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下）
话音落下，黑衣人伸手，摘掉了帽子。
宽大的帽檐下，是一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多看一眼都要沦陷。
齐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元蓁和裴望虽从未见过魔尊，可看此人周身气度，已经猜出大半。此刻两人如临大敌，心中虽然恐慌，但因为沈昭寒就在这里，给了他们莫大的底气。
“昭寒上神，许久不见了，”霁涟笑着，同沈昭寒打了声招呼，“让我算算，大概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吧。”
对面那冷若冰霜的女子并未报以同样的笑容，只是轻哼一声：“魔尊守在这里，意欲何为？”
“这还不明显吗？”霁涟反问，“我在等你——们啊。”
她故意拖长了其中一字，说话间看向了裴望。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可后者却匆匆移开视线，像是害怕与她对视似的。
注意到霁涟的目光，沈昭寒以为她在威胁裴望，于是上前一步将徒弟护在身后，抬眼问霁涟：“布下这么大一盘棋，你想要的，应该不只是见我这么简单吧？”
“不错，上神是个聪明人，”霁涟眯着眼点点头，“但今晚的目的，确实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她只身等在这里，绝对没安好心。沈昭寒望向对面的女子，问：“见我？”
“上神不想知道，本尊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吗？”霁涟反问。
沈昭寒笑着摇摇头：“你若是真想告诉我，我自然会知道，用不着你这样拐弯抹角的来问我。”
“舟南镇的事情，上神已经查清楚了，想想也不需要我再多说，”霁涟收敛起笑意，正色道，“至于十里坡......村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不重要，不如本尊和您说一说魔族的计划？”
霁涟随意地用手指绕着自己一缕垂在肩上的头发，懒懒地抬眼看向沈昭寒，等待她的回答。
诱饵......这是霁涟放出的诱饵，而她在赌自己会不会上钩。沈昭寒攥紧了手指，感到有些犹豫。
若是如她所愿咬钩，沈昭寒应该能从中挖到些有用的消息。可若是不上钩，恐怕会错失了一次和霁涟交手的机会。怎么看，这都是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片刻后，她偏头，看向身后的三人：“你们待在这里，千万小心。”
说完后，她抬手在空中画圆，再附之以法力，让圆圈化作保护的阵法，包裹住三人。
“师父，您——”裴望上前想要冲破阵法，可亮起的白光将他推了回去，使他无法再上前。
“放心，为师心里有数。”沈昭寒对裴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接着转身看向霁涟。
“既然魔尊想要好好聊一聊，那就带路吧。”
树林深处，守在阵法旁边的蒙面人已经有些疲累了，还不见霁涟将沈昭寒带进来。
他倦怠地揉揉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蒙面人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霁涟执意要将沈昭寒带回魔族。这个神族的女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值得霁涟和那个人都这么重视？
他想不通，也不打算细想，毕竟这些事情和他没关系，他只需要按照他们的吩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
至于报酬......一想到日后一家美满的幸福生活，他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就在他还沉浸在美好愿景中时，树林中传来了响动。
蒙面人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漆黑的树林中，霁涟手中提着的灯笼格外显眼，带来了一小片光亮。
她们来了！蒙面人提高警惕，只等着沈昭寒走进圈套以后，就立马催动阵法。
“究竟还要走多久？”沈昭寒蹙起眉，叫住前面带路的霁涟。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不知道霁涟设下的陷阱到底在哪里，为何带她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听到她的问话后，霁涟停下脚步：“上神这么心急？马上就到了。”
说着，她瞬间后撤一步，紧接着熄灭手里的灯笼，四周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夜并不会影响沈昭寒的视物，她立即反应过来，召出佩剑寒潇，追着霁涟的动作飞去。
可就在下一刻，数道白光自地面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道道白光纠缠在一起，环绕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沈昭寒困在其中。
终于露出马脚了！沈昭寒神色一凛，握着寒潇朝手边最近的一道白光砍去，试探自己能否破除阵法。
锋利如寒潇，能够斩铁如泥，可眼前的白光岿然不动，看起来坚硬如铁，非普通剑法能够撼动。
