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不能进去,这里不能进去——”
那两个在“禁区”附近的人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磨蹭了这许久才刚刚往里走,听这一声喊两人一起回过身来。
这是两个年轻男子,年长的那个三十上下,中等身材,一身青布衣衫,书生气质。
年少的二十上下,淡青绸衫,眉目如画。
山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撑着肚子,喘息道:“官府立的碑……看不着吗?不能进!”
两人对看一眼,朝着这边走过来,年长的那个笑道:“官府立的碑?那块石碑么?可那是宋隆兴年间的碑了啊。”
“不是,那不是有——哎?牌子呢?”
山民瞪大了眼睛:“县太爷才让立的牌子呢?好……好几个呢……”
罗汉谷连着出事,临安县在山谷外围连着立了十几块木牌,大大的写着“禁入”字样,用的还是红漆。
当时镇上找胆大的人去干这立牌子的活,这山民就是其中之一。
最大的那块木牌就立在这前朝石碑附近,写了一长串字,无非说里面凶险,让大家珍惜生命不要找事。
虽然没找到牌子,这山民还是挺起身大声道:“县太爷说了,这里不许进去,谁要是不听,三十大板!你们快出来,别到时候死里头,还得我们这些人冒险搜山找你们。”
那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年轻的那个上前一步:“衙门办案——”
手一抬,一块腰牌展示在山民面前。
黄铜铸就,正面“浙江司捕”四个大字。
山民愣了一下,松了口气,倒退几步,深深一揖:“原来是差……爷……”
话未说完,他就愣住了。
眼前人影晃动,他带的“金主”之一,已与那淡青衣衫的年轻人打了起来。
楚亭月一路跟来,没想到看到了浙江司的腰牌,一声呵斥:“大胆!”欺身而上,出手就夺那腰牌。
那青年反应极快,一收一档。
转瞬之间,两人已交手十余个回合。
跟着楚亭月来的那个捕快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一声大喝,腰刀出鞘,就要加入战团。
却听一声喊:“都住手,自己人!”
两人都停了手,退开几步,楚亭月反手拔剑:“你是何人?为何有浙江司腰牌?”目光一扫,一声冷笑:“哪来的自己人之说?”
那俊美青年退出三步开外,对着利剑反而笑了起来,朝年长些的点点头:“这位兄弟小擒拿术已是上乘,的确是刑捕的功夫。”
年长的也笑:“不仅是刑捕,这般年纪、这身功夫,只有京城刑捕司才教得出来。”
楚亭月仔细看两人,见他们神态自若,眉目间自有清正之气,也退了两步,收了剑。
年长那个又道:“贤弟刚刚说错了两个字。不是‘兄弟’,是‘姑娘’。正当妙龄,一身刑捕司的好武艺——”说到这里,他拱拱手:“浙江巡司楚亭月!初次相见,在下——”
楚亭月脱口道:“路英,路经历!”
路英愣了一下,他分明看到面前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正是路英。”
“卑职前几日去按察司求见过您。”
路英又笑了一下,指着年轻人道:“这位秋贤弟,是我的好朋友。”
年轻人上前几步,含笑行了个礼:“在下秋江,永嘉人。”
“楚亭月,现任浙江司巡司。为了困扰此地一年半的摄魂塔之案而来。”她顿了一下:“还是先请秋公子说一下,这浙江司腰牌从何而来?”
路英指了指他,摇了摇头,一脸“李鬼撞上李逵”的无奈。
“捡到的”,秋江直接将腰牌递给她。
腰牌背面一个“旗”字——浙江司小旗。
浙江司两年来只丢了一枚小旗腰牌,就是去年年底跟着洪巡司去查罗汉塔案失踪的。
“是不是龚小旗的牌子?”
随从的捕快正是当初跟着洪巡司一起到兰簧村的人,一看就“啊”的一声:“就是,就是这个!出事前我们刚抓了一个江洋大盗,打斗间龚哥被砍了一刀,正砍在腰牌上。看——这里一道口子。”
想到往事,他眼睛都有点湿润:“当时龚大哥还说这腰牌是他的救命恩物。”
“这是我和秋贤弟在七贤洞的水池里捡到的。”
这个答案倒是不惊讶,她唯独想问的是“你们怎么想到下水?”
