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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生命在于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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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四个多月的光景,靠着你微薄的薪水,几乎连勉勉强强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你里里外外一把手,毫无怨言地支撑着这个充满苦难的家,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辛苦。每花一分钱,你都要反复掂量。尤其是为了给我增加必要的营养,让你绞尽了脑汁。如此艰难地混日子,真的是难为你了。终于有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背着你走进了车间,重新开始了推纱工的生涯。

你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看你哭得梨花带雨,让我非常心疼。我知道,你在为我的身体担忧,更怕我的旧病复发。世道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有些人可以逍遥自在地泡病号,而有些人却要扛着疾病去打工。我被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就仅仅因为我的贪欲和轻率吗?古人说,人性原本就是善恶并存。每个人的心里,既有一个天使,也有一个魔鬼。善多恶少的是好人,恶多善少的是坏人。而且善恶的多少又并非一成不变,很多时候它们是此消彼长。也就是说,善占了上风,人就是天使;恶占了上风,人就是魔鬼。而今,一股飓风忽地吹来,将人心向恶的魔鬼陡然释放出来,它不伤人那才怪。不过,眼下不是发感慨的时候,满腹的牢骚也只能压在肚子里。

我强颜欢笑地说:“筱娅,在家里无所事事,闲得我浑身难受。我的病已经好了,该上班了!”你哽咽地说:“你没听大夫讲,这种病的住院治疗时间需要三到六个月,而治疗期大约是两年,你才养了几个月呀?”我说:“大夫的话只能当参考,他们说得不一定就对。你还记得我后脖梗和胳膊肘长神经性皮炎吗?大医院小医院都跑遍了,甚至让药水烧得皮肤起水泡,有哪个大夫给我治好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我用碘酒一搓,一下子就去了病根儿。”你着急地说:“这可是脑膜炎呀!脑膜不能再生,一旦破损了,补都没法补。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叫你去上班!”我说:“这四个来月,我一直是旷工。按照工厂的劳动纪律,一旦把我给开除了,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你愤愤地说:“就叫他们开除吧!”

我苦笑着说:“尽说傻话!好不容易当上了工人阶级,我怎么舍得砸了这个铁饭碗?你不用为我担心,就凭我这铁腰板,保准撑得住。再说,我不是已经上班了嘛,自我感觉还挺不错。要是忽然间又不去了,人家会怎么想,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你一把抱住我哭着说:“你到底顶得住顶不住呀?”我语气坚定地说:“顶得住,真的!”你抹了抹眼泪说:“那你可要悠着点儿,别拿自己不当一回子事儿。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怎么活呀!”

说起来,我确实命大,得了那么个要命的病,仅仅休养治疗了几个月,就像个正常人那样上班了,而且还是个三班倒的体力活儿。每当我推起沉重的送纱车,便感到有些吃力,但我不能放弃,必须吃紧牙关坚持住。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不把苦日子过得那么艰难。

亲爱的,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有什么大志。我早就跟你说过,充满辉煌的作家梦,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再痴人说梦。默念孟子的话,只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麻痹自己的心志,安慰苦难的生活。说句自我解嘲的话,作家梦是好的,但眼下钱是要紧的。正如自由固然不是钱所能买到的,却能够为钱而卖掉。我是凡夫俗子,当基本的生存条件都在受到威胁,还奢谈什么理想,你说那现实吗?

我重新有了工资收入,虽说不过是几十块钱,但足以使咱们的生活有了改观。看到你不再为柴米油盐而愁得悄悄落泪,我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宽慰。然而,我的身体虽然渐渐康复了,链霉素换成了卡那霉素,最后也停了,但是头痛的症状却并没有完全消失。我想,这大概就是后遗症吧。由于长期服用了大量的止痛片,胃酸过多,常常使我感到身体像失去了平衡似的。

长久以来,头痛始终在折磨着我,有时弄得我寝食不安。为此,市医院再一次给我做了腰椎穿刺,结果脑脊液化验正常。后来去省城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给出具了一张蛛网膜粘连的诊断证明。这张诊断书拿到厂医面前,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一个狗屁。厂医在车间主任的监督下,很恪守原则。对于我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头痛,坚决不给予病假处理。我有时实在抗不住了,只得请事假,或者干脆旷工。

滏阳城举行全民畅游滏阳河的活动。想当年,我曾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幸在天津游泳业余体校受过专业训练,拿过百米蛙泳二级运动员的奖章。至今校长穆成宽的音容笑貌,还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本想在滏阳河一显身手,让工友们看看我的泳技。可是,因为我是内定的□□家属,被剥夺了报名资格。眼瞅着自己与纪念活动无缘,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沮丧。

