一言在上面笑出声。
刚军训结束，正是食堂人多的时候，幸好她们早有先见之明点了食堂的外卖，可以直接送到宿舍楼下的柜子里。
可惜因为军训休息的时间不凑巧，她们的外卖还没送到，只好空着手先上来。
裴栩灵休息够劲了，去洗了把脸，冰冰凉凉从皮肤上滑过的感觉很是爽快。
刚坐下打算刷会儿视频，手机提示外卖到了。
“我去拿外卖，有人要带嘛？”
宿舍里顿时传来猴叫，“我我我！链接发你了！”
裴栩灵身担重任下了楼。
依次将大家的午饭取出来，看到旁边的饮料零售柜里还有货，就想着买瓶凉水，以防下午货空了。
毕竟这两天零售柜缺货速度异常快。
零售柜前也有人，但大家好像都没有在付款。
裴栩灵奇怪，心里犹疑，但还是按了按钮，扫码付款。
她这一扫，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过来。
十秒之后，手机依旧是扫码界面，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是太阳光线太强，根本扫不了，难怪没人买。
裴栩灵尴尬地从人群中退出来。
回到宿舍，将她们的午饭摆到各自的桌上，然后打开手机，打算问问秦综在干什么，发现秦综在她回宿舍的路上给她发了消息。
秦综：【中午热，但也不要贪嘴喝太多冰水】
裴栩灵正好满腹丧气无处发泄，噼里啪啦给秦综打了一长串的字。
裴栩灵：【喝不到啊喝不到啊……宿舍楼底下的贩卖机扫不了码，超市又离寝室好远，我连个放纵的机会都没有/大哭/嚎哭/崩溃哭，天要下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秦综：【吃过午饭了吗？】
裴栩灵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不应该安慰我吗，但还是老实回答。
裴栩灵：【准备吃了】
秦综：【那先吃饭，下午在训练场入口等我一下，给你带水】
裴栩灵立刻心花怒放。
裴栩灵：【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是谁家的男朋友能够这么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细致体贴！！！】
裴栩灵：【啊——】
裴栩灵：【原来是我家的！！！】
裴栩灵：【爱心发射.JPG】
男寝403，李争先冷笑一声，抱住钟辽，委屈控诉道：“老秦不做人，我和女朋友冷战到快要分手了，他还在那里笑得那么浪荡，天理难容天地不公。”
秦综闻言收住脸上的表情，朝窗外看一眼。
嗯，窗外没下雪，根本就没他说的那么夸张。
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正经，“我看书了。”
李争先仿佛是看见了渣男，无语凝噎，手指颤抖指着秦综所在的方向，“钟哥，你给我评评理。”
“干嘛呢仙仙，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你的声音。”顾青竹推门而入，“谁惹你了？”
李争先一秒转变状态，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咬牙切齿道，“首先，别我叫仙仙，我一大老爷们被这么叫奇不奇怪；其次，你那小身板一看就揍不过秦综，我就不指望你了。”
顾青竹摸摸脖子，讪讪笑道：“我不欺负年纪比我小的。”
短暂的午休过后，裴栩灵从床上扑腾起来。因为想到秦综要在入口等她，她难得没有赖床。
和室友们说过她会提前走，就没等她们都收拾完。
裴栩灵远远看到在入口站着的秦综。
说好让她等，结果自己来得更早。
在他往这边看的时候，她用力朝他挥挥手，然后加快脚步小跑过去。
秦综没有停留在原地，两人最后在一棵树的阴影下汇合。
秦综把保温杯递给她，开始日常絮絮叨叨的嘱咐：“冰水不要一次性喝掉，也不要喝得太急，保温杯有点重，如果要出去拉练的话，就把杯子放地上，丢了就丢了。”
裴栩灵乖乖应好。
她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秦综，今天中午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你看到了吗？”
秦综回答：“看到了。”
裴栩灵刻意拖着腔调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复？是不想回复呢还是想当场给我回复？”
裴栩灵故意直勾勾地将眼神往他的眼睛里钻，秦综被盯得败下阵来，微微启唇想给出解释，又瞬间在她直白的目光下节节败退缴械投降。
路上穿着军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裴栩灵似乎是不想再为难他，叹了口气，好像是自己让了好大一步，趁着秦综还在挣扎，下一秒毫不犹豫踮脚捏住他的耳朵，笑意粲然而明媚。
“耳朵红啦，笨蛋！”
话音刚落就跑掉了，徒留秦综一个人在原地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