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寺（完）
清汉女和许文年跟着玩家再次回到村庄。
他们逃出来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那个屠夫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秋分用道具掩盖了同伴们的气味，顺带易容，保证见过他们的人不会发现。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没有跟任何NPC搭话，直接去了一个独居的人家里，把NPC杀掉后住在了那个房子里。
清汉女直接就是一个全员扣分的大动作。
“全都差评！”
清汉女写完在记录本上点了一下，差点戳穿，
许文年碰了碰她的胳膊，让她回过神来往街道那边看。
一个人形的红色一坨肉站在街道正中间，它没有穿衣服，一边手臂和身体是粘着的。
当他走近，清汉女才发现那块不是连着的，而是因为没有皮肤后周身化脓粘在了一起，要是非要撕开的话，伤口会重新裂开。
“看上去是人，但已经是个鬼了。”
清汉女简单评价，她相信许文年也嗅到了，这个东西没有呼吸，完全就是鬼的味道。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反正同伴之间是会知道的，
他这种面积的感染不可能还是活人。
无皮鬼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路一摇一晃，可能是生前的某些疼痛让他现在踩在地上还有刺痛的感觉。
他直直往玩家所在的那个房子去了。
“你觉得他为什么优先杀玩家？”
许文年记得系统给的信息里有关玩家的设定是外乡人，古字町的人会优先把外来人口当做奴隶。
这也是他们最开始问屠夫的时候遭到攻击的原因。
至于这个无皮鬼为什么先杀他们，许文年觉得不一定和外乡人有关，但一定和人皮有关。
【无皮鬼想要人皮，他们会把活人的皮撕下来贴在自己身上】
【因为人皮是贴不上的，所以他们会扔掉现在的皮继续找下一个，如此反复】
【无皮鬼会优先挑选同性别同身高且最年轻最好看的皮】
而这个镇上符合这个无皮鬼条件的只有谢斐。
许文年正想感叹这倒霉孩子，忽然街道尽头又出现了一只，一只挨着一只出现。
尽头麻压压一片全是无皮鬼。
虽然他们碰不到许文年，但他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蹙眉：“这也太多了。”
清汉女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心情起伏：“人皮都能成为产业链，会有这么多无皮鬼很正常。”
当死去的奴隶仇恨达到一定值，他们自己就会出来报仇，用不着狐女做什么。
而那个人皮鼓就拥有大部分无皮鬼的尸骨，烧毁它才能让鬼消失。
就看玩家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清楚。
清汉女觉得应该不是问题，她拉着许文年去屋子里面看，果然看到玩家五个人把这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大概已经从屋子主人的东西里知道了这些真相。
那个受伤的女人一直站在窗口往外看，早就看到了那些无皮鬼了。
“快！再快点！找到修心寺的位置了吗？！”
“在找了！”
谢斐猛地把这家人的简易供奉台掀翻，找到了夹层里的纸张，看到里面是修心寺位置的时候撒腿就跑：“找到了！快走！”
他是最开始那个无皮鬼的目标，必须得跑了，不然就是完蛋。
江秋分让其他人先走自己断后，女人刚跑出去两步就坐下去了，她脑袋发昏已经跑不动了，失血那么多现在再跑也走不了。
“江哥你快走……我活不成了……”
江秋分一咬牙再次反悔窗口，往下扫视了一遍那些无皮鬼的身高、性别和样子，随后重新把女人塞进房间：“躲好！”
他带上门离开了。
这必须要赌了，至少在他能看到的人里没有和女人相似要求的无皮鬼，一个一米八几的女人的确可以赌一把让她留在这里看能不能活下去。
而江秋分离开后整个屋子瞬间安静。
女人捂着嘴连滚带爬躲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衣柜很小，她必须蜷缩起来才行。
渐渐的，她听到有缓慢沉重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脚步声更近更清晰了。
女人睁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颤抖着手抓着一把枪，但只有几发子弹。
系统背包里的东西她都时刻准备调取。
忽然她所在房间的这扇门也被打开了，女人往后瑟缩了一下差点叫出声。
她看到了没有皮的人，进来这个房间的就有三个。
因为她就是女性，所以这三个无皮鬼也是。
她们很快就嗅到了女人的味道，一步步逼近。
