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虎妖天鉴
天鉴回到河边,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想起从前遇见水夷的时候。
那是百年前的某日,他无所事事的在河边照镜子,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垂钓人。
“你是什么人?”天鉴问。
那人一身白衣,手持鱼竿,“我是水夷,这凌水的河神。”
“河神?那你看没看出来我是个妖精?”
水夷笑了笑,“你是个虎妖,修为不浅。”
“你知道就好。”
“我虽是河神,但原身也只是一块石头,也算是一个石头精了。”
天鉴对他好感了些,“你是河神在这里干什么?”
“我镇守凌水,不能远去,无聊得狠,幸得能结交些精怪,不至寂寞。”
原来是这样啊。
水夷问:“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天鉴。”
水夷一挥手,在两人之间变出一方石桌,上有美酒佳肴,“相逢即是有缘,天鉴,请。”
“多谢。”天鉴也不推脱,结交个朋友无妨。
那以后,天鉴和水夷成了朋友,他们有时在岸边垂钓,有时水夷会给他避水草到水府,和一众鱼虾水物玩乐。
天鉴抿了抿嘴,“这个是什么酒啊?味道太奇特了。”
水夷晃了晃白瓷酒杯,“这是西边的酒,一位鹰兄送来的。”
“那真是好东西。”
水夷笑了笑,“你看这白瓷酒杯,洁白无暇,是去年结识的一株芍药送的。”
天鉴仔仔细细看了白瓷酒杯,应该算是个好东西。
“水夷——”一只黑鲤鱼游来,在石桌边变成人形,他拿出一颗珍珠,高兴地说:“这颗珍珠又大又亮,可以用来照亮水府。”
水夷高兴地拉他坐下,相互介绍,“这是九叶灵,这是天鉴。”
水夷接过珍珠,看了又看,露出笑容,“这是海里的。”
九叶灵点头,“对,我想你会喜欢的。”
天鉴觉得奇特,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珍珠,“真漂亮。”
水夷施了个法将珍珠悬挂起来,就如同日月一样,珍珠明亮的光在各种反射之下照亮了整个水府。
“也只有九兄才能找到这样的珍宝。”水夷倒了杯酒,“九兄,这次大海之行有何见闻?”
“东海鱼类众多……”
天鉴听着,也觉得有趣极了。
“唉,职责所在,我无法离开此处,你们能替我到外面看看多好啊,也多亏了你们和你们带回来的这些玩意儿,我才能解解闷。”
“水夷你待我这般好,一颗珍珠算不得什么的。”
遇见九叶灵之后,天鉴才猛然发觉,他吃了喝了不少水夷的好东西,九叶灵都送了一颗大珍珠回报,他怎么能白吃白喝呢?
于是,后来几天到水府做客,他总是留意水夷还缺什么,可是看来看去,他什么都不缺,珍奇异宝他也想不到有什么。
他干脆直接向水夷表明了想法。
水夷想了想,天鉴是山精,不如就要一株灵芝。
天鉴辞别了水夷,想要找一株大灵芝,水夷当是他的知心好友,他一定要好好回报他。
天鉴到山里寻了几年,采了很多个灵芝,选了个最大最好的,兴高采烈地回到凌水。
在河边被一只叫做八川喜的鲤鱼精拦住了。
“我是九叶灵的妹妹,你和我哥哥,还有很多妖怪,都被水夷给骗了!”
天鉴自然不信。
“水夷假装善意结交你们,施与恩惠,利用你们这些知恩图报的妖精替他搜罗各种珍奇的宝贝,那颗珍珠,我哥哥可是花了五十年找到的,还差点散命大蚌之口。”
他抓住八川喜的手,“我们当面去问水夷。”
他要抓住这个骗子。
“别拉我。”八川喜甩开他的手,“他是不是常说自己不能离开,希望你们能代替他看看广大山河,还明里暗里要你们带东西回来?”
“是不是?”
天鉴没有回应,这个鱼精的话听起来像真的。
“他要你找什么?”
“灵芝。”
八川喜轻蔑一笑,“果然如此,若他真心希望你们替他游历,便不会开口要这些宝贝。”
天鉴想到口袋里的灵芝,怀疑了。
“这样,我们一起去试试他,你拿一株又小又烂的灵芝给他,试试他的反应。”
天鉴想了想说:“好。”
水夷正在水府和九叶灵观赏新得的玉扇,玉扇精美,鬼斧神工。
八川喜率先落地,她笑着说:“水夷,哥哥,我在岸边遇见了个虎妖。”
天鉴随后到了,“水夷,九叶灵,好久不见。”
水夷热情地邀天鉴坐下,向他展示自己新得的宝贝,“你离开这几年,我结识了一个玉石精,这个玉扇,是他亲手做的,看,多美!”
