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
恍惚中,快要窒息的方若愚出现了幻觉。她听见有个声音喃喃道,你要逃去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声音缓缓说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不能连自己都骗吧,都什么时候了,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吗。”
“我知道!我想做 ‘目的’ 而不是被人当成 ‘手段’,我想有人在乎我的想法,而不是我所扮演的角色。”
“你就是个疯子,都像你这么想,社会还怎么运作?”
“社会缺了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你离了社会就会生存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无所谓,但是我很好奇,自己和社会哪一个会先死。”
“那肯定是没有话语权人先死,比如你,不过这不重要了,我来也不是和你吵架的,是受一位姑娘所托,她还惦念着你,没有继续她的下一世,所以我来带你去找她。”
“可我不认识她,她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么深的感情呢?”
“没关系,你出生前也不认识你爸妈,病危的时候也不认识医生,一回生二回熟嘛。”
再次睁开眼,方若愚躺在一个山洞里,不远处还有护照和她准备在飞机上看的两本书。方若愚准备伸手去够,结果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在山洞靠里面的地方,还坐着两个梳着辫子,双颊凹陷,面色黝黑,瘦小干枯的男人在烤火。方若愚下意识地在身上找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
她情急之下,吼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绑起来,让我回家!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贱娘们儿,你他妈给我闭嘴!” 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把手举高,狠狠地给了方若愚一巴掌。方若愚躲闪不及,只感觉面骨和牙齿受到重击,开始松垮,骨头震动又连着耳朵里嗡嗡直响。她的身体被带着倒向一边,胳膊和右侧大腿毫无防备地撞向地面,疼痛传遍全身,接着是麻木。
“跟你说话,你再说话,听见没!还有你们都一样!不然你们的下场会比这个娘们儿,还有那边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更惨。”
方若愚挣扎着起身,看见身后还有一群被捆着的小孩儿。他们的头发都被剃得干干净净,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方若愚。有的全身□□,身上全是鞭痕,有的衣服被撕烂,脸上全是淤青。方若愚眯起眼睛,借着火光,她震惊地发现有的孩子的脚趾全都被切了,被切的地方结了黑乎乎的血痂。还有孩子四肢萎缩,但是头却异常大。更奇怪的是,一旁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狗熊。方若愚正要凑近那狗熊细看是,胳膊上又一阵疼痛激得她不得不侧躺在地上,手肘部位凹下去一块,上面和肩膀连接的地方凸了出来。方若愚一阵心寒,不由得流下泪来。
朦胧中,她看见了一个双脚被铁链锁住,脖子上栓了一个铁项圈的女孩子。这里衣服还算完整的也就她俩了,那个女孩子脸上都是划痕,留着短发,上身穿着灰色水墨样式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阔腿牛仔裤。方若愚想爬过去找她,可这时那个男的拿着鞭子向她走了过来。
他吹了一声口哨,“你叫什么名字?”
方若愚因为害怕,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他,“方若愚。” 啪,整个山洞回荡着鞭子落下来的清脆声响。 “啊!” 方若愚吃痛在地上不停打滚。
“你这贱货,要回答‘不知道’,明白吗?” 啪,又是一声。
“啊!” 鲜血从鞭子落下的地方不断渗出。
“回答我的话!”
“我明白。”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知道。”
男人蹲下来,用手指扒开伤口,“啊!” 方若愚眼睛睁大,眼球向外凸,眼泪不间断地流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从哪里来的。”
方若愚一边忙不迭地倒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从意大利罗马坐飞机……坐飞机到荆州,我是……我是北京人。”
那男人大笑起来,一阵尖锐的声音让方若愚再度耳鸣,“大哥,这小妮子真不禁打,刚打几下,脑子都给吓傻了,什么狗屁‘衣褡里’ ‘骡马’ ‘荆州’ ‘北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话音刚落,又要举起鞭子,方若愚应激似的蜷成一团,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那男人看着方若愚这样,咧开嘴,盯着她,嘿嘿地笑了两声,接着举起鞭子,不间断地打了十几下。方若愚感觉全身的皮像是被活剥下来一样,疼得她不停地叫唤,嗓子都喊哑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远处的男人命令道:“先别打了,看看这小妮子长什么样子。” 鞭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山洞里只听得见烤火的滋滋声。男人蹲下来,粗暴地捏起方若愚的下巴,方若愚惊恐地看着他。“呦,大哥这次不错,咱从野地里捡了个美人儿。” 男人甩开方若愚的下巴,她的嘴两侧留下了突兀的两道红印。
“诶,你去看看那个成了吗?”
