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在发抖。
“顾宴……”
谢照刷卡回房,兴冲冲准备把发现的华点告诉顾宴,熟料窗边一个影子闪过。
她警惕冲过去扯开窗帘往四周逡巡,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面色一寒叫道:“顾宴!”
她着急推开几间屋子的门找人,推门冲进温泉室。
鲜红的血液布满水池,顾宴倒扣在水里漂浮着。
她扔掉装袋子的衣服,二话不说往水里跳,三两下游过去把人捞了起来放在温泉池水边。
Omega手腕上有一条口子,血液汩汩流着。
谢照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气了。
她当机立断将顾宴调整了下姿势,双手交叉摁着胸口,掰开他嘴巴,吸了口气低头吻住他吹气,如此反复心肺复苏中。
她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温泉池边的热意都无法温暖她心底的冷意。
……害怕。
她这一瞬间在害怕。
尽管手指还在有条不紊按压着,可她呼吸却在颤抖,心跳得比往常还快。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是谁?谁要杀顾宴?
顾宴,不能出事。
他一定不能出事。
顾宴没动静。
谢照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次心肺复苏,心神悉数落在Omega身上,耳边嗡嗡嗡响着。
迟迟等不到顾宴动静,她眼睛酸涩得不行,手指愈发冰凉,骂道:“你平时不挺横么!?你醒啊!”
她又做了一次人工呼吸,继续做心肺复苏,注视着他,冷着脸道:“顾宴,我不准你死!”
这个人,才刚刚为她过过生日,才刚刚让她觉得……自己在面对过往时不必那么辛苦。
继续人工呼吸。
继续心肺复苏。
顾宴始终没动静。
“顾宴!你醒醒!你醒来,我下次给你过生日,我把检讨写了,我不耍赖了……”
谢照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宴的反应,可他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她心里怕得不行,眼泪落在手背上无比滚烫,叫得愈发大声:“顾宴!顾宴!你给我醒过来!”
神明,上帝,求你们让他醒过来!
她不信神,不信教,可是她现在真希望生命不似书本上那般运转。
她宁愿信神,宁愿信佛,赐予他奇迹。
“呕——”
顾宴身体颤抖了下,吐出一口水,眼神迷离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谢照看到他醒过来,破涕为笑,惊魂甫定把人紧紧抱起来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道:“你吓死我了你!”
醒了,醒了……·
顾宴脑子昏昏沉沉的,依偎在她怀里,艰难扯了扯唇瓣,虚弱道:“止……止血。”
谢照随意撕掉了块衬衫上的布料胡乱包裹了下,然后把人横抱回屋内。
给前台打了电话让送酒精纱布,随后报了警,又帮他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更换了。
“我……我自己来……”顾宴扣住她手腕,哑着嗓子虚弱道。
谢照垂眼看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难得耐性道:“这时候,就别逞强了。”
顾宴四肢都没什么力气,薄唇抿了抿,没再说话。
谢照脱掉他的衣服,擦干后把刚买的衣服给他换上,把人横抱起来离开酒店,驱车往附近医院而去。
失血过多。
医生打点滴输液。
好不容易把顾宴安顿下来,谢照准备回酒店调监控。
一只手拽住她衣角。
她转头望着那只白皙手指的主人,掀开虚软的眼睛望着她,鼻音软绵绵的:“别走……”
话音说到一半,他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眸光有些躲闪,显然是被刚才的事情给吓到了。
“我去调监控。一会儿就回来。”
谢照难得看他这么乖巧温顺的时候,单膝跪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
“……”
顾宴喉咙里发出“哦”的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翻了个身丢了个后脑勺给她,咬着唇瓣闷闷道:“那你去吧。”
差一点,他就要死了。
谢照注视着他的后脑勺几秒,闭了闭眼想,算了,就这次由着Omega吧。
她脱掉鞋子掀开被子,从后面将顾宴收在怀里,握住他手指时颤抖着,发现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冷静,“你在抖。”
Omega在害怕。
顾宴愕然,回头朝她望去。
不是要走?怎么又留下了?
“要不要,我抱紧一点?”
谢照注视着他问。
顾宴犹豫了下,翻身靠在她怀里道:“要。”
这时候,他真是委屈得要死。
谢照把人抱得紧了些,释放着信息素轻声问:“够紧么?”
“再紧一点。”
“这样呢?”
“嗯,好了。”
两人几乎紧紧贴着。
顾宴被温暖包裹着,轻轻嗅着那股酒味信息素,紧绷的神经注入一股柔软的力量,逐渐舒缓下来.
