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仙门盛会每五十年举办一次，众门派齐聚一堂，派出本门排得上名号的弟子与别家比试。
最终的夺魁者不仅会被冠上“仙门盛会第一”的名号，受到众人的崇拜。除此以外，还能得到如增修灵药或高阶法器等宝物。
既然是此次仙门盛会的承办者，云隐宗自然不会放弃这等出风头的机会。方引川慷慨地将剑阁里供奉许久的宝剑照鸿拿出来，用作今年夺得魁首的奖励。
这把照鸿，据说是上古诸神大战后，某位陨落上神遗落在人间的佩剑。其威力自不必说，反正照鸿的大名一出，就足以让众人在这场仙门盛会上争得头破血流了。
这日一早，沈昭寒便陪着方引川坐在沧海居的正殿里，和他一起假惺惺地同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寒暄。很显然，负责寒暄的人是长袖善舞的方引川，而沈昭寒则负责站在他后面，吓唬别人。
沧海居下面，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比试场，这会儿已经围满了人，连青石砖的地面都看不见。只有一个又一个晃来晃去的人头，像一群叽叽喳喳的乌鸦。
这是沈昭寒心中对外面景象的评价。
屋内的人终于话完了家长里短，于是方引川打头，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朝外面走去。
看到上面人影的瞬间，底下喧闹的人群没了声音，一个二个都伸长了脖子，大概都在寻找沈昭寒的身影。
毕竟，谁不想看一看大名鼎鼎的上神究竟长什么样？
沈昭寒故意慢了几步，和前面的人错开些距离，借人群挡住自己的身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方引川说些没意思的场面话。
像是师徒间的心有灵犀似的，沈昭寒随意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正好对上了裴望向上面看来的目光。
修者的视力都极佳，哪怕是这样远的距离，裴望也能看到沈昭寒冲他点了点头，似是鼓励。
他自然是要参加本门派举办的仙门盛会的，对于那把传说中的上古神剑也是跃跃欲试。只是修为在他之上的弟子不在少数，也不知这次比试能不能取得一个让师父满意的排名。
沈昭寒收回目光，恰巧此时耳畔传来方引川的一声“比试开始”，她转身想走，又被身后的方引川叫住。
“阿泱，你要去哪？”方引川快步走到她面前，“随我下去看比试吧。”
“没兴趣，”沈昭寒摇了摇头，“有你在不就行了？”
方引川却绕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推着她转弯：“好歹你也是个名义上的副掌门，这种大场面怎么能缺席？”
身前的人重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算算今日元蓁也会上场比试，那就暂且留下来看一看吧。沈昭寒妥协地下楼，听方引川在耳边念叨了好几句：“回头我下厨请你吃饭。”
沈昭寒的嘴角抽了抽，想起方引川惨不忍睹的手艺，强忍住想要一掌把他打飞的冲动：“不用了，我辟谷。”
如今场上正在比试的是两位别家弟子，正打得难舍难分。沈昭寒对除了裴望和元蓁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因此为自己倒了杯茶后就开始放空。
其实她每日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左不过是教教裴望，听听方引川的牢骚，再和渺之间的神主祝徽通信汇报魂魄碎片的最新进展，除此以外便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了。
一声锣鼓骤响，眼前的这一场比试便结束了。沈昭寒再向场上看去，发现元蓁正站在入口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下一个上场的就是她，沈昭寒收回放空的思绪，开始专注地盯着元蓁。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面生的男弟子，比元蓁要高出许多，将她当了大半。
沈昭寒拍了拍一旁的方引川：“那名弟子你认识吗？”
作为云隐宗的掌门，方引川不敢说记住了门中每一位弟子，至少大都能有个印象。他眯着眼睛瞧了瞧沈昭寒所指的人，又沉吟片刻，这才一拍脑袋：“我见过，是清雅堂顾堂主的弟子齐羽。”
清雅堂顾延，人如堂名，是个极其文雅且端方的人。他在沈昭寒飞升之后才被选为堂主，因此两人没怎么打过交道。
既然是顾延手底下的人，想必品格也是说得过去的。沈昭寒看着两人有些亲密的举动，心里对于二人的关系已经了然。
只是想起还在苦寒的天极岭流放的绪影，她不免觉得神主此举真是十分不公。可规矩是早已经定死了的，没人敢站出来反抗。
再向场上看去时，中间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元蓁在周围好友的鼓励下，走到比试场上，等待开始。
与元蓁对阵的是一位同为筑基初期的凤羽宫女弟子，实力未知。
自小进入云隐宗后，元蓁一直勤勤恳恳修炼，比试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她身法轻盈，一手执剑一手掐诀，手中剑刃被镀上的一层淡淡的金光，像夜色中点点碎星。
元蓁手中出剑利落干脆，空中响起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无一不在昭示着比试的胶着。
