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杯面,全部被没收了……
包括昨天偷买的那盒……
一里泄气地掏出干瘪的钱包,现在的话,她真是一个子都没有了。
甚至连偷偷攒下买动漫杂志的钱,也花在了昨天那个奇怪的男人身上。
现在的药品可真贵啊!
她丧气地感叹着,一面对今天的早饭毫无头绪。说起来,那些被没收的杯面,本来就是她用生活费买下的一个月的量,之前也总是用它们来作为每日的能量补充,随随便便全部消失的话,她该怎么解决接下来的吃饭问题?
冰箱里倒是有那几位警官先生留下的剩菜便当,本来是足够她支撑一段时日的……
只是,一里烦恼地敲了下自己糊里糊涂的脑壳,该死,像昨天一样,她还是忘带便当了!
现在一里所站立的街道,经过一个路口拐弯后是从前早川老师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她有向一里提起过这事,所以一里记得很清楚,而学校便坐落在距离便利店大约几百米的对面。
实在是太近了,她并不想再浪费时间来回跑一趟。
要不,还是饿一顿吧?
不…她犹豫地摸了摸已经处于极限的肚子,还是下定决心去那家便利店碰碰运气。
或许会有折减活动,也或许会有一两个还未售完的临期三明治之类,总之还是先去试试,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她抱着侥幸的心态去想,一面攥紧掌心的最后一枚日元……
九月九日 星期二
一个长得很像早川纱奈的女人出现在了便利店。
她熟练地与店员打了招呼,像往常一般挑选着固定搭配的早餐,也就是巧克力冰淇淋与火腿三明治。
巧合地,她伸向三明治的手与另一人的手无意间完成了触碰,还没等她反应,那人惊吓着收回,似乎还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女人颇为好奇地抬头,才发现是认识的孩子。
“一里同学,没事吧?”
“!”
这个孩子的表情似乎更加惊吓了。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显露出害羞又喜悦的神情。
“早川老师!”
女人微笑,目光看似不在意地瞥过一里手里持续攥紧的日元,笑容扩大。
“一里同学,很喜欢吃三明治吗?”
“诶?”,一里局促地挠了挠头,“其实、其实我和早川老师一样,之前…之前一直吃这种口味的三明治…”,她小声地补充着后半句,似乎很害怕眼下两人相处的模式。
“明明之前相处的很好,一里同学现在怎么又回到了畏惧老师的老样子?”
女人担忧地说,一面主动拿起另一个火腿三明治。
“我请客吧。”
“不…好吧…”,对上她不容拒绝的善意目光,一里只能被迫接受这份并不太喜欢的馈赠。
火腿三明治,如果不是正在打折的话,真不想要啊……
她小心地隐藏内心的想法,若无其事地跟着女人走至收银台前,又看她笑着与店员像之前那般在亲切的交谈途中完成了支付,一切似乎都重回正轨。
只是……
她看见了门外临时停下的一辆车,车窗降下,是一张陌生却阴沉的面孔。
那男人很快便攫取了一里的视线,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他继续直视前方。
一里恐惧地退后了几步,险些撞上笑得越发甜蜜的女人。
“格兰菲迪,你怎么来了?”
是女人柔和也甜蜜的声音。
“格兰菲迪?”
“早、早川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是我的男朋友,一里同学,我还没向你介绍过吧。”,女人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孩子,似乎在执行一件非常严肃的任务,“他叫格兰菲迪,前不久我们才确定交往的关系,抱歉呢……”
“不…如果这就是老师您的辞职原因…我…”,一里颤抖着低下了头,似乎在隐忍着悲伤与痛苦,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接下来的祝福努力说完。
“老师,无论如何,我希望您能幸福。”
真实的,诚挚的,这个孩子是认真的……
眼前过于纯粹与洁白的心意让女人微愣,不过也仅限这发散的几秒钟,她很快恢复了寻常的模样,略显严肃的气氛似乎也因为一里体贴的话语而一瞬间放松下来。
“这样啊,谢谢你呢,一里同学。”,女人温柔地重新看着她,又将那买好的三明治递到了一里面前。
“收下吧,一里,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会再见。”
她这样说,又指了指门外的车,“要我们送你一程吗?虽然距离学校不远,但走过去的话……”
“不……”,一里注意到车内的男子又用阴冷的神情向她看来,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奇怪…似乎在哪儿见过…
绝对不能答应,她的直觉告诉她……
“是吗?那真是可惜……”
“那么…希望我们下次再见…”
坐入车内的女人冲她摆了摆手,车子毫无意外地朝着早川纱奈私宅的方向驶去。
遥遥地目送着她们远去,直到确定自己的身影能在那后视镜里化为看不清的圆点,一里才猛地瘫下身子,整个人再也没一点力气去思考其它的事。
她就这样面色苍白地跪坐在道路的一侧,低头看自己攥紧成拳头的双手,它们还在发抖。
她说了谎,人生中最大也是最可怕的一次。
骗过她们了吗?