误会解开,楚亭月朝着在一边已经彻底楞住的山民招招手:“我等皆是官府中人,为摄魂塔一案而来。你若是害怕,可以回去,若是不怕,就继续给我们当向导,赏金加倍。”
那山民眼睛一亮,挣扎了一会儿,哭丧着脸道:“小的实在不敢靠近摄魂塔,之前的……小的也还给大人吧。”
楚亭月噗嗤一笑,摆摆手:“那本就是让你带路七贤洞的钱,路已经带到了,哪里用还。回去吧,不许乱说话,明白吗?”
“明白,明白!”山民转身就走,走了十来步忽然一转身:“各位大人要进妖谷?”
楚亭月望向路英,后者点点头,说道:“我们认路,不用向导。”
山民挠挠头:“要不,小的在这里等各位……”
楚亭月想了想:“也行。若是明日此时没有音信,你拿着这个到杭州府浙江司找协统杨和。”
山民连连应了。
“那就辛苦你了,明日相见,给你加二两银子。”
山民大喜,上下摸了摸,掏出一袋子东西:“这是我准备的干粮,各位官爷带上吧?”
“你自己呢?”
山民呵呵一笑:“小的带着弓呢,山里吃的多。”
楚亭月没有推辞,让捕快拿上了,又对他道:“方兄弟,你怎么说?”
“卑职自是跟随巡司。”
“不怕?”
“怕就不来了!”
两拨人就此汇为一路,顺着林间依稀小路朝罗汉谷方向去。
楚亭月看着路英打扮,忍不住道:“路经历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
她这样的练家子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出这位刑狱名家没练过功夫,虽不能说是文弱书生,可要遇到猛兽、强徒,必然要吃大亏的。
路英哈哈一笑:“这不是有秋贤弟么?他啊——”
“路兄别夸我了,让人见笑了。”
楚亭月瞟了他一眼,脑子里已经掠过不少名字,却没有一个能和面前人对上。
“路经历……”
路英摆了下手:“莫要这般客气了。我痴长你几岁,若是不介意,喊我一声‘兄’如何?而我,也喊你‘楚贤弟’。”
“好——那么,路兄可否详细说一下那块腰牌的情况。”
“楚贤弟也去过七贤洞,有什么看法?”
“七贤洞在这‘断路’的二十年内被人经营过,有密道、密室的存在。”
“嗯……贤弟因何做此判断?”
要是一般人这么盘问,楚亭月早就不搭理了,但眼前这个是她的“偶像”,立刻道:“从先贤文章得知。文中对山洞的描写分散在几段之中,提炼出来可以看出,这个洞至少有3个以上的厅。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一个厅。
“当下这个厅内,水池醒目且重要,如果当年就有,文中必有痕迹。然而,那个文里没有任何笔墨提到洞中有水。
“最重要的,文中提到了‘金蟾’……”
秋江咏道:“入内,西北角,有石如罄,击之有蛙鸣。”
“我查遍目前能到的地方,没有看到这最最重要的‘金蟾鼓’。所以,现在的七贤洞比之当年先贤游春时看的,少了至少两个石厅。多了一个精细砌造的水池。”
“贤弟有否想过,两个洞并非一地?”
“想过。但是洞口有石刻,从苔痕和风化程度判断,确为百年前的遗迹。”
路英鼓掌:“我和秋贤弟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做出了同样的判断。所以,我们去洞内寻找机关。”
两人把那个石厅里看了个遍没找到机关,最后剩下的只有水池。
秋江下水摸了一圈,因为光线实在太差,加上是个漏斗形,吃不准中间的深度,没能探完,却在靠近边缘的池底发现了这块腰牌。
浙江司出事的时候,路英还没有到杭州。
但是他一关注这个案子,按察司的弟兄们马上就来阻拦,用到的案例就是——
“刑捕浙江司,他们算是人才济济了吧。洪巡司,二十多年的刑捕,光是抓的全国通缉的要犯两只手不够数,照样倒霉了。”
“死?没死,可还不如死了。还失踪了两个人,现在悬赏送去都没人碰。”
“等我们查完,这腰牌也是会送回浙江司的。”
楚亭月又瞟了秋江一眼,心想“你们用的可真顺手,怎不亮你们按察司名号”。
这一瞟忍不住想到了奇怪的方向……
这下水过后,没看到换下来的衣服在哪里呀?
难不成早去一个时辰能撞上两人点火烘衣服?可洞内并没有近期生火迹象……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目光也连连投过去,秋江一时都不自在起来,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