女人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抖了，三个无皮鬼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打开了衣柜的门。
随着窗外的月光照射到衣柜里，女人看清了她们的样子。
每一个无皮鬼都没有头发，裸露着猩红的肉，血管清晰可见，有的牙齿层次不齐脱离，有的眼眶空空如也。
站在她面前的这只尤为恐怖，她的身上有很多被划开的伤口，似乎扒的时候她有挣扎，也可能是屠夫根本不在乎内里的肉如何。
她微微弯腰，越来越近了，女人惊恐地扣下了扳机。
“呃……”被打中的那个无皮鬼始终没有说话，女人这时才看到她没有舌头。
她左右缓缓歪头，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缓缓倒在了女人的身上。
无皮鬼也有体重，她把女人压得喘不过气，她真的害怕，感觉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她不敢动，时刻准备再扣动扳机杀死剩下两个。
然而那两个确认完之后就离开了。
她们果然不需要和自己不符合的皮。
等她们走出去，女人才惊恐地推开身上的无皮鬼，她过于用力，还因为害怕踹了一脚。
她浑身都在抖，缩在角落里捂着嘴掉眼泪。
真的要吓死了，她祈祷江秋分他们能尽快烧毁人皮鼓，和这个无皮鬼的尸体待在一起每一秒都是煎熬。
之后还有不少无皮鬼来找女人确认，都纷纷离开，很快屋子就没有响动了。
她好不容易想要松一口气，不然真的会惊吓过度。
然而她还没怎么放松，就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她连滚带爬去窗口看，外面很吵闹，很多家都把灯光打开了。
无皮鬼在攻击所有人，只要是符合要求的，他们都会扒皮。
女人趴在窗户上，睁大眼睛皱眉，嘴唇微微颤抖，她后背发凉，随时都在回头看自己身后的环境。
她很没有安全感，这样真的能成功出去吗？
来回不安几个回合她直接崩溃了，蜷缩在窗户下面死死盯着门口。
站在旁边的许文年记录完毕后就坐在了一遍，清汉女不在，她去跟另外四个人了。
这个女人的反应已经算正常了，所以没有扣分也不加分。
而清汉女那边就忙多了，有个男人因为身体有些胖落在最后，为了逃命，他抓住了前面一个人丢到后面去，为了给自己逃命争取时间。
无皮鬼确认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拉开距离。
江秋分看见了，但是他没有空去管这些事，能活着就不错了。
很快，后面就传来那个被丢出去的惨叫，声音传过来让人不寒而栗，江秋分有点耳鸣和晕眩。
如果屋子里的女人还活着，他们现在也只有四个人，更别说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有机会烧毁人皮鼓。
“快到了！”
谢斐直接穿过小道到了修心寺门口，这里没有一个人看守，到了晚上山上一个人不留，修心寺也一样。
他从系统背包里调出来火把正准备冲向人皮鼓，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寺院中间。
她穿着人皮做的衣服，狐狸尾巴一晃一晃的，踮着脚只有前脚掌一点点落在地上。
听到动静后，她缓缓转过头，谢斐看到了她狐狸的脸，尖锐的牙齿和猩红的竖瞳。
“跑……跑啊！是狐女！”
谢斐刚转身要跑就被江秋分拦住了：“走不了了！快去烧人皮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看见她在吃什么了吗？！是人肉！吃了人肉的狐女我们打不过的！”
后面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人直接了当地拔刀直接往狐女脑袋上劈，然而狐女早就感觉到恶意躲开了。
她闪到了男人的身后，伸手捅穿了对方的身体，幸好他及时侧身才没有让狐女抓到心脏。
但……也差不多了。
清汉女直接抓着他的肋骨用力扳下来一根。
“啊啊啊啊！！”
男人捂着伤口跪下去，狐女用他的肋骨去扎他，他用了个一次性防护道具才没有被直接干掉。
“江哥，快！快引开她！你不是有东西的吗！你拿着的！快拿出来！”
江秋分一咬牙，男人口中说的‘东西’其实是一只小狐狸，但已经是标本了。
他们刚才在NPC屋子里找到的，因为系统说是个道具，所以江秋分带在了身上。
拿这个带有狐狸气息的标本确实可以引开狐女，但江秋分没有把握能牵制到人皮鼓被彻底烧毁。
而且为了刺激狐女，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是点燃才能让狐女嗅到狐狸的味道。
“没时间了！”
江秋分一咬牙，调出那个狐狸标本点燃。
瞬间狐女就转过头来看向了他，她跑得太快了，江秋分只能往修心寺外面跑。
谢斐也是这个时候往人皮鼓那边跑。
男人给他打掩护，人皮鼓很轻易就被点燃了。
谢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他在他脖颈处呼了口气。
清汉女凑过去的时候其实是想提醒谢斐——这根本不是人皮鼓。
这是不能烧的东西，是会让狐女失控的。