“顾总监到底招惹谁了?都搞凶杀了呢。”
谢照轻轻拍着他肩膀,像哄小孩似的,开玩笑般在他耳边贱兮兮揶揄道。
这种时候她当然可以赶紧走。
现在留下,顾宴对她产生点其他心思怎么办?
可是Omega此刻像一朵被揉碎的花,她一想起昨晚顾宴捧着蛋糕在黑暗里为她唱歌,不忍心留他一个人。
“才没有。”
顾宴拥着她,闻言冲她翻了个白眼,可惜他实在太虚弱了,瞧上去更像撒娇。
他说完又顿了下,薄唇抿了抿,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望向她又有些不确定喃喃:“可是……那个人应该……”
“那个人?”
谢照扬眉,“这么说来,果然是有。”
“可是,那个人已经好些时候没动静了,怎么可能……”
顾宴眉头越皱越深,望了望谢照,突然有些说不准了。
“说说看。”谢照催促。
顾宴沉默了下,靠在她胸口闭着眼,有些疲倦道:“一些破事,你不会有兴致知道。”
“这不吊胃口么?”
谢照听他讲“破事”,暗想应该是以前跟他厮混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会上什么人,竟然敢入室杀人了,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追问:“我们是一起来的,凶手要是对我下手,我都没个防备。”
顾宴犹豫着,薄唇抿成一条线,掀开眼睛严肃朝她望去。
“再说了,有什么啊?”谢照看着他难以启齿模样,大大咧咧开玩笑道:“不就是你私生活混乱,爱跟人瞎搞惹出来的事么?”
顾宴不敢置信,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高兴低斥道:“你才私生活混乱!你才爱跟人瞎搞!”
“你……不是以前在外面跟挺多Alpha玩儿挺嗨,”
谢照说完看他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好像再说下去就要点燃炸药桶,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扯了抹笑干咳了声道:“不是……还挺会玩儿的……是个……嗯玩咖。”
“你神经病啊你!”
顾宴苍白的脸被气得都红了,拽过枕头往她脸上砸,破口大骂道:“我TM第一次给的你!要私生活混乱也就跟你昨晚做了!”看她双手交叉躲着,砸得更凶,瞪着她凶巴巴道:“谢照!我告诉你!要玩咖,也是你是玩咖!我TM行得正坐得端!你少传我谣言!”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
谢照被砸得够呛,眼瞅着他还要继续砸,点滴瓶都被他扯得摇摇晃晃,输液管里都灌了血液,她连忙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喘了口气看他怒火中烧,也知道她把人冤枉了,忙安抚道:“好好好,你不是,我是,我是。”
顾宴冷哼一声,不悦瞪她。
谢照暗怪那季泽胡说八道,让她也跟着说了不该说的,蓦然又意识到什么,望着Omega眼神复杂,变了又变,难以置信道:“我醉酒那次,你是第一次?”
顾宴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别开头硬邦邦道:“不是。”
“你是第一次。”
谢照看他躲躲闪闪模样,把问句变成了陈述句,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了。
第一次,他是第一次……
他……怎么能是第一次?
“都TM说不是了,你神经兮兮臆测什么?”
顾宴怕她不信,满脸嫌弃冲她一通数落:“我都26岁了,会没谈过恋爱,会没跟Alpha上过床?你看我昨晚像是没有过的样子么?”
“像。”
谢照想起几次接吻的经历,定定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招惹谁都好说,她最害怕招惹的就是这种。
然而奇异的,她有一丝丝暗喜,一丝丝庆幸。她并不那么在意Omega是否跟被人做过,可听到判断出这消息的瞬间,她心里像粘黏着一丝怪异的甜。
顾宴拧眉,戳了戳她胸口,咄咄逼人:“就算是有,那又怎么样?”
“你都没有过,你跟我当P友?”
“谁规定没谈过恋爱不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一句话把谢照给问住了。
是啊?谁规定母胎单身不能有生理需求?
这瞬间,她倏然释然了。
管那么多干嘛?她清醒一点,他们的关系是P友,又不是要谈恋爱。
她……她有必要这么纠结?他是不是玩咖,她……不用那么在意吧。
事实是,她确实在意了。
十分钟后。
警察抵达温泉旅馆进行调查,拍照取证后调取监控,然后抵达医院做笔录。
负责案件的警察是名女性Alpha,警服口袋上有编码779852,名叫贺鸿,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十分有条理询问。
顾宴抵着枕头靠墙,坐在床上把案发过程说了,努力回想起了下当时的情形:“他一直戴着口罩,头发是爆炸头,还戴着黑框眼镜,我感觉……他进行过乔装打扮……”
“其他细节,还能记起来么?”