沈昭寒落回地面，望向细网外面的霁涟。在她身后，一个蒙面人走出来，恭敬地说：“尊上您瞧，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霁涟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英明如昭寒上神，也会落入我的圈套里啊。”
“呵，”沈昭寒笑笑，“魔尊殿下，可别高兴得太早。”
眼看着沈昭寒还在嘴硬，霁涟忍不住笑得更高兴了：“既然如此，上神就尝尝本尊这自创的千刃阵的厉害吧。作为补偿，本尊可以告诉你几个秘密。”
“你身边，有魔族的内鬼，而且不止一个，”她的笑更加肆意，“好好想想吧，谁最可疑呢？”
“这些可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本上神心中自然有数，”沈昭寒冷冷回答，“你就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糊弄本上神？”
“哟，上神瞧不上这些消息啊，”霁涟双手抱胸，“那我就再说点有用的吧。”
“本尊的计划，就是成为这三界至尊，如今已经完成一半了，”她偏头看向被困在阵法里的沈昭寒，眸光晦暗不明，“为了完成这一计划，我可是设下了好大的局，就等着你们神族这些蠢货上钩。”
这句话勾起了沈昭寒的回忆，她紧跟着追问：“清渊神君也在你的计划中？”
“当然，”霁涟答，“他死了，我可就少了一个强敌呢。”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神主派你下界来收集魂魄碎片，以此复活清渊，”霁涟挑挑眉，“抓你，就是为了阻挠你们的行动成功。”
她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了，索性和沈昭寒挑明，省的日后再多费口舌。反正沈昭寒即将成为她的笼中鸟雀，任她摆布了。
说完后，她抬手，示意蒙面人上前，眸中厉色一闪而过：“盯着她，要活的，本尊还要去收拾那个不听话的侄子。”
细网中的沈昭寒眸色一沉：“那就要看魔尊殿下的阵法能不能困得住本上神了 。”
两百年前与魔族一战时所受的伤如今已经好全了，沈昭寒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但对付眼前这个阵法还是小菜一碟。
她运转体内灵力，手腕一翻，让寒潇在空中舞了个漂亮的剑花。接着一手持剑一手掐诀，伴着淡蓝色的光芒，寒潇势如破竹地朝沈昭寒身边的白光刺去。
那原本还坚不可摧的光芒瞬间被劈出一道裂口，沈昭寒抓紧时机，再刺一剑，眼前这道白光霎时消散。
蒙面人慌了一瞬，霁涟已经离开，他却要继续守在这里等沈昭寒倒下。可若是沈昭寒成功破除阵法，那他们岂不是要交手？到时若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他可怎么向上头那位交代？
思及此，蒙面人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得给霁涟这个阵法加点东西，免得沈昭寒轻易就破除了它。
趁着沈昭寒还在对付阵法，他口中快速念出一段法诀。紧接着，一道不起眼的微弱光芒从他指尖飞出，绕过缠绕成网的白光朝沈昭寒飞去。
在刺眼的光网中，这道术法简直难以发现，因此它轻易躲过了沈昭寒的法眼，倏地钻进她的身体里。
大脑瞬间传来一阵刺痛，这疼痛从沈昭寒的后脑蔓延至双眼，让她的剑法有一瞬间的恍惚，以致她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落至地面缓神。
沈昭寒半蹲着，以剑撑地，看向阵法外面的蒙面人。
不知为何，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沈昭寒就觉得此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想想也对，霁涟过说她身边不止一个内鬼，这位蒙面人大概也是其中一员吧。
此刻眼前视物有些模糊，沈昭寒觉得不能再拖了，她得赶在蒙面人的法术彻底生效前离开。
看着沈昭寒和霁涟离开以后，元蓁有些担忧：“那可是魔尊，沈堂主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裴望一口否定，“魔尊又如何，肯定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齐羽罕见地没有开口，而是闭着嘴沉默地站在一旁，好像在神游天外。
元蓁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戳戳他：“阿羽？你在想什么呢？”
齐羽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啊？哦，没什么，我没想什么。”
看着他这幅样子，元蓁不由得更担心了：“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
“真的没什么，”齐羽打断她的话，“我很好。”
不远处的裴望听着两人的对话，嘀咕了一句“什么态度”。若是在以前，齐羽早就炸毛反驳了，还要和裴望打上三百回合的嘴仗，可他今日却只是神色戚戚，甚至不和元蓁交流。
这也太反常了......元蓁心中疑惑。可鉴于齐羽刚才那副心不在焉的态度，她一时有些恼火，不愿再同他讲话。
三人之间沉默下来，各有各的心事，都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还不见沈昭寒回来。元蓁悄声问：“沈堂主和霁涟......到底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就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本尊就在这儿呢，至于你们沈堂主，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