然而已经晚了，那个鼓燃烧起来的火焰太大，这原本就是谢斐的一个快速燃烧道具。
鼓很快化为灰烬，火焰中传来狐狸尖锐的叫声，似乎不止一只。
“怎么、怎么不是人皮鼓，难道不是这个？”
男人啧了一声，回头看已经被狐女卸了一只胳膊躺在地上的江秋分，他只要想说话就会吐出大量鲜血。
狐女跪在地上抱着那个无法熄灭火焰的狐狸标本咿咿呀呀地叫着。
听上去太渗人悲伤。
“快走！”
男人拉起谢斐就跑，得找到真正的人皮鼓，然而狐女已经疯了，清汉女这边都收到了她失控的消息。
“杀了你们——”狐女咯咯咯地笑起来，“皮，我要皮！你们烧了我的皮，就拿你们的皮来换！”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慌不择路烧掉的其实是曾经富商抓到她时，用她的皮做的鼓。
那人皮鼓又在哪里！
清汉女也很好奇，那么大一个人皮鼓到底在哪里，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
等等，白天？
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昼夜原本就存在最大可能性的空间交叠，如果夜晚的是狐狸皮鼓，那白天的才是人皮鼓。
他们要活到白天才能烧掉人皮鼓。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剧情里逼迫他们必须在今天晚上动手，而且狐女现在失控了，要拖到天亮基本是不可能的。
江秋分断了胳膊，虽然他用了道具暂时死不了，但时间到了还是会全灭的。
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和当初人面树要死的时候差不多。
狐女的理智快消失了，她的副本在崩塌。
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到达白天？
狐女抓住了谢斐和男人，她轻轻一捏谢斐的脖子就断了，骨头粉碎却又不会立刻死亡，狐女故意晃了晃，让那些碎骨头从内里刺破谢斐的器官。
身体每摇晃一次，他就会吐出一口鲜血。
确认谢斐死绝了，狐女才把目标放在了男人身上，她掏了对方的心脏吃掉，扔到了谢斐的旁边。
清汉女抿嘴不说话。
这个样子已经是必死无疑，狐女救不了了，这不是她，是百年来的怨念。
忽然清汉女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许文年，还有他负责记录的那个女玩家。
她还是很害怕，脸上还有泪痕，她扣动扳机打中了没防备的狐女，下一秒，她飞奔过去将一个小型炸药道具没入了狐女的身体。
“回到、回到你被杀的那天！”
清汉女看了眼记录本上这个女人的信息，有个幻觉道具，会让人想起她指定的内容。
应该就是这个炸药道具。
狐女的目光逐渐失去焦点，也是在瞬间，整个环境稳定下来变成白天。
女人又踉踉跄跄点了一把火烧掉真正的人皮鼓，嘴里念叨着：“我不能跑，不能退……不能……不能……”
后面的江秋分躺在地上得逞地笑了下。
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留了个心眼，让女人成为保命牌。
从他进入修心寺的那一刻起，他就用道具实时转播给女人。
女人在想明白其中道理后马上就赶过来了。
也得幸好谢斐和男人牵制的时间够长。
人皮鼓烧起来了，狐女感觉到疼痛马上从幻觉里出来，她尖叫着抱着脑袋，她的身体开始化为灰烬，尖叫地声音刺痛了清汉女的耳膜。
也是在狐女消失的一瞬间，副本结束。
——
【副本《修心寺》彻底崩塌，指标判定一致，副本掌权者被反噬消失】
【葬礼半个小时后在蔷薇大厅举行，不限制参加人数】
【感谢狐女为无限世界提供能量支撑，为灵魂默哀】
清汉女听到的时候站在鬼怪大厅十分恍惚，就像是当时她没有来得及跟玉藻前告别一样。
狐女死得好像在意料之中却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她一直都能出手的，但没有这样做。
“如果在副本开始之前我跟她说我不会帮忙，她会不会靠自己存活下来？”
或者清汉女很担心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才让狐女被反噬的。
即便在第一天见到狐女的时候，听到她说：“我不会听的，你最好也别管我，身份这种东西能限制很多，我不希望要死了还给你添麻烦。”
清汉女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她合上记录本，不去在意周围打量的目光转身离开。
许文年跟着她：“不是你的问题。”
“我们的存在会是正确的吗？”清汉女忽然转身盯着许文年问他，“我怀疑过无限世界存在的价值，但今天以第三方来看待的时候心态有很大的变化。”
她真的有点受够生离死别，玩家也好，鬼怪也好。
没等许文年回答，清汉女忽然又冷静下来了：“不管世界的神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在这个位置一直做下去。”
不要再有人感受她现在的一切。