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打掩护
傅殊月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紧闭唇。
罢了，她饿。
将门关上，跟随过去。
目视，傅鹤之带她去的地方不是楼下，而是同层，他自己的房间。
整个人大脑略微凌乱。
愣盯着前方，无所适从起来。
傅鹤之立在屋内，身姿挺拔修长。
睨着她，“选择。”
矜傲的眼神从镜片背后投射而出。
“你房间，或者，现在进来。”他说。
磁性的嗓音压低，熟悉的压迫感传来。
倘若在一层，被谁撞见，解释也是一件麻烦。
傅殊月抿唇，攥着手里的手机。
纤长睫毛微微投下小片阴影，进了房间。
屋子里的陈设是傅鹤之未搬离老宅时的模样。
简洁高雅的装修风格，隐约彰显出随性与深沉。
视线扫过一幅相框。
边缘不见磨损，年代稍久远，被保存得很好。
那是年轻时的傅鹤之。
额前碎发扬在眉峰以上，露出一张凌厉锋锐的脸庞。
完美的五官弧线雕刻般，仿佛天造地设。
仅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展现出这人携带意气风发的惊艳感。
气质不像现在这样的矜冷内敛。
傅殊月仿佛见到了她穿书以前的傅鹤之。
拍照时讽意扯扬的嘴角，凤眸里压抑着的暴戾，狂傲。
她视线定在那张相片上了好几秒。
干净的瞳孔微微涣散，略显怔愣。
好像，曾听闻到的他那些偏执行径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实处。
隔着相片，都能感知到这人恐怖的压迫感。
那股锋锐感裹挟着肆无忌惮。
傅殊月蓦地回忆起奶奶那句，“以为性情大变是因为受了沉重打击。”一时间，突然觉得奶奶当年能产生那样的推断，不无道理。
眼睫微颤，傅殊月想，变化真的很明显。
视线在傅鹤之回头时及时收回。
面色平静，不再乱看。
“喵。”地板上，北极星的声音响起。
傅殊月眼睛亮了下。
目光搜索。
北极星已经从傅鹤之的腿边向她慢走了过来。
傅殊月蹲下身。
北极星小小一团，走得极稳。
漂亮矜冷的猫瞳映着少女。
看得傅殊月神色一柔，“北极星，来。”
仅差两米就要撞走近傅殊月的跟前。
忽然，被一双修长的大手捏住了后脖颈处的厚肉，提溜起来。
傅鹤之意味不明地冷嗤一声，“来什么来，吃饭去。”
傅殊月与北极星的会晤就此打住，被人横插一脚地打断。
仰头，眼神略懵。
傅鹤之睨视道：“吃饭。”
傅殊月两指搓了搓，不舍地看了眼被他拢在手心的北极星，闷闷地站起。
桌台上摆放着几个餐盒。
点的外卖。
正坐在座位上，才将餐盒打开。
斜侧传来男人意味不明的一句，“傅殊月，这可是我傅鹤之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自己的卧室闻到饭味。”
语气幽然，“下回，不管什么原因，自己担。”
视线划过少女侧颜，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尽的幽暗。
缓缓道：“最好没有下次。”
低沉声音含有冷意。
威压感，背对着都能感觉到。
傅殊月僵了僵，“嗯。”
垂下眉眼。
嗓音很轻：“傅叔叔……谢谢。”
指尖在桌案边沿小力地抠磨了两下。
眼神落到饭菜。
将饭盒旁的木筷拿起。
傅鹤之轻微洁癖，整个老宅的人都知道。
据说他高中时期还曾是重度洁癖的情况。
用餐前，傅殊月沉默几秒，把与纸袋里外卖餐盒摆在一起的商家广告宣传单垫在了桌上。
甚至还多垫了几张餐巾纸。
少女吃相安静斯文。
似乎是环境的缘故，食用速度比之寻常较快。
坐在斜侧的傅鹤之久久凝视。
黑眸侵了一层深意。
这可是对方面对自己，头一回这般乖顺。
眼神幽暗，意味深长。
指尖发痒一般，捻揉了两下。
“喵。”北极星冲着男人压低着嗓叫唤。
表面听着与平日里并无差别，是两个月大小的猫咪的细软发音。
