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尔疗养院
清汉女看着安娜将信息发了出去，并未阻止。
反正，她也阻止不了——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
她想着至少有点把握安娜必死再说身份的事情。
于是她继续保持自己作为安恩的状态，进门的前一刻她闪到一边，幻化出指甲将自己身上弄出很多伤口，顺带还用道具模拟了菜刀砍下来的伤口。
清汉女没什么太大的疼痛感，反正所有的疼痛只要不及钉在她心脏处的那枚木桩，疼痛感就会大大降低。
等她又在自己身上抹了些血和灰尘后，才回过头猛地将门大大地推开，撑着门虚弱地大喘气：“姐姐……我们失误了……”
安娜看过来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妹妹第一次身负重伤。
难道自己对这里的评估都低了吗？
或许布莱尔疗养院已经不只是中阶二段这么简单了。
如果是个高阶区域，这次调查组派来的人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存活。
他们在调查组的等级并不高，甚至可以说一般情况下他们是接触不到高阶副本的。
这次准备也根本不充分，安娜似乎已经能感觉到死亡在自己的后背上了。
安娜心跳有点快，但她感觉自己心情十分平静。
原来自己面对死亡已经如此平静了。
看来她已经不畏惧死亡了。
安娜深呼一口气，蹲下来抱住安恩，温声：“安恩，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按照等级，你是唯一一个可能出去的人，一定要把消息带出去，告诉调查组……”
她深呼一口气，似乎在跟什么做诀别：“一定不要靠近布莱尔疗养院。”
他们已经不可能是这个区域的对手了，从这个地方继续手机信息的话，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生命来换，就像安娜现在一样。
“安恩，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没有我的话，不要再任性了。”
“哈，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清汉女微微蹙眉，因为安娜抱住了她，所以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的情绪变化。
或许因为自己也是姐姐缘故，所以忽然跟安娜共了情。
她们好像都在十分努力地让妹妹放下仇恨，过一个普通的生活。
阿婴成功了，安恩呢？
等安娜死了之后，她会得到救赎吗？
清汉女在突然想要放过安娜和遵循自己意愿之间纠结，最终选择了后者。
这里是无限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别人的亲情，清汉女不想因为怜悯而放过谁。
于是她回抱住了安娜，低声：“姐姐，请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我会杀死很多人的，调查组的那些人应该为自己的评估不到位而付出代价。”
她要杀死那些人给安娜报仇。
这也是清汉女觉得安娜死后，安恩最可能也是最先做的事情。
安娜听后也确实没有怀疑，她轻笑一声，然后松开清汉女，在道具里翻找，用治愈道具给清汉女治疗。
她耗费的都是一些十分珍贵的道具。
这也证明无论清汉女以安恩的状态说什么，安娜都确定自己会死。
道具只有父母子女之间可以转让，姐妹之间也不可以，所以安娜唯一能想到给安恩铺路的方式就是在这个空间里彻底变成安恩的辅助。
毫无保留为她开辟道路。
随着清汉女身上的伤慢慢消失，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好。
她看向安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是僵硬不可控。
“姐姐，本格死了，许文年也失踪了，食堂很奇怪。”
清汉女顿了顿，又说：“我见到了那个怪物子安，她的等级太高，我不是她的对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撤离，能活几天是几天。”
这是她最后一次仁慈。
清汉女这么想着。
但安娜摇了摇头，拒绝了清汉女的建议，反而整装待发离开6200往电梯口走：“不，既然一定会死，那就尽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她希望自己死得有价值，并不是为了什么群体大义，她是希望实现自己的价值，成全自己。
仅此而已。
是她想要生命的意义，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清汉女跟在安娜的身后，微微一咬牙，但没有阻止，跟着她进了电梯，按下了二楼的按钮。
二楼食堂已经恢复平静，之前打斗的痕迹都消失了。
清汉女故意暴露信息，指着食堂阿姨的窗口，说：“我们就是去跟食堂阿姨打了招呼之后才事变的，我怀疑那个食堂阿姨也觉醒了。”
听清汉女这么说，安娜提高了警惕，但是注意力也成功被清汉女引到了食堂阿姨身上。
安娜越来越靠近餐口，阿姨和之前一样，笑着看过来：“小姑娘来吃饭吗？今天伙食好。”
因为不确定触发条件是什么，安娜也和之前的本格一样跟阿姨要了一份餐食。
她们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清汉女戳着自己碗里终于变成成人餐的肉块，翻到了一个眼珠子。
她默不作声将眼珠子按到汤水之中，不让安娜发现，还吃了一口肉细嚼慢咽起来。
但是很快安娜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的那份里也有一颗眼珠子。
安娜发现人的眼珠子时差点跳起来把餐盘掀了，幸好忍住了。
她第一时间按住清汉女的手：“别吃，这是人肉。”
