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买药逛街
一顿饭,傅柔吃得如坐针毡。
老太太挑剔而高傲的目光有如实质。
视线意外对上了好几回。
偷看被眼神抓住的尴尬还是其次。
不谈一眼便知是放心尖上疼的傅殊月,老太太看向傅宁的目光极为和善。
与之对比,是望向傅鹤之与她的时候。
眸底晦暗意外地明显,也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嫌弃。
傅柔握筷的嫩指微动,悄悄朝傅殊月坐着的方向望了一眼。
收回目光,垂下脑袋。
盯着食物,抿了抿唇。
心底滋味说不出其他。
只知,是羡慕的。
爸爸与哥哥不在意她又怎样,老先生与老太太的偏爱任谁都瞧得分明。
毫无理由的宠爱……
粉唇绷直,用筷挑夹起鲜虾肉包。
张口,咬了下去。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
傅柔以为自己忍耐不住这顿早餐,却不知,这桌上,还有个更难以忍耐的。
少女白皙娇嫩的面颊淡红,连着耳根。
肌肤饥渴症爆发的次数堪称密集。
是傅殊月怎么都预料不到的。
好在,在她能凭意志渡过的范围。
但现今,终无法完全笃定了。
因为,似乎……越来越难抑制。
如同某个信号。
木筷一松,包子掉落,连着手腕,像是僵住。
蝶翼般的睫羽翻颤。
纤细指尖不自然地抖了两下。
夹掉东西,并未惹来他人注意。
唯独对面的傅鹤之,漆黑的双眸眯了眯。
傅殊月垂眉,将筷子放好,拿起瓷勺在粥里搅着。
面上平平淡淡。
捏着瓷勺的手却用力到骨节发白。
如此过了一分钟。
左手抬起,从支颐的动作不着痕迹换成按住脖颈左侧。
而力道,越发地加重。
食指在所有人的视线盲区处用劲掐按。
发丝抚过手背,流下一抹凉意。
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纯澈的眸光黯淡下来。
染上一丝带苦意的晦涩。
傅殊月垂着脑袋,瓷勺舀粥的速度加紧。
面上无变化。
又过了两分钟,呼吸微微急促,将手放下,三下五除二地快速食完。
“你们慢用。”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她都未察觉的急躁。
“我上楼看看北极星。”起身,步履匆匆地朝楼上跑。
傅冷与李芩枝仅诧异一瞬,想到是她本就心心念念的小猫,合理了。
黑发白衣的少年端坐如冷玉。
傅宁往楼梯处望去。
触及少女半走半跑间,从乌发飘扬缝隙处,雪白后颈上鲜红的印子时,瞳孔缩了下。
眸微沉,闪过一缕深究之意。
垂眸用餐,恰巧撞上傅鹤之正回头的一张脸。
男人一身矜雅,黑沉沉的视线,远瞧着宛如深邃的一口井,叫人难以明辨其中意味。
顿了顿,傅宁眸光闪烁。
收回目光,微疑。
什么时候,爸也会关注起傅殊月?
想到昨晚那故意“找茬”招惹的模样。
傅宁蹙了蹙眉。
猫房,张姨边盯着小猫用餐,边调整着猫咪的用品摆放。
旁边还围了两个佣人,在这里双眼放光式地讨论。
傅殊月脚步一转,选择回卧室。
加快脚步,冲进门。
反锁上,又飞速地冲往浴室。
空调一直打开着,以至于刚触碰凉水时,原本温凉的身子打了个寒颤。
手心,胳膊上涂着的药粉末的颜色经过一晚,与皮肤融为一体。
如今,皆被水冲开。
冷水碰撞,痛意翻滚。
傅殊月睫毛颤了几颤。
直至半小时,浴室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碎发沾染水泽,黏在额头。
凭添一股破碎感的美。
眼睛静谧,深处流淌着颓然。
傅殊月慢吞吞地走到床边。
下倒,俯趴着。
床垫柔软,陷入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形。
藕节般的胳膊从宽松的长袖中露出。
半晌,埋头的少女才翻过身。
仰躺着,憋闷地用手背拭过眼角。
湿润的触感传来。
傅殊月静了一瞬。
唇慢慢抿起。
良久,她默默地从床上爬起。
将桌面上搁着的平板取来。
眉间紧锁,坐在窗边,打开浏览器,随意搜索起悲伤氛围感的视频。
看第一个时,傅殊月面色很平静。