可实际上，这小猫下午刚开始被自己抓提走，哈气了一个时辰。
这还没完。
以王亚的说法，小小年纪，骂得挺脏。
傅鹤之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与一双初见未来霸气冷锐模样正端睨着的猫瞳静静对视。
浅扯了下唇角，似乎带着嘲意。
转即，平静地将手指伸过去。
北极星眼疾手快地钳咬住。
两只前爪扒在他大拇指上。
傅鹤之眼神平淡。
随意，反正咬得不差这一会半会儿。
小猫咬得再使劲也只能留下牙印，不过深浅的差距，破不了皮。
从平静到饶有兴味，看了会儿。
抬眸，半掀眼皮，注视着少女的眉眼。
星辰般闪耀的琉璃眼眸，秀美中带些凌厉感的眉，那纤长卷翘，总是比眼睛还先表露情绪的睫羽。
唇畔绯红娇艳。
明艳逼人，极为靓丽的长相。透着股矜贵感，除了长年累月的精养沉淀，更多的是这幅容貌自身所带。
精致，耀眼。
浓黑的双眸渐深，像倒入漩涡。
鲜少对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产生持久的兴趣。
无关紧要之人，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昨天么？还是更早？
一时兴起决定留在老宅，静待自己趣味消失。
明明，也该到了厌倦的时候。
北极星咬了一阵男人的大拇指，转头换成了小拇指在咬。
所有的手指里，小拇指应是最弱的。
猫咪咬得用力，还拿小尖牙磨着。
傅鹤之微蹙了一下眉，低头看去。
顿了两秒，不客气地将它提溜起来，静静对视。
在北极星叫了一声后，又拢进手心。
这一回，直接蜷缩起除了大拇指以外的手指，伸近它嘴边。
咬不咬是它的选择。
好像只有“欺负”自己的时候，这位“猫老大”才会安静些。
思忖着，眸底微动。
真是……比它主子还有脾气。
又撩开眸，朝傅殊月看去。
唇畔弧形优美，小口嚼动。
白色长袖衬衫被她扣到最上，露出一节纤细脆弱的脖颈，莹润的凝脂肌肤泛着光泽。
静静看了几分钟。
眼睑垂下一片幽深，突然道：“傅殊月，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意进入男人的房间。”
停顿，“是任何男人。”
窗外野草丛生，掠过一只萤火虫，掀起涟漪。
空中静谧了一瞬。
傅殊月双目清澈间透出浓厚的迷懵，侧首，望向他。
眼中一言难尽，犹如实质。
合着你不进女孩子卧室，非要我来你这，是在这等着？
咽下唇里包着的菜。
绷紧下颚。
男人的眸是暗的，像一汪幽潭，密布黑沉。
傅殊月愣了下，在静谧的时间里，突然有些如坐针毡。
“您可以把北极星给我，我把饭带回去吃。”她攥紧木筷，颤着鸦青睫羽，轻声道。
傅鹤之眼睛眯了眯。
面上冷漠，薄唇一张，“拒绝。”
两人僵持住。
这次，照常是傅鹤之先开的口。
锐利凤眸静静盯住，低磁的嗓音不明意味，“害怕了？”
傅殊月眨了下眼，抿唇不语。
捏着木筷的右手紧了紧。
傅鹤之摩挲着小猫的后脖颈，淡淡开口，“被拐走，想过后果吗？”凝视着女孩白皙的脸颊，“傅殊月。”
少女肉眼可见地身子僵硬。
蝶翼似的睫毛垂掩。
两指提着北极星后脖颈上的皮肉，往怀里靠着拢与手掌。
站起身，沉声道：“先吃饭。”
语落，走向房间的另一端。
将北极星放入从猫房带过来的猫笼。
皱了下眉，将小猫提起，放在其中的软垫之上。
关上围栏。
做完一切，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傅殊月收回视线。
在座位上安静了一分钟，站起身，来到北极星面前。
猫瞳倒映着少女，轻轻唤了声，“喵。”
傅殊月弯唇，眉眼放柔。
整个寂静冷调的空间都因这抹笑意变得明暖起来。
“乖。”
打开栏栅门，轻轻地抱入怀中。
方才还在男人宽大手掌中试图脱离掌控的小猫，此刻，安静绵软地缩靠在少女怀里。
傅殊月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回到桌前。
.
