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上）
元蓁和齐羽在两座墓旁蹲了一下午，连狼妖的尾巴都没看见。
齐羽猜测：“会不会他到夜里才出现？狼妖这种妖怪，有月光时才会法力更强吧？”
“有道理，”元蓁点头，“沈堂主和裴望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响动。两人警惕地望去，正好看到沈昭寒和裴望朝这边走来。
“有收获吗？”沈昭寒问。
“没有，”元蓁沮丧地摇头，“狼妖会不会知道我们守在这里，所以干脆不来这里了？”
裴望：“应当不会，狼妖和魔族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况且那妖怪看起来对李道全和张喜翠的情意深厚，应该每天都会来祭拜才对。”
说着，他蹲下来看了看地面上燃烧过的黑色痕迹：“这里还有他昨天留下来的纸钱呢。”
众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若等到夜深时还不见狼妖踪迹，则先返回村里，以免村民们受到妖怪的伤害。
先前村长说过，狼妖总在深夜将要子时才会出现在村子里，因此沈昭寒才敢放心地让弟子等在这里。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靠在树上的齐羽打了个哈欠，出声问不远处的裴望：“你昨天晚上真的见到霁涟了？”
裴望感到奇怪，斜睨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确实见到那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魔尊了，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没意识了。”
“我也好奇霁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问问还不行？”齐羽“嘁”了一声，接着说，“要说你也挺厉害的，不是说昨天晚上被打个半死吗？今天反而活蹦乱跳的。”
裴望默默翻了个白眼：“还要多亏我师父，不然这条命真丢了也说不定。”
若没有沈昭寒为他送了一夜的内力来治愈内伤，以及她紧急问周术寻来的那些名贵药材外敷，只怕裴望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这样想着，裴望的目光落在了靠在另一棵树上的沈昭寒身上。
她和元蓁挨在一起坐着，两人的距离很近，那几片垂下的衣摆偶尔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她们还时不时地扭头相互耳语几句，看起来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师徒。
难言的酸涩在心中翻滚，裴望承认，他有些吃醋。
平日里受制于男女有别的规矩，他们的肢体接触十分少。最亲密的动作大概就是小时候沈昭寒会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教他招式。等到裴望再大些时，师父就再也不手把手地教他舞剑写字了。
想到此，心里的嫉妒更深了几分。
“喂，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蓁蓁得罪你了？更要吃人一样？”齐羽注意到裴望的目光，对此提出了抗议。
裴望轻笑一声，收回视线：“你像个得了癔症的疯子。”
齐羽想回怼，可树林间传来的响动让四人齐齐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此刻夜色笼罩，借着刚刚升起的月亮，他们看见树下有个人影正在走近，而后停在了李道全和张喜翠的墓前。
是狼妖！他终于来了！
沈昭寒抬手，示意三人不要轻举妄动。
迷蒙夜色中，沈昭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妖怪。此刻他化作人形，看外貌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量并不高大强壮，反而有些瘦弱，像贫苦人家的孩子。
想想也是，李道全和张喜翠也不是富裕人家，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村子里的乡亲们给他们接济，夫妻俩又如何拿出许多食物来把狼妖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昭寒紧紧盯着狼妖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妖怪看起来十分孝顺，手里抱着一大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纸钱，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两个苹果，一左一右摆在了李道全和张喜翠的墓前。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从怀里掏出火柴，开始烧纸钱。
“爹，娘，是我不孝。那天不应该躲在山上不出来，要不然你们也不会......”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哭了好一阵后，他才擦擦眼泪，继续烧纸：“不过你们放心，我和那个大妖已经说好了，我帮他做事，他替我报仇。”
大妖？替他报仇？沈昭寒皱起眉，继续听狼妖说下去。
“我数数，村子里只剩七户了，除了那个姐姐以外，就是六户。再过六天那位大妖就能把他们全杀死了，等到那个时候，我就，”狼妖吸吸鼻子，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我就去陪你们。”
说完，他伸出手，开始清点到底还剩下哪几个人。数完后又思考许久，最后自言自语地嘟囔：“那今晚就选他家吧。我记得当初他还嘲笑过爹娘，说日后绝对会被妖怪害死......”