看到第二个时,她也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待傅殊月看到第四个,眼泪不值钱地流下。
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滑落,被傅殊月后知后觉地拿纸巾擦拭。
关掉视频。
放下平板,视线顺着蝉鸣,望向窗外。
暖烘烘的,橘黄色的阳光如往常一样,给心底烙印下一份温柔。
大自然的美丽之处,在于起初未察觉,回过头时的珍贵。
仿佛琉璃般的眸子静静遥望着远处。
白皙的下巴尖弧线微绷,霎显美感。
她发着呆,等来万物静谧。
可这一刹那,傅殊月依然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春悲秋。
她曾是个医者。
知道泪腺出问题的部分连带状况。
然而自己似乎除开情绪与眼泪的连结,再找不出其他。
医院已经不用去了。
要去,也是心理科。
傅殊月眉眼低垂。
两只手摊开,安静地凝视着手上的红色指甲印。
她不会去看心理医生的。
泪失禁体质算是社会中常见。
情绪稍一激动,就可能落泪。
不影响正常生活,不引起病变,对于部分人,连影响不到健康的心理问题疾病都不算……
总之,傅殊月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
捏着指尖,一个一个捏过去,没有规律。
像是某种转移注意力的行为。
片刻,远处有风路过山岗时,少女停下动作,轻声呢喃了一句。
“心病需自医。”
清冷音落,卧室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从云层穿过,照射于一双净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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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见北极星为借口离去,却并未在猫房出现,这样的情况,似乎无人察觉。
猫房布置得温馨。
考虑到小猫只有两个月大,地板上铺了一层深绒毛地毯。
北极星是缅因猫。
长大后体型偏大,外表算为霸气的品种。
傅冷与李芩枝一致认为,孩子需要从小抓起,猫也一样。
故而,猫房里甚至已经装整了它锻炼可用到的器具,用品。
傅殊月柔挠着北极星的小下巴。
用逗猫棒在内的几个玩具陪着玩闹了一阵。
眉眼间浮涌着笑意浅暖。
因为要出门一趟,傅殊月将北极星交到张姨手里。
拜托其在自己不在时仔细看顾会一阵,去往楼下客厅。
没看见爷爷奶奶,反而撞见正在看电视的傅宁与傅柔。
两人都是傅殊月下意识想躲开的人。
瞳光滞了一息。
在两人投过来视线时,近乎仓促地转身。
傅柔表情疑惑。
嘴张了又合,终是没说什么。
对方不喜欢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想。
白嫩的小脸神情复杂。
箍抱着抱枕的手兀地用力。
眸底稍许失落。
傅宁半张脸被笼在阳光的阴影里。
眉骨优越。
神色平静地转过头。
冷眸如同黑曜石,望向电视荧幕的目光落不到实处,稍显暗沉。
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傅殊月找傅冷与李芩枝时率先见到的是庞叔。
手里拿着红茶罐,正要往楼上去。
“庞叔。”傅殊月叫住了他。
对方侧过头,温和道,“怎么了?小姐。”
视线从少女的挎包上划过。
傅殊月望着他,一双桃花眼翘着弧,眼神殷切,“庞叔,帮我告诉爷爷奶奶一声,我出趟门,中午之前回来。”
庞叔颔首,笑了笑,“好。”,补充道:“出门注意安全。”
傅殊月点头,“嗯。”弯着唇角,“我记住了。”
道别,“庞叔,那我出门了。”
得到对方再一次点头的回应。
捏着挎包的边沿,朝外大门走去。
长袖长裤,与炎热的季节不符,却意外地在她身上透露出几分凉意与清爽。
与她眼底的那抹干净有关。
庞叔弯了下唇。
转头,眸底柔和地走在楼梯间。
.