九叶灵在旁边满意地点头,可这番话此刻却变了味。
“水夷。”天鉴不好意思道,“我真愧对你,没能找到上成的灵芝。”
说完,他取出一株小小的灵芝。
水夷表情没什么变化,高兴地接过了,“哪里的话,劳烦你了,来,我们一同尝尝新酒,接风洗尘。”
天鉴朝八川喜递了一个高兴的眼神,八川喜瘪了瘪嘴,说道:“你们一个是神仙,另外两个是妖,喝人间的酒,怎么都不会醉,不如关了海量,也像凡人那样一醉方休,那才有趣。”
天鉴接受到八川喜的眼色,明白她又想试探,鬼使神差地说:“这样似乎也不错。”
“那好,既然天鉴都答应了,那不妨试一试。”
这天,他们三人都醉倒了,只有八川喜没醉,她心怀不轨,偷偷翻遍了水府,拿走了水夷的法瓶,迅速离开凌水,逃离了江宁。
凌水按时令涨水退水都要借助发法瓶,法瓶被盗,水夷往后都只能以自身法力来吸水放水,十分耗损修为。
九叶灵十分抱歉,发誓要追回法器。
水夷说:“一定要寻回来,即日起,水府闭门谢客,我也不再到岸上去,以免生事。”他害怕责罚,并没有将此事上报。
天鉴自责不已,轻信了八川喜,他拿出原本要给水夷的灵芝,说清了事情原委。
水夷听完,愣住良久,他从没说过一句假话,也从未想过要利用朋友。他以为结交好友,礼尚往来不过是常事,没想到会给朋友带来巨大的压力和伤害,都是他错了,错在未能替他人着想,以自己的法力地位衡量他人的能力,真是愚蠢至极啊!
“八川喜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利用你。”水夷捏碎灵芝,“这珠灵芝太过下成,摆在水府太碍眼了。”
水夷自视是神仙中的清流,待众生平等,交友不分妖与仙,都同等对待,虽不是有意但伤害已造成,他怎么能面对那些妖怪朋友呢?
罢了,都不用见了。
自那以后,水夷闭门谢客,再也没到岸上去,他遵着时令,控制凌水,等着九叶灵寻回法瓶。
而天鉴,认定了水夷就是个自顾自己,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石头怪,毫无任何做神仙的优秀品质。
但他并没有离开江宁,他想着,等法瓶寻回了再走也不迟。他就这样一边等,一边在江宁停留。
袁维君和芫花从凌水上了岸,施法弄干了衣物。
河岸弯曲曲折,长满了枯黄的芦苇,在秋风中摇曳,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和记忆中那个傍晚仿佛重叠在一起了。
风吹起衣袂,袁维君怔怔地,眼泪飘落。
一千一百二十三年前,在这样一个生长着芦苇的河边,袁维君第一次见到了寻找两百年的钟离昀,天地广大,她寻了两百年,第一次找到他时,他正是芦苇丛中一直飞舞的蜉蝣,朝生暮死,好不短暂。
冥界阎王亲口宣判,钟离昀身为道士,理应维护人间秩序,却错杀要人,变换历史走向,因而堕入轮回,永世不得为人。
袁维君不愿意相信,她固执地寻找他的身影,一切执念都在那片芦苇丛中消散了。
或许遵守天道命理,才是正确的。
都过去了,袁维君擦了眼泪,“芫花,我还是想回去看看薛致琳。”
芫花不解,“为什么,不是说不回去了吗?”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鼓励她和岳复生在一起,可是岳复生是郡守公子,身份差别太大,我担心薛致琳会出事。”
“她和岳复生在一起了也会遇到各种困难,姐姐你这样担心她,我们何时才能离开江宁啊?”
袁维君知道是自己食言了。
“江宁很多人还认出我们来了,我们再去被发现了又麻烦了。”芫花说,“姐姐,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帮他们够多了。”
仁至义尽了啊,袁维君还是不放心,“好妹妹,我们就去看看吧,这就和听戏看话本一样,总想知道结局。”
“如果他们没能在一起,姐姐又要出手吗?”
“不会的。”
“好,就去看看,看完了就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