早川老师…她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吗?
不,还没结束。
高速行驶的黑色轿车内,“早川纱奈”撕下了那张清秀的假面,一头金色长发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掏出口红,重新补上一层暗红的颜色。
“真是的,琴酒,你也该收收疑心病了。”
“那个一里波知,根本不认识格兰菲迪的脸。”
副座的男人冷哼一声,没有完全认同。
“无聊的假扮游戏,波本那里怎么样了?”
“阿啦,你不相信我的计划与判断吗?”,女人瞥了眼被男人随意扔在角落的易容材料,颇为不满。
“波本的话,暂时不在日本哦。”,她想起两人的不对付,故意轻佻着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需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男人不在意地用汽车点烟器点燃了一支“JILOISES”,车窗降下,他的脸在烟雾缭绕里模糊不清。
“呵,一个两个,全是恶心的神秘主义者。”
“伏特加,下车后继续派人盯着那小鬼。”
他这样吩咐着正在驾驶车辆的高大男人。
“没有必要。”
“这…大哥…”
伏特加为难地看着二人,又去偷看琴酒的表情。
“怎么,你还在怀疑她和那两人有关系吗?”
贝尔摩德皱眉,她觉得琴酒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刚才那一出试探明明证明了一切——那就是个普通孩子,没有必要再费多余的时间。
“处决格兰芬迪是我的任务,接下来和你无关。”
他冷冷地看她,从一开始,他就没把贝尔摩德的手段放在眼里,如果那个小鬼对两人的结识与叛逃知情,也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蒙混过关,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除此以外,他回忆着在那女人家里发现的各种痕迹,更加确定几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换句话说,即使这个小鬼的确不知情,他也能利用她的安危钓出为了一个女人就背叛组织的格兰芬迪。
“那么,接下来去哪儿,琴酒?”
贝尔摩德扎起了散落的头发,她掏出手机随意摆弄了几下,便慵懒地半倚着后座,似乎对这件处理叛徒的事不抱兴趣。
“去机场,你随意。”
“机场?”,贝尔摩德的脸色开始难看,她想起了一件事,算算时间,今天的确是那女孩回来的日子,她僵硬着表情从手提包内拿出墨镜,猛地喊停。
“掉头,我要回去!”
伏特加猛地刹车,从后视镜里看见贝尔摩德已然惨白的面孔。
“从这里下车,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琴酒没去看贝尔摩德奇怪的神色,他朝窗外扔掉那未抽完的半支烟,眉间似乎也有了一层不耐。
保护组织的重要财产,不能在她面前抽烟吗?
下车后戴上黑色墨镜的贝尔摩德嘲讽地想,她无法忍受,一天也无法容忍,她实在太恶心与宫野一家有关的任何一人,至于多走几步又算得了什么……
这副永远不会疲劳的躯体,青春美貌的容颜,以及不再有孩子的未来,对于她来说,是恩赐?还是诅咒?
每夜尝试着睡眠却陷入相同噩梦的她无法诉说,她只能选择去憎恨那个女人,憎恨所有拥有“宫野”姓氏的她的孩子。
只有在憎恨的时候,她才会感受到再一次真实的活着,也终于有了重见太阳的勇气。
手提袋里的冰淇淋已经融化,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望着路边设置的简易垃圾桶,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重物终于坠落的声音…她拍了拍空无一物的掌心…内心重新归于平静……
黑暗里的影子,这样就很好,她这样想,推了推险些滑落的墨镜,熟悉又妖冶的笑再次浮现在那张美丽的面孔上。
金苹果般绚烂的容颜,永不逝去的金苹果,她是属于组织的唯一金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