清汉女没说话，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为什么安娜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的奇怪呢，如果是安恩的话，就算再疯，也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随意吃鬼怪给的东西。
到底安娜是不想要承认自己面前的就是清汉女，还是害怕她就是清汉女呢？
清汉女垂下头笑了下，终于不再演下去了。
她靠着椅子，双手抱胸，轻慢地看着安娜：“你不是已经发现我不是安恩了吗？做这些似乎关心我的举动是希望我放过你吗？”
安娜也不再演慌张的表情，坐下来和清汉女面对面，她能感觉到身后渐近的危险，便开口：“能聊聊吗？反正我已经在食堂了，后面那个东西随时都能杀了我。”
清汉女看着站在安娜身后一米远的食堂阿姨，微微眯眼威慑她。
虽然清汉女什么都没有说，但食堂阿姨还是瑟缩了一下，放下拿着菜刀的那只手，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安娜看到这一幕也是后背发凉，这可是高阶五段的怪物，唯一的顶端，随随便便就能支配其他人的清汉女啊。
趁着安娜还没开口，清汉女先是问出了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安恩的。”
安娜其实也确定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只是刚刚在6200见到安恩的那一刻，她始终觉得这就不是自己的妹妹。
因为……
“安恩很喜欢自己的脸，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自己的脸受伤。”
安娜解释。
而当时见到安恩的时候，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清汉女愣了下，忽然笑出声。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翼翼反而让对手认出了自己，真是失误。
但也可能是她太自信了，总觉得无论到了什么境地，自己都不会死。
“所以呢，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安恩了，为什么给我治疗，又给我恢复体力？”
安娜垂眸，她承认自己有私心。
鬼怪曾经也是人或者和人的经历有关的物品，安娜不信清汉女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在确定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她抱住了清汉女，希望自己做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和袒露，能让她多多关照自己的妹妹。
就像刚才她说的那样。
‘安恩啊，你一定要活下去。’
清汉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打破了安娜的幻想：“我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点我根本不需要的关心而去关照一个玩家，你这个排名，应该知道鬼怪和玩家是对立的吧？怎么可能达成共识。”
安娜却说：“布莱尔疗养院的石牧和子安不就可以吗？”
清汉女噎了一下，随后轻蔑一笑，盯着安娜开口：“可结果是，他们都死了，成为了鬼怪的一部分。”
理解又能怎么样，鬼怪无法变回人，所以想要一个最好的结局，就是石牧和子安所祈求的那样。
都变成鬼怪，被系统收容，拥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一种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清汉女和安娜都沉默了下来，安娜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紧张得不敢看清汉女。
而清汉女在思考了很久之后，内心终于承认刚刚安娜对自己关心时，心里的触动。
她们都是姐姐，当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可她做不到帮助安娜去支持安恩，但她可以给安娜一个还算不错的选择。
“你说什么？”
在听到清汉女给的回应时，安娜久久没有回神。
她不敢相信，清汉女问她是想要死掉投胎，还是以一个灵魂的形式留在布莱尔疗养院成为一个NPC鬼怪。
这里一定会被收容，所以她敢肯定自己有一定的发言权。
清汉女轻笑一声，微微偏头：“想好了吗？”
安娜在她的提醒中终于回神，她郑重地点点头：“我要留下，当NPC也可以，十分感谢！”
她差点就给清汉女磕头了。
但清汉女没去理会她的这种感恩，在她看来其实投胎才是个人最好的选择。
可是安娜心愿未了，她要照顾妹妹，放心不下安恩。
即便留下来是一种痛苦的结果，她也绝对不后悔。
等安娜平复心情，清汉女才朝着食堂阿姨挥挥手：“动手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食堂阿姨的刀劈开了安娜的头颅。
她始终坐在位置上不动，鲜血喷涌而出将她的衣服染红。
安娜真的死了，她抛弃了自己的队员，或者说她没有选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清汉女看着旁边渐渐变得清晰的安娜灵魂，她闭着眼睛，似乎还在转化的过程中。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吩咐食堂阿姨：“她的尸体你善待了吧。”
食堂阿姨点了点头，随后清汉女才离去。
给安娜的身体一个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