“是,大哥。” 方若愚虚弱地蜷缩在地上,看见男人朝狗熊走去。男人扒开狗熊的皮,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那狗熊皮下面居然是一个全身溃烂的小孩,皮下的孩子还在蠕动。“真是不中用。” 说完,男人将刀插进小孩的身体,刀插进肉里发出沙沙声,孩子猛烈地蠕动着,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连捅几下之后,山洞又回归了可怕的寂静。方若愚被刺激到了,像动物一样嘶吼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希望你已经死了。"
有的时候方若愚觉得生活就像一场梦,她更情愿第二天醒来一切又都步入正轨,自己也从来不曾陷入过困境。但是当她醒来,看见旁边被铁链锁住的女孩,她闭上眼睛,绝望逐渐蔓延开来。看着那双充满怜悯的眸子,方若愚试探性地问:“你是谁,你从哪里被抓过来的。” 说道“你是谁”和“哪里”的时候,方若愚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问完这句话,方若愚又有些后悔,她害怕对方会突然发疯尖叫。结果对方只是苦笑了一下,“我叫刘兮,从北京飞往东京的飞机上突然一阵眩晕,听见一个声音低语了几句,再一睁眼,我就到了这个狗屎地方。”
方若愚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我也是坐飞机的时候晕倒了,才来了这里,他们不会是下了什么药给咱们吧。”
“那你在飞机上吃东西了吗?”
“没有。”
“难道飞机坠毁了,咱们被什么地方的野人抓走了?”
“我也怀疑,可是怎么飞机上那么多人不抓,就单抓我呢,” 刘兮皱起眉头,顿了一下,“那你是从什么地方飞的呢。”
“我从罗马飞过来,大概起飞了有15分钟。”
“那你连意大利都没飞出去呢,可这里是中国呀,而且咱俩起飞的地点离得也太远了,按理来说不可能相遇的。”
“你们两个臭娘们儿聊的还挺起劲,看来还是打得不够,又皮痒痒了。”
方若愚怕被打,连忙爬到离刘兮远一点儿的地方,“不不不,我再也不说了,你别打我。” 遗憾的是,她的求饶没有换来宽恕,鞭子还是像几道闪电一样落了下来。
“你们把我的皮带还给我!”
“还你妈!找打!”
“住手,打坏了还怎么卖?”
“大哥,这娘们把自己的脸给划了,也卖不出去了。”
“那也别打,先把她放下来。” 男人把拴着刘兮的铁链、铁项圈卸下来,刘兮没了束缚,一下子脸朝地摔了出去。
被称作“大哥” 的人解开裤子上的麻绳,下半身□□着,朝刘兮走过去。
“大哥,我帮你一把。” 那男人开始想办法解刘兮的裤子,“这你妈的是什么东西,带子都没了,怎么还是解不开呀。”
弄了半天,等得那位 “大哥” 都急了,“笨蛋吧你,滚开,直接给她撕开就行了,费那心思做什么。” 刘兮的裤子被两个男人奋力撕扯,但就是撕不开。最后他们发现了裤子前面的“机关”,用力一扯,扣子和拉链都崩开了。裤子被扒开,里面是化脓流水的腿。
“大哥” 骑在刘兮的身上,刘兮的衬衫背面已经被打烂了,后背上一道道黑色的血印,散发着恶臭。
刘兮被拱醒,“你们在干嘛,别碰我!”
“真他妈的扫兴。” 一边说着,“大哥” 一边开始抠刘兮背上的痂。
“啊!” 方若愚感觉一根针顺着耳道插进了脑子里,简直比亲自受刑还要难受。刘兮逐渐没了力气,昏了过去,任由男人在身上拱来拱去。二十分钟过后,“大哥” 说:“别给她穿裤子了,剩得扒开费劲,这小妞儿身上还有点儿意思,一起入川吧,什么时候老子腻了,就就地解决掉。”
方若愚眼睛又胀又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不敢爬过去,她怕自己再面对一具尸体会彻底发疯,可是她还想活着呢。良久,刘兮才醒过来。方若愚急忙爬过去,“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倒希望他们把我弄死,为什么要这样,我刚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终于读上了心怡的专业,” 刘兮开始啜泣,接着猛地一抬头,“不,我就是剩半条命也要回去,我要去学校,我要读书。” 也许是自己的心愿未了,在这般境地下,刘兮也没有选择自杀。
方若愚听见“大学” 和 “专业” 这四个字,心中好奇,“刘兮,你喜欢的专业是什么。”
刘兮忍不住嘴角上扬,眼尾温和地弯下来,“我准备去东京上大学,读的是东洋史。”
方若愚眼睛一亮,“你喜欢中国,日本还是韩国的历史?”