那弟子显然不是个善茬。土灵根的她手指快速翻飞掐了个诀，在半空中幻化出数颗大小不一的石子，势不可挡地冲着元蓁的面门飞去。
沈昭寒的目光落在元蓁身上，并没有为她担心。反倒是四周围观的弟子们都为元蓁捏了把汗，担心她能否抵挡住这一次攻击。
只见身着绯衣的姑娘红裙飘扬，口中飞速地念了一串法诀。随后元蓁身前出现了一面圆形的金盾，原本势不可挡的石子全数打在了金盾上，瞬间失去了威力，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底下人群中传来一片叫好声，不过凤羽宫那边的人倒是都臭着一张脸。
身侧的方引川也十分高兴，拽着沈昭寒的袖子，语气十分骄傲：“我教出来的，不错吧？”
元蓁的这一抵挡似乎超出了对面那人的意料，她瞬间心急了起来，攻击也失去了章法。只是一味地掐诀，看着灵光纷飞眼花缭乱，让人误以为是什么高深的绝招，实则一举一动间实则漏洞百出。
最终元蓁抓住时机，金色剑刃穿过空中的石头雨，直直地指向凤羽宫弟子。
“比试结束，云隐宗弟子元蓁胜！”
绯衣少女欢喜地跳下比试台，向自己的朋友走去。而那边输了比试的凤羽宫弟子却是双目含泪，在众人的簇拥下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沈昭寒默默摇了摇头，不再管这边的热闹。
她以眼神示意裴望，接着对方引川耳语几句，起身回了颂玉堂。
后面的比试没什么看头，还不如回去再帮自家弟子精进一下心法和剑术。
仙门盛会一共十五日，裴望被安排在的第三日。
“今天真是难得，你居然主动跑到这里来坐着了？”
方引川刚到比试场，就见到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此人的嘴一向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这下见到沈昭寒后啧啧称奇，也不怕自己被报复。
“从愿有比试，我过来看看。”沈昭寒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气定神闲地饮了口茶。
方引川撩起衣摆，在沈昭寒身旁坐下，而后侧过头与她耳语：“我偷偷看了，和你那小徒弟比试的就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去年才练气中期，肯定比不过裴望。”
对于他的提前泄密，沈昭寒也不为所动，而是淡淡开口：“未到时候，不可妄断。”
方引川颇为稀奇地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和谁学的，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沈昭寒再也忍不住了。
下一刻，茶水化作细小的冰刺，扎了方引川一胳膊。
身旁的方大掌门终于闭嘴了。
沈昭寒的耳根得以清净，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糕点。
她已经辟谷很久了，这还是方引川这个月第一次看见她吃东西。
他有心想再调侃，却怕另一只胳膊也被扎成刺猬。最终只能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今日的比试如约开始，等了两场也不见裴望，看来他今日的排名靠后，恐怕还要多坐些时辰。
第三场比试开始时，周术匆匆从后面跑来，面色凝重地靠在方引川身边耳语了几句。
沈昭寒看到方引川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原本还轻松得意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他站起身，同周围的几位掌门客套了几句，接着跟在周术身后，神色匆匆地朝沧海居走去了。
沈昭寒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值得方引川这样着急。
难道真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给沈昭寒下药的人要在仙门盛会上动手脚？
她的心悬了起来，连看比试的心情都被分走了好些。
眼前这一场比试刚刚结束，那边云隐宗的人便念出了下一场对阵的人，裴望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距离比试开始还有一刻钟，沈昭寒本想下场找裴望叮嘱几句，谁料她刚站起身，手边忽然飞来一张传音符。
她抬手接过，只听方引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略显焦急。
“阿泱，出事了，速来沧海居。”
沈昭寒望了一眼场下即将比试的裴望，又看看手中已经燃烧殆尽的传音符，想起方引川离去时的神情，她最终咬咬牙，转身离开了比试场。
不知是不是师徒心有灵犀，沈昭寒前脚离开，后脚裴望就看向了她的座位。
那里空空荡荡，早已人去楼空。
裴望的心蓦地空了一瞬。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沈昭寒感到疲惫，连他的比试也不想看了？
他眉头微蹙，目光一直落在那张空桌子上，久到负责比试的人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裴望才回过神来。
他快速收拾好情绪，翻身跳上了比试台。
只听一声响亮的锣鼓，比试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