傅殊月是独自出的门。
约了一辆出租车。
站在医院门口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穿书前,她大学期间有个同门学姐。
对方中途转换了专业,去念了应用心理学。
学姐是唯一一个仅凭几面之缘,分析推断出她患有肌肤饥渴症的人。
最后也是得益于她的帮助,自己才能从医院拿到安眠药一类的镇定睡眠药物。
这个世界对于精神药品的管控程度相差无几。
能不能拿到处方药,她也没底。
傅殊月垂眸。
喉头干咽一口。
若是能成功以失眠,入睡困难为理由拿到,预估,医生也只会开几天剂量的药。
不过,就算最低6粒,短期也足够了。
毕竟用药行为不妥,不能常用。
只用在某些特殊情况下。
以北极星开始,她能慢慢克服的。
手指蜷了蜷。
睫毛轻颤。
傅殊月眸中划过一丝坚定。
明艳晃目的一张脸,因为紧绷,疏离感剧增。
抬起脚,向着医院内部走去。
……
事情发展竟出乎意料得顺利。
傅殊月将药与处方塞进包中,抬首,轻呼出一口气。
走出医院大门,顺着手机导航找到一家医院附近的药房。
买完酒精消毒液,棉签等擦拭外伤的药粉,及创可贴。看了下时间,已经10点。
傅殊月撑着太阳伞,漫步目的地在街上逛着。
一双眼睛清泠泠地盯着街摊。
各种香气扑鼻,勾人味蕾。
绯红唇畔略干,抿了抿。
她还没往家里带过街头小吃。
想着,抬脚朝前方围满了人的地方走去。
相距二十几米,在热闹的街角拐弯处,似乎是在僻静的小巷出口位置。
傅殊月因为想规避开严厉的医生询问与检查,选的医院并非市中心三甲医院。
位于老城区。
部分建筑未拆,喧闹的背后掩藏寂静。
在这里的某些地方,新旧并存,繁荣与落后相依。
越走近,傅殊月越察觉到不对。
外圈的人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与探究。
人人皆一幅看热闹,吃瓜的表情。
丝毫不像美食摊前的模样。
傅殊月转身,本想离去,一道细微的声音冷不丁传入耳中。
“我,我得回家了。”
怔住。
手指微蜷,步调转回。
朝前走了几米。
靠近,声音愈发清晰。
“小朋友,算爷爷求你,你帮帮我。”
“我等了好些时辰,就你蹲下来往我碗里放了钱。你善良,也不嫌弃我。要是你都不愿意帮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人嗓音沧桑,哀求的声音听者动容。
一个彪悍的大娘混在人群里喊,“人贩子吧你。”
“说什么饭店嫌你脏,不让你进门。老娘可不信就找不到一家店!还好巧不巧地,要人带去吃饭的地儿是背后这小巷。”
高声喊道:“小孩儿,你可千万别听这老头子的。”
傅殊月眸闪。
她个子在同龄中属于高挑,站在几个围观的女生身后,稍微踮了下脚。
衣衫褴褛跛着腿的乞丐老人白发苍苍。
岁月的沟壑里满是风霜。
枯树般的两只手牢牢抓住一位九岁大小的少年的手。
少年面容清秀中带着精致,白净的皮肤属于天生的冷白皮。
一双鹿眼纯净内敛。
若非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那套衣物,以及与季节不相符合的冬季才穿的运动鞋。打眼一看,任谁都以为是个富家少爷。
被人养得很好,却也,不那么好……
他脸红到脖子,结巴着回应那老人,“我,我真的不,不能带你去。”
小声地请求,“放,放开我。”
眸底晕了层恐惧。
说话时,牙关发抖。
静静盯着,傅殊月皱眉。
人群里,自那位大娘喊了一声后,开始议论纷纷。
“我也觉得奇怪。”
“这老头不对劲啊。”
“要不报警吧。”
几乎形成一致的想法。
但也有声音,没压住嗓子,道明的疑惑与肯定,吸引来众人视线。
“先别急着报警,这老头我遇见几回了,每次都在这地头乞讨,上次他也是非要人带去才肯进店买饭,后来我亲眼瞧见那小女孩出来了,没见出事啊。”
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人群逐渐迟疑时,另一人出声。
“兄弟,你说的是那个穿粉红裙子的小女孩吧?五天前对不对?巧了不是,我就说刚刚看你怎么这么眼熟。”
这人偏矮,体型却有种练家子的感觉。
肩膀上肌肉鼓着衣物,长相正气中透着憨厚。
两人隔着好些人直接谈论起来。
“是你?还真是巧。又遇见了,你是在这附近上班?”
“害,开了个店,老板嘛不是,最近寻空了就会去瞅瞅。”
两人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就在这时,那拾荒老人将少年扯动,以几乎就要哭了的声音哀求,“孩子,帮帮忙,我真的不是坏人。”
“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再不吃,就要饿晕了。”
老人的声音将专注点拉回。
人群注意力从听两人对话转回到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