刘兮像是被点破了心事的少女,不禁害羞起来,“我喜欢中国历史,对日本、韩国历史也很感兴趣。”
方若愚刚想伸手,却忽略了手被捆住的事实,尴尬一笑,问道:“那你对哪个朝代最感兴趣?”
“明清。”
方若愚听到这话,调动了脸上的全部肌肉和五官,生怕表达不出自己的欣喜,“我也是,我叫方若愚,咱们做个朋友吧。”
刘兮眼睛一亮,说道:“若愚,咱们当然要做朋友,还要活下去,明天他们带咱们入川,路上咱们就跑。” 方若愚很怕换来一顿毒打,可她也不想被卖到山里去。
见方若愚有些犹豫,刘兮爬过去将护照和书递给她,“这是你的东西,不要丢下了。”
听了这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方若愚索性心一横,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回去。“好!我们一起走!”
谁料那两个人贩子早就有了防备,昨日见她俩聊得起劲儿,怕密谋一起逃跑,于是将虚弱的刘兮安排在了队尾,把勉强算是囫囵个儿的方若愚安排到了前面。因为这里面就刘兮和方若愚两个稍大,其他都是孩子,早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所以人贩子量刘兮没有能力逃走,就放心地把她放在了视线之外的地方。两个人贩子正在前头聊得兴起,走了有几里地的功夫,停下歇息时,才发现刘兮已经跑了。恼羞成怒,打死了后面的几个孩子。“我去找她。” “找个屁!这几里地,还找什么,先入川,把这几个孩子卖了赚钱是正经。”
方若愚继续跟着人贩子一路奔波,幸亏穿着运动鞋,但脚也酸痛的不行,却又不敢落队,怕平白遭一顿折磨。手被反绑着拿着两本书和护照,都要抽筋了,手腕上也磨出了血。心里回味着晚上和刘兮的承诺,明知道刘兮是迫不得已,只能抛下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大哥,这娘们儿怎么办?” “卖到京城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小妾,肯定能大赚一笔。” 方若愚心里盘算着:他们说的京城应该就是北京吧,这几天下来见到的人全都梳着辫子,莫非这里是少数民族聚集地。若是能去北京,到时候不愁找不到机会逃走。
“你过来!” 人贩指了指方若愚。
方若愚走过去,被人贩一把拉过来就要扒衣服。
“你们要干什么?”
“少他妈废话,是不是又欠打了。”
方若愚像只顺从的驴一样,任由人贩子把她的衣服脱下来。接着她推进河里,冰凉刺骨的河水让她饶是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尿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他妈是畜生吗?老是想着撒尿,早上刚让你们去完,下午又尿,这他妈的还怎么给你洗啊。”
“别贫嘴了,赶紧给她洗,再把她头上的虱子择了。”
方若愚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做个空心人。没办法,连夜赶路,眼睛生疼,连泪都流不下来。她也只能忍受这一切,就当自己是一个枯树干吧。
打死从前的方若愚,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精神麻痹的状态下,一步步走到了北京 。可是刚一进北京,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这里的人居然也梳着辫子。方若愚崩溃了,这到底是哪里呀,什么落后野蛮的地方。一路上呼吸间吸了一鼻孔的土不说,还有人时不时地往街上泼粪,弄得一股子的臭味,惹得她干呕起来。唯一她熟悉的就是街边的中式建筑,那就不可能在离中国太远的地方。还是说这里是中国少数民族迁徙过去的,世界上还没发现的神秘小岛。她越想越觉得脑子要被炸开了。
她被锁着前往“人市”,“这是哪儿呀?”
人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出了让方若愚毁三观的话,“这是西直门,别急,前面就是人市,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
方若愚抬头一看,这城门楼子和老照片上的相差不多。“这里是北京吗?”
“什么北京,这里是京师。” 这句话像刀片一样刺穿了方若愚麻痹的神经,她皱眉问道:“咱们从哪里来?” “云南呀,大哥,你瞧这傻婊子,连路都不认。”
“现在是什么时候?”
“给你脸了,话真他妈的多,现在是乾隆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