男人似乎是掐着时间点回来。
卧室门从外打开，傅鹤之一眼望到明显被擦拭整理了不止一遍的桌面。
用餐后留下的垃圾被拴紧，扔进垃圾桶内。
抱着猫的少女正站在垃圾桶旁边，目光微凝，仿佛思索着。
眼镜下，冷锐的眸子闪了闪，浸于一片深邃，隐了神色。
傅殊月正在纠结要不要把垃圾袋给弄出去，但饭味近乎消散，似乎又没有了必要。
听见动响，抬眸望去。
男人矜贵的身形出现。
红唇张了张，闭紧。
剔透的净瞳与锋芒内敛的凤眸相对视，谁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北极星唤了声，“喵。”抻着脖子紧盯住门口。
傅殊月指尖微动。
傅鹤之淡瞥了一眼小猫，关上门。
朝屋内走来。
擦肩而过时，傅殊月略显别扭地往侧边躲了一下。
眉眼向来冷结着冰寒的人，嘴角倘若不噙着标志性的温润假笑，使得人看不清情绪。
背对着傅殊月站立，光线下，傅鹤之微垂眼睑。
抽屉打开的声音，窸窸窣窣从内部取出一个袋子。
傅鹤之修长的手指挑起，轻飘飘地提着。
走到傅殊月面前，“拿着。”
傅殊月静盯着矜雅的男人，须臾，接了过来。
对方似乎是对自己乖巧的行径十分满意，唇角意外地上扬，显得人变得有温度起来。
低醇的嗓音依旧压迫感十足，不过，少了些之前那股子毒舌的意味。
“这药效果不错，今晚用一次。”
“如果明日还看得见脸上的伤，就用里面的粉遮一下。”
顿了顿，“卸妆水，养肤水那些，也在其中。”
听及，傅殊月瞳孔睁大。
愣盯着男人俊美无双，颜如冠玉的一张脸。
思考着，眼神纯澈中流露天然的疑惑。
傅鹤之正讲着。
冷沉的黑眸一凝滞。
凤眼半眯，“在听没有？”
傅殊月略显呆傻地缓缓点头。
少女眼神中的不可思议呼之欲出。
傅鹤之眸瞳逐渐深邃。
幽暗得像不见底的黑曜石堆。
闭了闭眼，再睁开。
按捺地咬了咬后槽牙。
矜冷道：“垃圾，不需你管。”
“你可以走了。”
瞬间又变回到拒人于其千里之外的语气。
高高在上，不容置喙。
傅殊月睫毛抖了抖，像脆弱的羽翼，不明所以，发出沉默的声响。
“……嗯。”
北极星被抱紧，手中的袋子也因攥用力发出细碎声音。
不过，很明显，来时有多慢吞纠结，回时便有多轻快，不带犹豫。
身后，傅鹤之眉心微蹙。
等待关门声响起，巨大的空寂感蔓延。他捻了捻指节。
缓缓抬起垂放的手臂，捏住金丝眼镜的边框，摘了下来。
垂下眸，捏着眼镜腿，静观着。
修长的身形站立，冰冷的灯光从上端打下，脸庞一半被罩，留下阴影。
矜贵傲然的男人神色不明。
与不远处的相框无端照应。
时间过去多年，一个阴鸷的眸瞳里沉浸进入更多暴戾黑沉，却学会了隐藏的人。
只会，更危险了。
不知静立多久。
薄唇冷冷吐出一个不悦的音节，“啧。”
男人眸底情绪晦暗，不知在琢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