“明明害死爹娘的人是他们！”他含着十足十的恨意，骂出这句话。
烧完带来的所有纸钱以后，狼妖将灰烬收拾干净，准备离开。
“站住！”沈昭寒从树上一跃而下，三个小辈跟在她身后一起跳下来。
狼妖先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瞬间伏在地上做出攻击的姿势，甚至呲出獠牙恐吓四人。
看清来人后，他脸上的怒气更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兽吼，眸中凶光毕露，看起来要将四人生吞进肚子里。
他咬着牙说：“原来是你们四个碍事的家伙。”
看来一天过去，狼妖已经了解了他们的身份。或许是他背后的那个大妖认出了沈昭寒，并且告诉狼妖要小心这四个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助狼妖？
谜团越来越多，沈昭寒的头已经隐隐作痛。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要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狼妖捉住才行。
不用沈昭寒多说，只需要一个手势，弟子们立马会意。齐羽迅速施法，准备开启布置已久的阵法。而元蓁和裴望则是召出佩剑，随时准备开打。
“你们想捉住我？不可能！”狼妖嗤笑一声，紧接着，他仰头长嚎一声。凄厉的响动惊起一片飞鸟，振翅慌张地掠过树林。
借着越发明亮的月光，狼妖瞬间现出原形。那庞大的身躯比昨夜沈昭寒他们见到的还要大上一倍，根本不似寻常狼的大小，更像是一头十分壮硕的牛。
“这，这是咱们昨晚见到的那两只妖怪吗？”元蓁感到不可思议。
“是，”沈昭寒飞快地回答，“他背后有人助他提升修为，这才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背后有人？是魔族吗？”齐羽问。
“不确定，”裴望替师父回答，“你们方才听到了吗？有个不明身份的大妖在帮他。”
阵法已经启动，灼眼的白光围绕着狼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将他困在里面，限制他的行动。
“别以为用这种东西就想困住我。”妖怪的喉咙中发出轻蔑的嘲笑，那幽绿的双眸扫了一下沈昭寒，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来这背后的大妖给了他莫大的自信，或者大妖压根不知道沈昭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勾唇轻笑，甚至不打算掏出寒潇，而是随意地抬手掐诀。
“不自量力。”
凡间的妖魔鬼怪对付起来都太容易了，往往只需要沈昭寒的一个法诀，就能让他们瞬间败下阵来。
纤长的手指翻飞，沈昭寒用了最简单的法诀。只见数道冰棱凌空而起，势不可挡地朝狼妖飞去。
那些冰棱坚硬如铁，即使是狼妖锋利的爪子也无法将它们粉碎。他徒劳地就地打滚，试图借着敏捷的身法躲过冰棱的攻击。
可惜他的所有动作都被沈昭寒的冰棱预料，像是有意识一般，随着他的滚动，冰棱也跟着追在狼妖身后，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嗷——”冰棱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四肢和肩膀，刺骨的寒冷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被冰棱控制住行动以后，狼妖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又变回人形，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不公平！我还没准备好！”他望着头顶上的四颗脑袋，像个小孩一样发脾气。
“这......”元蓁表情抽搐，“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凶猛无比、吃人不眨眼的狼妖？”
齐羽好笑地蹲下来戳戳狼妖的脸：“刚才不是很横吗？见识到了我们上神的厉害了吧？”
狼妖别过脸，似乎觉得很丢人，一句话也没说。
“先捆起来，绑回村子里拷打。”沈昭寒冷冰冰道。
裴望动作十分麻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截长长的麻绳，弯下腰就要将狼妖绑起来。
可就在此时，浓重的黑雾突然从地底钻出来，瞬间将四人团团围住，蒙蔽他们的视线。
“这什么玩意儿？蓁蓁！你在哪？”齐羽挥舞手中的剑，试图将黑雾打散。
“我在这，你在哪？”元蓁即使给予回应，“沈堂主？裴望？你们还好吗？”
“放心，”沈昭寒沉稳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只是魔族的邪术，不会造成伤害，他们应该已经趁着这个时间把狼妖带走了。”
话音刚落，黑雾瞬间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再望向原先狼妖躺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迹提醒他们，狼妖确实被人截走了。
“该死，”齐羽气得不轻，“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把那畜生带走，成心气我们是吧？”
他烦躁地跺跺脚，一旁元蓁拍了拍他的手背，顺毛安抚。
“魔族应当是察觉到了狼妖有生命危险，这才突然现身把他带走，看来他们很重视这个家伙。”沈昭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