“他扫地时戴着塑胶手套,扫地的动作比较乱,不太有规则,比较像不经常做家务的。”
“还有么?”
“……没有了。”
警察问到嫌疑人,顾宴摇摇头表示没有。
但谢照却不愿意放过任何嫌疑,说:“你不是说,还有那个人么?这种时候,不要藏着掖着。”
顾宴沉默了下,吸了口气对着贺鸿道:“是这样的,三个月前有人每天都在我办公桌上放小蛋糕,并且会留纸条。”
“暗恋对象。”
谢照抱着胸下定义,打趣道:“这个人应该是公司的,不然不会那么顺利天天送你蛋糕。”
“起初纸条上的字是打印的,比较暧昧,说的是些喜欢我的话,”
顾宴眉头越皱越紧,“我每天离开办公室其实会贴下字条,拒绝对方的示爱,但是桌子上依旧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渐渐地,我根据字条上的话发现我被跟踪了,然后我在办公桌上留言说再这样会报警,第二天就没出现任何东西了。”
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惶惶不可终日了一段时间。
后来就出了谢照醉酒的事,他故意接近谢照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说不定,对方看到他谈恋爱后,会彻底放弃。
他一个独居Omega,实在不敢想象遭跟踪,打不过歹徒会怎么样?
“你能判断出对方是什么性别么?”
“不能,因为太隐蔽了,我只能判断出对方是个很会做饭的人。”
“为什么?”
“因为她送的多数是食物,看得出来是自己做的。”
谢照倒没想到顾宴竟会遇到这样的事,对他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难怪,约他当饭搭子送他回家,他答应得那么爽快。
合着,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警方调查的监控里,只拍摄到一个背影,无法判断出容貌。
出了这种事情,再留在温泉旅馆玩儿是不可能了,谢照等顾宴输液完就回酒店拾掇了下,驱车离开。
出乎顾宴意料的是。
谢照不仅把他送回家,还把车直接开进了小区停车场,问他要了停车位,堂而皇之提着两只行李箱往他家走。
“你搬你行李做什么?”
顾宴一惊,眼瞅着她进电梯,着急跟上去拽住她胳膊肃然道。
谢照停下脚步,回头斜唇一笑,玩世不恭道:“那不得照顾照顾病人,不得保护好你?不然我可就失去一位我很喜欢的搭档?”说到“搭档”时,她还十分暧昧咬重了字音。
“我不需要。”
顾宴绷着脸跑到她跟前把人拦住,毫不留情下逐客令:“我一个人,不害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这是凶杀,他才命悬一线过。
他当然期望有人能陪伴,可是谢照?那不是闹么?要是被发现……
“也不知道是谁,在医院里扯着我的衣角不让走。”
谢照压根不搭理他,一想到这家伙有可能被人跟踪,还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厮混在一起,对方得不到就毁掉的情杀,她心里就过意不去,在凶手抓捕前,还是暂时先多盯着些。
她交往过的男性OMEGA不少,白日里光鲜亮丽,回到家乱七八糟的多的是。
不知道顾宴家是怎样的?
“反正不用你。”
顾宴眼看着她进了电梯,眉头越皱越紧,着急得不行,用命令式的语气道:“你回去!”
“几楼?”谢照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问。
“15楼。”顾宴一听几楼,几乎是条件反射去摁15的按钮,按完才意识到情况大条了。
家里跟谢照有关的东西收起来没?
笔记本和规划板呢?书房的门锁了没?
谢照一把揽过他肩膀,笑眯眯道:“反正你甩不掉我,毕竟我是如此富有正义感的Alpha。”
顾宴僵住,抱着胸黑着脸斩钉截铁道:“反正,你不准去我家。”
越是这么说,谢照越是好奇。
等她把行李拉到顾宴家门口,看着门框上挂着个软乎乎的大白鸭,大白鸭背上还绣着个“福”字,不由得缓缓冒出个问号。
顾宴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拉过行李绷着脸道:“你可以回去了。”
哪知道谢照趁着他不注意,顺走了他腰间的钥匙,直接把门打开,大喇喇推开门进去:“嗯,马上回去。”
顾宴:“!!!”
顾宴:“谢照!!”
谢照推开门的瞬间,因里面的景象看愣住了。
……那个,这是顾宴家?
顾宴使出吃奶的劲儿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脸颊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看够了么?!”
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