你说:“鲍子,滏阳河也没有盖盖儿,他们去得,咱们为什么去不得?走,我陪你去畅游滏阳河!”我的眼睛由不得一亮,对于你的理解,真是打心眼里欢喜,于是便高兴地说:“真的吗?你真的要跟我一块去游滏阳河吗?”你说:“骗你干吗?”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厂里难得这天不加班,我便用自行车带着你,一路哼唱着来到了滏阳河畔。说起滏阳河,发源于峰峰矿区滏山南麓,属于海河流域的子牙河系。历史上,是通住天津的主要航运交通线,直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仍有小火轮往返期间。□□以前,马头镇和张庄桥村,一直保留着源远流长的滏阳河灯文化。每逢农历正月十五,以河灯为寄托的各种形式的祈福和祭祀活动,吸引着方圆二十余里的群众前来观看。放荷花灯的人数,竟然达到三万余人。滏阳河灯以其特定的地域性、宗教性、娱乐性和独创性,成为中原河灯文化的代表之一。

美丽的滏阳河,很浪漫是吧!弯曲的河道,奔流着黄澄澄的河水。两岸的青纱帐,绿油油的如烟如雾,生机盎然。这里好静好静,静得让人心旷神怡。面对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我情不自禁地高声吟唱陶渊明的千古名篇:“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你屈膝坐在一旁,凝望着奔涌东去的滏阳河水,出神地聆听着我的朗诵。此时此刻,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到五、六年前,我站在海河岸边高声朗诵《三门峡——梳妆台》:“……梳妆来啊,梳妆来,黄河女儿头发白。挽断白发三千丈,愁杀黄河万年灾。登三门,向东海,问我青春何时来?”那时候,你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游椅上,兴致盎然地听我引亢高歌。不一样的是,那时你是我的女友,而今是我的爱妻。

临下水之前,你先跳入河中试水温,生怕我因水凉激起感冒。无微不至的关怀,实在让我感激涕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那标准的自由式,让我望尘莫及。畅游滏阳河,说来挺浪漫,实则是需要花费力气的。我毕竟多年不曾下水,乍一跳入河水中,游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好在我们选择的那个河段,河床十分坚实。我几次想横渡滏阳河,尽管河面并不很宽,却都被奔涌的河水向下游冲去。我试图逆水而上,但游不了多远就精疲力尽了。这时候你总是游到我身边,生怕我有什么闪失。我明白,自始至终,你都在把我当病号对待。往日你小鸟依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们正游的高兴,忽听岸上传来一阵吆喝声,还没容我反应过来,你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慌慌张张地往岸边拽。我们刚一登岸,便看见一群牛呼啦啦地下了河,向对岸游去。那劲头,那气势,可谓是排山倒海,义无反顾。我的佛爷奶奶,这要是晚上来一步,还不得让牛群给冲撞到爪哇国去?

我心有余悸地说:“我的美人菩萨,你怎么就知道牛要过河呢?”你说:“赶牛的老乡扯着脖子直吆喝,傻子也听明白了。”我听罢吓了一跳,由不得失声叫了起来:“天呐,难道链霉素真的把我的耳朵打聋啦?”你说:“甭说得那么恐怖!哪次我悄悄骂你,你没听见?”我噗哧一声笑了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拿脚踹。你向我表示爱意,即使耳朵听不见,那心也领会了。筱娅,咱们游了好半天了,肚子直骨碌,回家吧!”

记得那一天,咱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滏阳河,回到家里依然很兴奋。在河里扑腾那会儿,我们天真烂漫,宠辱皆忘,何等的惬意,又何等的快活啊!假如生活天天都是这个样儿,那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好!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小小的城市村庄安然入梦了。这一夜,我睡得十分香甜,连个梦都没有做。一觉醒来,奇迹发生了,我的脑袋不痛了。

我冲着你大声叫喊着:“怪呀!怪呀!怎么这么怪呀?”你被我喊得有些发懵,怔怔地瞅着我问:“你不是在发神经吧?”我说:“筱娅,我的脑袋怎么不痛啦?”你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异地说:“这是真的吗?”我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说:“真的,真的不痛啦!说不定我这一觉睡得够劲儿,脑袋歇足了,它就不闹腾啦!”你思索着说:“鲍子,会不会跟游泳有关系?”我拍了一下炕沿说:“早就听人说生命在于运动,果然没错儿!”你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高兴地把手一挥说:“那就坚持下去,天天去游滏阳河。保不齐一个夏天过去,脑袋瓜还就真的好啦!”我忽地跳起来,将双手举过头顶说:“中!”

阳光透过窗棂,把屋子照得通明瓦亮。长久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一股神奇的风,一下子吹得无影无踪。既然游泳有这么大的好处,我当然要照你说得坚持下去。除了刮风下雨之外,我几乎天天都去游滏阳河。你没有骗我,你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你一直都在陪我去滏阳河锻炼。没过多久,我不但能够轻松地横渡滏阳河,并且可以逆流而上,游出去几百米也不歇息。哈哈,人也胖了,胳膊也粗了,我又恢复了过去强壮的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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